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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恐怖的，只是个，电动的洗杯刷而已。”两人保持这个动作已经有两分钟了，顾方舟艰难的咽了三次口水，终于忍不住出声。
　　她要再用点力扯，他后脖子该被她勒成两半了。
　　赵芃芃如梦初醒，睁开眼睛，本来就因为这个动作而有点骑虎难下。
　　这会儿他出声解围，她立即松手，趁他左手松开，她一把推开他朝外面走。

　　顾方舟看着胸前被她抓成两坨小绺绺的衣服，心跳渐渐平复下来，他止不住想笑。
　　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咧了咧嘴角，听见身后有一阵拖拖踏踏的脚步声，顾方舟瞬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不用回头都知道那脚步声不是赵芃芃的，赵芃芃走路一步一抬，脚步极轻，几乎没什么声音。
　　而旺仔跟赵芃芃恰好相反，几个人里，就他走路总是拖地，一双新鞋，拖不了多久鞋底就废了。

　　“方舟，果汁好了吗？我来帮你端。”旺仔果然出现在厨房。
　　一局牌结束，旺仔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自己的位置被陈愉给占了，他突然无所事事。想着没听到榨汁机响了，又恰好见赵芃芃从厨房里出来，以为都弄好了，所以才进厨房瞄瞄。

　　“用杯子倒出来就可以了。”顾方舟洗好水果盘，将赵芃芃切好的水果整齐排好放进盘里。统一规格，由外向内，依次排列，一块纵向叠着另一块，直到叠到最中间一圈。
　　从上面看像朵复瓣的花朵，从侧面看，又像个6层的小塔。

　　旺仔拿杯子倒出果汁，抓了砧板上余下的两块果肉来，放在眼前看了看。一块的切口像个V，而另一块正好相反，切口是个倒过来的V。他将两块合在一起，刚好是一个苹果的一瓣。
　　“这水果切得还挺讲究，赵芃芃跟你还真是一家人，真是两个精致怪。”旺仔说着相继将两块果肉丢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下肚去，“相当可以。”

　　顾方舟不知道旺仔这句“相当可以”是指赵芃芃这个人还是指水果，他姑且认为旺仔说的是赵芃芃这个人，因为，赵芃芃在他心里，当得起这四个字。

　　旺仔将水果端出厨房，就见赵芃芃又来到厨房门口，他以为她是要帮手，于是先开了口：“你休息下吧，我们来拿就好了。”
　　听了这话，赵芃芃哪里好意思干站着，把刚刚拉下来的袖子又往上一抹，钻进厨房。

　　“你放着，我来端。”顾方舟按住放了果汁杯的托盘，对赵芃芃说。
　　赵芃芃也没端起来，见他过来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松开了手。被他一按，她也就欣然退开来。

　　“我的衣服呢？老潘说你拿走了。”赵芃芃在顾方舟俯下身端起托盘之时问。
　　“在我房间，过道尽头左手边那间。”顾方舟说着已经到了厨房门口。
　　“哦，要不我等你弄完帮我拿吧。”赵芃芃脚下动了动说。
　　她记起自己听彭姨说过，他连自己卧室旁边的房间都不轻易让人住，可想而知卧室对他来说的私密性了。
　　“没事，你自己去拿吧，我没这么快弄好。”

　　他倒是不介意。
　　既然这样，她也不瞎客气了，真的就转身往他房间走。

　　顾方舟放了果汁回来，路过过道朝尽头处看一眼，房间门半开着，赵芃芃的影子斜斜的映在地板上。
　　他笑了下，转身又回厨房去收拾。

　　赵芃芃原本只是带着点探究推开顾方舟的房间的，看他穿衣一丝不苟，周周正正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房间会十分整齐。
　　但她却没想到他的整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房间里占位最多的那张原木色的床，床上的雾蓝色被子跟用刷子刷过似的平整。两个枕头放在正当中，两边的空位几乎一模一样，她怀疑他是不是用尺子比过。
　　跟着视线划过落地窗户，厚重的一层白色窗帘，被捆成的两个弯弯的形状，她来回观察着它们，想看看它们是否也是对称的。
　　彼时，恰好有一阵清风吹进屋来，吹起了白色的纱帘下缘。一束阳光就这么从帘子底下钻进来，打在床边稍微深一点的原木地板上。明亮的，瞧着都让人暖意顿生。
　　此情此景，瞧着可真是美好极了。

　　赵芃芃情不自禁掏出手机来，走到窗边将其拍下来。
　　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她想，颜色深浅搭配得刚好，太阳光照明暗有别，又不失重点，纱帘柔软飘逸，看着十分美好，这张照片都用不着再修就已经很完美了，她心情随着变得越发好了，不自觉笑起来。

　　客厅里同时迸发出一阵笑声，还伴有几声击掌声，不知他们在玩什么。
　　赵芃芃想自己拿个衣服而已，未免待得太久了，怕被认为有窥探个隐的嫌疑，她赶紧起身。
　　一回头，就见到那个大肚子，高个子的阔口玻璃瓶。就放在房间里靠窗户的书桌后，顶天立地的书架第三层上，当当正正摆着。瓶子左右两边都空空落落的，干净得有点诡异，像是被供奉着一样。

　　赵芃芃没有怎么细瞅，都觉得有点眼熟。这……不就是她买去医院看他，交给护士转交的那束花吗？
　　太阳花样子没怎么变，桔梗的颜色却已不复新鲜的时候，现在都变成了棕色的干花。但所有花型却保持得极好，配在一起还是好看的。

　　她有感而发的又抬起手机，将这一幕拍下来。她看着手机屏幕，心想干花还真的就跟老物件一样，给人一种欲语还休的故事感。不用他物装扮修饰，画面就已经足够丰满。
　　她满意的放下手机，那一瞬间，镜头掠过桌面，一个黄黄的东西入了画面。
　　赵芃芃将视线移开，投向桌上。

　　这才发现桌面上有个笔筒，透明色的，多格斜插的样式，一眼扫过去就能知道总共有3格x6排那么多格。
　　事实证明顾方舟真的是个整齐大魔王，这笔筒里每个格子里都插了两支笔，笔杆还都是透明色，整齐划一全是百乐的P500。
　　但就在这些笔的最上面，首排位置的中间那格里，却插着唯一一只黄色笔。
　　这笔异类也就算了，笔杆上还有些难看的划痕，就连笔帽上都破了条小口子。
　　这笔完全就是颗破坏一锅好汤的老鼠屎一般的存在，坏了整个画面的整齐美感。

　　她抽出笔来看了看，认出这竟然是顾方舟从她那儿抢去的那只小黄鸭的笔。
　　这笔是当初她为了凑单才勉强买的，质量真的不太好，轻轻摔一下就能破的那种。

　　她拿着笔又回头看看那束干花，心里突然软到不行，这感觉惹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在她身上此起彼伏着。同一瞬间，她的胸口像被什么击中，整个人都豁然开朗起来。

　　顾方舟不会料不到她会看到这两样东西吧？他这样，一点也不藏着掖着，难不成就是故意要给她看的？

　　屋外的笑声越来越大声，赵芃芃不再多做停留，搁下笔拍了张照片，朝衣帽架跟前走去。
　　正准备抬手取衣服时，看到她和他的两只袖子被摆成的样子，她情不自禁轻笑出声。
　　“这家伙可以再幼稚一点吗？”

　　赵芃芃习惯的拿起手机记录下眼前的这一幕。
　　照片里记录下几个重点。她大衣的右边袖子被装进他的左边口袋的细节，还有他的左边袖子搭在她的左肩上，因为他衣服料子不防滑，这家伙还用了个夹子，将袖口夹在她的衣领上的细节。

　　放下手机的瞬间，赵芃芃突然想起高一那段时间，陈愉刚刚喜欢上当时高三的一个学长，两人之间有过一段暧昧。
　　那段时间陈愉就总爱唱一首歌叫《左边》，她记得里头有句歌词是这样唱的：“伸出右手，想陪着你向前走，感受你爱我的心跳在左边，那么深深爱你的我，相信你会了解。”

　　左耳说爱，左手言心。

　　赵芃芃拿了衣服穿上，顺便将顾方舟的衣服一并带出去。
　　真奇怪，只是拿了件他的衣服，她却好像刚才一样紧紧靠在他身上了似的，止不住心跳加速。整个人好像泡在了甜酒泡泡里，甜得她有点微醺。
　　看周围的一切，都好像笼罩了一层雾气。和着前方一片欢乐的笑声，像在一个探寻妙境的美梦里。只要她敢大步朝前走，当光明降临，她收获的就一定是张张青春的笑脸。

　　未来可期。她心里出现这四个字，胸腔里也跟着胀得满满的。
　　这样善感的走到沙发边，第一眼就看到偏过头来寻她的顾方舟，脸带亲和温柔的笑意。双眼里亮晶晶的，像很多书和电视里说的，仿佛眼里有星程大海一般。

　　“过来坐。”顾方舟看她走近，伸手拿衣服，却不小心将衣下她的手指一并抓着了。
　　他只觉她温温的，细细的皮肤触感，让他舍不得松手。
　　就只这一碰，他心里好像住了只小动物，突然蹦起来，一蹦老高，像玩弹簧床，不停上，下，上，下……
　　更让他欣喜若狂的是，她并没有立即将手抽走，任他抓了一瞬，衣服朝下滑动时才自然的松开。
　　跟着她在他身边地毯上唯一的空位上盘腿坐下，加入了他们的游戏。

　　“赵芃芃，你平时看综艺节目吗？”林嘉家看到赵芃芃来，两眼都发亮了，仿佛看到救星。
　　赵芃芃摇头。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林嘉家跟在座的大家交换一个眼神，有点贼兮兮的说。
　　赵芃芃看一眼陈愉，见她跟老潘又坐在一起，正笑着回看着自己，想来玩游戏的时候两人和好了，她暗暗松口气，于是点头。

　　“看好了啊，这样是开，这样是关。那这样是开还是关？”林嘉家盘腿坐在地毯上，双手食指先是往左指，跟着再往右指，最后左右手交叉，指着相反方向问。
　　“关。”赵芃芃看他动作，没怎么过脑子，就凭着感觉胡乱答了一句。

　　“不对，再来。”林嘉家颇有些得意，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一击掌示意赵芃芃注意。
　　“这样是关，这样是开，这样是开还是关？”林嘉家这次的动作有点卖萌，先是双手合掌放在下巴底下，跟着两手放在头顶上做一个桃心状。

　　这动作引起在座各位男同学极度不适，自然落得了个拖鞋雨的招呼。
　　林嘉家抱头鼠躲了阵，场面一时有些欢乐。

　　赵芃芃靠在沙发上，笑着转头本想去看陈愉，却先看到对她笑脸相迎的顾方舟。
　　他笑得两只眼睛都眯起来，两条卧蚕趴在眼下。眼睛里那种亮晶晶的好像包含了水汽似的东西，也像那些干花和花砖似的，有点欲语还休的感觉，看得她有点失神。
　　不过，很快他有意无意摸嘴唇的动作唤醒了她。

　　对了，是嘴唇。
　　赵芃芃回想了下刚才游戏时，林嘉家一开一合间，每次做动作都会变化的，还有嘴唇。
　　如果不是手上的动作为准，那就一定是嘴。

　　果然，在接下来林嘉家的一次左弓步右弓步的动作比划后，赵芃芃特别注意了他的嘴。见他说完“这是开还是关”后，嘴特意闭了起来。
　　她笑笑，轻轻吐出一个字“关。”
　　“蒙的吗？”
　　“你可以再做一次。”赵芃芃淡定道。

　　林嘉家果然又再换了一套动作试了一次，还特意做了几个大开大合的动作来误导赵芃芃。
　　“关。”赵芃芃说完，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果汁喝了一口。
　　“你还真的知道了！”林嘉家像个泄气的皮球挫败的坐下。
　　赵芃芃搁下杯子，抬头笑看他，“你张嘴闭嘴的动作做得太明显了。”
　　众人齐笑，“谁让你是林大嘴。”
　　陈愉也说：“我都说了，我们家芃芃不出三次肯定找到规律了。”
　　“不行，再玩别的，我还不信我会老输。”林嘉家利撩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

　　整个这一天，赵芃芃满眼都是反光的白墙。略带香气的象牙色地毯。温柔的淡绿色鲜榨果汁。冒着气泡的透明汽水。热气缭绕金灿灿的披萨炸鸡。还有时不时摩擦着她胳膊的卡其色棉衣。
　　就连被众人嫌弃，只她和顾方舟两人一块接着一块往口中塞的苹果，那因氧化而成的黄棕色，看上去都这般美好。
　　大概很多年过去，即使物是人非，即使她不再记得眼前人此时的长相，她都会记得这一天，吃进口中微酸带甜的苹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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