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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雇
清晨第一缕光线伴随着鸟叫,透过没关严实的窗帘照进屋里,打在床上两人的脸上。
赵芃芃眼皮轻动,挣扎着终于醒过来。
眼前这张放大的睡颜,安然而精致,她抿着唇,咽下即将出口的那声受惊的尖叫。
她朝后掀了被子,轻轻移动自己的脑袋,让头下的双手得以解放。
脑袋昏昏沉沉,她定睛瞧自己双手捧着的那只陌生而骨节分明的手,她闭一闭眼,五官紧皱,偏头向一边。
耳根一热,有种想咬舌自尽的冲动。
咬咬后槽牙轻手轻脚推被坐起身来,两腿吊在床沿,她看看房间内的摆设,揉揉自己的乱发。
一脸苦恼和茫然。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儿?他怎么也在这儿?”
赵芃芃转回头看向身后,猛地抖一下,重心不稳,滑下床,赤脚站在地板上,趔趄一下,腿比前一天更痛了。
她来不及在意,只一脸苦哈哈,看着不知何时醒转的他。
“阿嚏,阿嚏。”顾方舟捂着鼻子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吸了吸鼻子。
赵芃芃身子也跟着颤动两下,不由自主十根脚趾紧紧抓地。
木地板不算凉,但她整个身子却犹如置身冰窖。
床挺大,被子也不小,但顾方舟自打她醒来就可怜兮兮缩成一团,光着胳膊,苟在床的里侧。
而她垫一半盖一半被子,还霸占了三分之二,哦不,四分之三张床。
她感觉只有现在,立刻,马上,当场去世,才能了结得了此事。
“那什么,我,我们……”赵芃芃见顾方舟坐起身来,在床前找拖鞋,她忙后退两步让开。
“我们今天还要上课,你收拾下自己吧。今天上的是地理,你……算了。”顾方舟用脚勾了拖鞋套上。
她脑壳钝得不行,没品出来他那句带着点叹息说的“算了”里暗含的深意。
只觉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有点感冒的前兆。
她心头的内疚像在堆沙漏,时间越久,积的就越多。
缩着脖子站在衣柜前,目送他出门,见他不断活动自己的左手,她暗暗咬住自己的舌尖。
“我到底抓他的手抓了多久啊?”赵芃芃垂下头。
临关上门顾方舟沙哑着声音又道:“洗手间在斜对门,浴室柜里有新毛巾和备用牙刷。”
“哦,好,谢谢。”
门关上。
内疚的沙漏,终于暂时消停。
赵芃芃瞬间软下身子,跌坐地板上。
撩起裙子查看腿伤,这纱布和绷带,包扎得如此规整,规整得陌生。
转头,瞧见一边叠了放在鞋上的袜子,一把火从她脖子一直烧到脸颊。
他他他,帮她包扎伤口,又帮她脱袜子?
她到底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赵芃芃将自己揉成个爆炸头,一个头由三个大变成五个。
她火速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电话。
牙齿在大拇指上来回压咬,“快接电话啊。”
两个电话均无人接,她只得先去洗漱。
出了房门,她才发现这竟然是二楼。
她傻站在门边看着楼梯口,脑子一白,她又是怎么上来的?
叹口气塞了牙刷进嘴里,门上“叩叩”两声。
赵芃芃耙两把头发拉开门。
“给你。”顾方舟面对着墙壁,只伸了一条胳膊来。
保鲜膜?
“拿着,我胳膊痛。”声音闷闷哑哑的。
“哦,”接过,“你胳膊怎么了?”
“你说呢?”
“你说呢”三个字,妙就妙在揭示了责任归属关系,必定跟她有关系。
但她现在脑袋里一片浆糊,啥也想不起来,想必事态应该很严重。
为此,她总觉得自己矮他一头,也不敢回嘴,把他语气里的不耐烦照单全收。
可是她到底做什么了?
脱光衣服准备洗澡,她才反应过来这保鲜膜是要给她做什么用。
她不禁看看门口,跟着才弯腰缠住膝盖。
洗完澡吹头发时,天灵盖白光一闪,她猛地反应过来,全身都开始冒汗。
她瞪着镜中的自己,努力回想上一次称体重时的数字,92.3斤,算重吗?
“重!像实心铁一样,今天我胳膊都酸痛。”电话里陈愉回她。
“所以……”他胳膊痛是因为扛她上楼?“我感觉我快死了。”
“情伤自然没这么快好得了,但也不至于,电影里失恋还33天就恢复了。”
“什么情伤?!”
“你不记得了?昨晚你跟我打电话哭得一塌糊涂,细数了一遍你和齐右之间的事,问我怎么看待你?”
“啊?”
他该不会那时就在场了吧?赵芃芃用拳头捶捶自己的脑袋,下了楼。
走到楼梯中段,被正在摆早餐的顾方舟凉凉地瞟了眼。
腿一软,她扶了把栏杆。
“那个,昨晚,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你是指哪句?”顾方舟挑眉。
完了完了,赵芃芃一激动咬了舌头。
“那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是指哪件?”顾方舟睨她。
“咳咳。”赵芃芃被牛奶呛到。
气氛一度尴尬到极点,赵芃芃为了缓解,轻咳两声转移话题,“彭姨不在?”
“嗯。”头也不抬。
“今早出去的?”
“食不语。”
“哦。”
天就这么被聊死。
沉闷的早餐,终于以她自告奋勇刷碗告终。
今天上的是地理,老师是个胖乎乎的男人,正方脸,有点像《飞屋环游记》里的老爷爷。
不过面相比老爷爷稍微凶些,看起来就不好惹。
赵芃芃似乎有点明白过来,顾方舟早上那句“今天上地理……算了”里头的深意。
课上,赵芃芃时不时打个嗝回来,浓浓的酒精味,上课一直集中不了精神,总是走神。
偏偏老师超级喜欢互动式教学。
顾方舟还是那不爱搭理人的臭毛病,老师就转头看她。
她也不敢大声讲话,尽力压着声音,这地理老师便越是靠得近。
一靠近,他就紧皱眉头,倒是也没多说什么。
彭姨今天没回来,来做饭的是一位姓王的阿姨,说是彭姨的小姐妹,过来帮忙代工一天。
王阿姨的口味比彭姨重些,她和顾方舟闷头吃饭,一口菜三口饭还是能过得去。
而地理老师依然什么都不说,只是席间一个劲儿的灌水。
她真替他伤胃。
午间休息,赵芃芃草草吃完就立即趴下睡了。
睡得正沉,梦见“女鬼”来捉奸,要撕她衣服,扯她头发,她好不容易挣脱拼命要跑,却怎么都跑不动。
一个激动,腿脚猛地一提,膝盖就撞到了书桌,她疼着醒过来,直想骂娘。
一睁眼对上顾方舟那对略有些惊的杏眼,两秒后他抓起杯子就离开了,脚步匆匆。
赵芃芃立即起身,手边却多了一个玻璃杯,淡黄色的液体,像是,蜂蜜水。
“把那杯水喝了,酒味太浓,影响别人。”浓浓鼻音的声音落地,人也走远。
赵芃芃愣愣盯着面前这杯蜂蜜水,心里有些异样。
下午的课上完,老师刚走,顾方舟的样子也有点不寻常。
整张脸红得异常,眉头紧皱,身子缩着,时不时抖一下,像在打哆嗦。
赵芃芃停下整理他那份笔记的手,转头看向走出门口的他,视线从他扶在门框上的手移至他的脊背,似乎有看到他身子晃了两晃。
她搁下笔,跟上去。
“你还好吧?”她仰头看向楼梯半中央的他。
“嗯。”他脚步未停,背对她回。
倒是它身后的英雄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你走的时候帮我关下门。”
“哦,你真的没事吧?”
无人应答,一人一狗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
赵芃芃继续整理完笔记,收拾好东西出门。
路过楼梯口,她停下看两眼,一阵短暂的天人交战后,她还是没能踏出那只上楼的脚,继续朝大门口走。
正要关上门时,却听“嘚嘚嘚”的一阵蹄声越来越近,英雄低吠的声音也接踵而至。
“英雄,你做什么?”赵芃芃看着快速冲出门,拦住她去路的狗,心跳节奏陡然拔高。
“呜汪汪,呜呜汪,呜呜汪汪汪。”
“……”赵芃芃被吓得后退两步,进了房门。
英雄这才停下吠声,跟着进门,“嘚嘚嘚”朝着楼梯口紧走两步,回头看她,口中“呜呜”哀鸣。
赵芃芃想起之前看过一个狗救主的公益广告,她也管不了自己是不是会错意,拔脚就往楼上走。
英雄还真是立即停止了哀叫,几步一回头的确认她是否有跟上。
上到二楼,她一进门,见到床上,把自己裹成个蚕茧,侧身向窗户睡着的顾方舟,愣了下。
英雄见她杵在门口迟迟没动,张嘴咬住她的毛衣往里拖。
赵芃芃瘸着脚,扯着自己的衣服,转眼已经到了床跟前。
她迅速收起扭捏,撩开一点被子,探他额头,那烫手的温度,几乎能煎鸡蛋了。
“顾方舟,你发烧了,得去医院。”
“……”
“顾方舟。”
“……”
“我得给周叔打个电话,你手机放哪儿了?”
“……”
握着自己拨通他号码的手机,只听一阵放屁似的震动声从他头下传来。
赵芃芃按掉电话,塞进兜里,手撑在床上,越过他去枕下翻他的手机。
他身子动了下,最后翻了个身平躺。
半米不到的距离,她十分清楚地瞧见他眼睫毛抖两抖,双眼随即睁开,直勾勾的看着她。
起先,他两只瞳仁像罩了层薄雾,两眼无神。跟她对视几秒后,他猛地瞳孔放大。
“啊!”赵芃芃低叫一声,也跟着瞳孔扩大。
现在她脑子里浮现的她一个翻身,把他摁在床上,一模一样的姿势,如出一辙的他惊恐眼神是什么东西?
“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的她到底是个什么鬼?
“天老爷啊,我特么扑倒了顾方舟,还特么轻薄了他?我特么喝醉了就不能当个人吗?”赵芃芃暗自哀嚎,表面却镇静得一批,迅速起身,胡乱抓了他手机扯出来,退开两步。
整个人却止不住地阵阵发抖,慌乱间手机没拿稳,砸在顾方舟脸上,跟着掉在他脖子旁边。
她听他痛哼一声。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真不是。”赵芃芃咬着唇,上前捡起手机立即弹回来。
顾方舟侧头看她一副受惊的兔子表情,神情一转,也有些不自在。
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我给周叔打了电话,他还有五分钟到,你起来换个衣服穿个外套吧,我在门外等你。”赵芃芃不敢看他,说话时就盯着他床头的台灯。
话一说完,就揣着他的手机僵直着背脊出门,带上门。
站在门边,她才猛出两口气,垂头一看他的手机还在自己手上,她又懊恼着在墙上连连磕几下额头。
顾方舟推开被子,坐在床沿。
英雄立即上前往他怀里蹭,他有气无力地摸摸它的脑袋,视线飘向紧闭的门口,忍不住笑起来。
满脸病容,却也不妨碍笑意爬上他的眼角和眉梢,为他增添了几丝活力。
到达医院刚下车,赵芃芃接到个电话。
“有人反馈你今天一身酒气,我想请的是个乖巧爱学习的陪读,没想到你是个这样的女孩子,这样,你明天不用来了,这几天的钱我会发微信给你。”
她叹口气,放下电话,看向前头。
顾方舟此时正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心头顿时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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