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

作者:温柔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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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取苍龙三生有幸


      消息传到商丘来,乔道静第一反应却不是为池参议高兴,而是:“大舅与二舅呢?”

      池大爷自中了举人那一年之后转年春天就中了进士,如今在礼部观政。池二爷却没这本事,开头考了一回不中,今年考了一回又不中,就预计着新帝改元之后再来考试。

      池氏道:“你倒想得着,你外公也是说,怕你二舅留在京里人生地不熟,若要在老家待着罢,又没有名师,因此发愁哩。”池二爷若会试考中了副榜,倒好进国子监读书,如今却只是个光身举人,若要进国子监,且得百般打点方有八字那一撇哩。

      乔道静笑道:“帝都天下名城,便再不好,能人总是多的。只消二舅舍得下本钱讨教人家,总比在宁陵小地方过得好些。”

      池氏一笑:“你又知道宁陵是小地方了。”

      恰乔道生哭了起来,后院便热闹了不少,乔道静道:“弟弟也有七个月了罢?怎还不学说话哩?”她知道婴儿六个月之后就可以牙牙学语了,这样到一岁的时候才能说出有意义的词语来。

      池氏笑道:“你道人人都与你一般聪明来?”她生乔道静的时候真个是阿家不疼郎君不爱,幸得女儿陪伴在身边,还有些盼头。又因女儿夙慧,她更钟爱长女。然而正常的孩子晚个个把月再说话也是有的,别的参照组找不到,看乔道繁还不知道乔道生这样正不正常吗?

      乔道静一吐舌头,与池氏背完了今天的课业,拎着书本去教丫鬟们了。

      池氏在后头唤:“不许跑,大孩子了,文静些!”

      乔道静没听见,抱着新衣裳进来的龄儿却听见了,笑道:“奶奶,这个年纪的姐儿正是闹的时候哩,七岁八岁狗都嫌,您倒费这个事,可不是白费力气?”一面把衣裳展开,却是一件新制的桃红褙子与一条鸭蛋青的马面裙:“奶奶,汝阳伯府的太夫人今年是整寿哩,开了春,正月里就是正日子,您该打扮起来了,若不然,怕赶不上哩。”

      汝阳伯夫人是个能耐人物,府里大小上下、府外远亲近邻都记得住,因池家算是伯府本地姻亲中难得的兴旺和睦人家,她往年叫池二奶奶回伯府给汝阳伯太夫人过寿的时候总要叫上池大奶奶与池氏。然而池氏嫁了人之后先是在外地,又是给乔同知守了三年孝,去年年底又给乔维恒这从堂兄弟守了五个月的小功,竟再没往伯府里去过了。

      池氏倒有些怅惘了:“去了又怎样呢?往昔我在家时也是士人之女,行动大红、鸦青随意穿;如今却是庶人之妻了,连个赤金的钗儿都不敢戴,去了也是给人笑话罢了。”若是乔同知在,她还好借着公公的光也做个士人女眷,如今家里只剩了乔维岳,不惟没有官位,连半点功名都没有,“士人”这两个字从她口里说出去就有点亏心了。

      实在法律对士人与庶民的区分是很苛刻的,士人女眷衣料随便用,金银珠玉随便戴,庶人女眷就只好穿些桃红、紫色、绿色一类的浅淡颜色,像大红大黄这种色彩鲜艳的颜色是不敢用的。朝廷又不许庶人女眷衣裳绣金或者用锦、绮二种,首饰也只好用银镀金,不许用赤金或翡翠等贵重宝石了,平日里用用银、玉算完。

      如今算来,阖家上下竟只有乔道静与才出生的乔道盈是在室女,许用金钗,戴珍珠头箍而已。

      龄儿却有另一重想头:“您如今是庶民之妻,难道要静姐也一辈子做庶民之妻么?”她想得远:“爷是个糊涂脾气,平日里只与不如自家的人来往,将来倘或将静姐许给这等人家的儿子,咱们可怎么办?为今之计,只好先替姐儿寻着差不离的人家罢了。若您又不出去,却上哪里与姐儿找个女婿来?寻常人家,生下来便有定了娃娃亲的,却不如找着了好孩子再嫁女儿来得放心哩。”她这说的却是乔维岳与池氏当初由父辈定下的亲事了,谁知道乔同知一个好好的人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池氏道:“你说得很是。”命龄儿把衣裳箱子开开,将衣裳首饰都理出来,即刻开始谋划:“顶好是将静姐嫁与读书人家,一家子清门静户地过活,将来也少生些事。”而若要找个读书人女婿,则不往外交游读书人之妻是不行的了——乔维岳这样子显然也不是能与读书人家来往的。

      是以乔道静很快就见到了池氏找来家里的金银首饰匠人,内中大部分都是相熟的手艺人,不贪主顾金银。少部分却不曾见过,乃是专精于珠玉一类的。

      恰年下阴八姐还在二房坐月子没回来,唯有赵老宜人在家。却又因池氏每日里给她请了安就把第四进通往第五进的门一锁,她也看不到后面有些什么事,倒正与池氏母女留下了不少空间。

      如是数日,过了腊月又过了年,池氏每日读书之余只一心一意打扮乔道静,并不管其他闲事。乔道静看了几日,心里便有了谱:“娘,你平日里并不这么打扮我的,可是有事?”

      池氏一笑,道:“你倒机灵,是正月里带你走亲去。”

      乔道静尚未问及是哪一门亲戚值得这样兴师动众,外头腊梅正好扶着喜儿过来了,却是报喜:“奶奶大喜了!”她神情里的快活压抑都压抑不住了:“二舅爷又中了!”

      如今正是正月里,春闱还没有开始,喜儿丫鬟出身,弄不懂里面的事,池氏却是懂得的,不由疑惑道:“谁?二哥?”

      喜儿笑道:“正是哩,二奶奶身边的许昌来报的喜,他跟他老婆如今正等在门外哩。”

      池氏真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叫进来。”她却是心里十分惴惴不安,仿佛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一样。

      外头进来一男一女,是池二奶奶的陪房许昌两口子,脸上都不带着很高兴的神采。半晌,还是许昌先开了口:“二姑奶奶,”他一抬眼皮,又很快把眼睛垂下去,为难道,“二爷……又中了。”

      池氏的脸色冰一样,她已经想明白二哥中的是什么了。果然,许昌犹疑道:“二爷今年没与人说,自家回乡去考了一回武秀才,竟中了,今年秋天就又去考了武举人,也中了。本来二爷还说瞒着家里不叫知道,不想今年开春老爷与大爷想叫他去考进士,恰与武进士时候撞上了,家里这才知道的。”

      池氏急了:“那他将来做官时岂不受人排挤呢?”

      她的担心实是有缘由的:自来做官这等事,公府侯门靠着门荫入仕的也就罢了,其余读书人考上去的,做官总都是要仰仗着同年、同乡、同窗、座师一类。譬如池二爷考中了承平十七年的举人,他就与许多举人自带人脉关系了,又受他当时的座师看重照拂。

      而文人弃文从武,那可不是一加一大于二那么简单的事——须知如今文武并不相得,若有武人弃武从文也罢了,文官势大,还能容他;若有文人弃文从武,那简直是捅了那群文官的肺管子,这就是板上钉钉的叛徒呀!

      池氏因道:“他如今既考中了武举人,却是以什么考中的?”

      她自己的哥哥自己知道,池二爷一个大男人,有两膀子力气不错,然而若要与自幼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练出来的练家子们比,那可就远远不如了。

      许昌道:“小的也说不清楚,二爷却有一封信与姑奶奶。”打开褡裢,取出来一封信。

      乔道静凑在池氏身边看,却是池二爷告诉妹妹,自己虽武艺平平,却能于策略、营阵与天文地理,因此中了武举人。其中自然少不了侥幸的成分,毕竟如今武职都是世袭,武举只是一个补充的成分,因而应考人数与考试难度比文科小了不少;然朝廷自几年前先帝还在的时候,就推行了新的人才自荐制度,允许下层人才直接对皇帝进行自荐,更重用了几位自荐上来的武将,还建立了用于开发新型武器的兴国坊,因此可推知,朝廷目前对于武将的缺口是很大的。

      按乔道静的说法,就是这个时候去考试,可以分得时代红利。

      池氏看了信,倒冷静下来了些:“哥哥心里既然有数,随他去也就罢了,只是下一次做事之前先与家里人商量商量,”她终于忍不住流露出一点埋怨,“我们妇道人家不懂得这些事,大哥与爹难道还能不懂吗?就这么谁也不说,慌慌张张地就去了,真个不拿我们当一家人!”

      许昌看姑奶奶脸色好些了,方大着胆子笑道:“家里二奶奶也说二爷哩,因二爷瞒家里人瞒得严实,老爷好悬没动了家法,幸得太太劝住了,说:‘旁人家里的儿子,要考一个举人还考不中哩,我们家的儿子考中了两个,你还有甚不足来?’因此年下二奶奶说要带着二爷回汝阳伯府去与太夫人贺寿,那家里都是武将,好替二爷打点打点。又请二姑奶奶也去走一圈,说太夫人想二姑奶奶想得紧哩。”

      池氏出嫁之前确实很受汝阳伯太夫人葛氏的喜欢,那一位也是将门虎女,却是真正的世家出身,行动极有章法的,她跟着这位太夫人也受了不少教导。池氏因道:“既这么说,请二嫂略等我几天,太夫人正月十九的生日,我过了元宵就去找二嫂。”

      许昌得了话,与池氏又磕了个头,便去前头拜赵老宜人与乔维岳了,却是替池氏向那两人道个歉:“……因此二奶奶说正月里回伯府去替二爷问问哩,又请姑爷带着家小也去看看,亲戚们聚一聚。”

      实则乔维岳连见也没见过葛氏太夫人,更怕去了高门大户露怯,只道:“既如此,二嫂与越云自回去就是,我年下感了时气,正头疼。”

      赵老宜人却很愿意儿子去显一显才学:“既是你二嫂的好心,何必推了她?我寡妇人家不合出去走动,你少年才子,不出去人怎地知道你有才华?酒香也怕巷子深哩。”一意撺掇乔维岳往汝阳去。

      乔维岳拗不过母亲,又被几个相熟的白身、童生捧得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暗忖一回,半推半就应了,且道:“并不是为了他家的权贵而去,不过看在二嫂面上罢了。”

      ·

      至正月十六,才过了元宵节,赵老宜人就撵着儿子媳妇出门去:“阿池叫亲家嫂子也替岳哥打点打点,休忘了他。”

      池氏将乔道生留在家里,与乔道繁一道由喜儿照顾,自己带着乔道静,从私房里收拾了十二色礼物,一面叫人装车,一面笑道:“他们男人的事,我如何插手得?不过尽力在女人堆里说夫君的好话罢了,人家愿不愿意听,我还不知道哩。”

      赵老宜人喜道:“这也就够了。”

      却说池氏与乔维岳同去宁陵县与池二奶奶汇合,走了好有半日方到。本地乃是归德府,距汝宁府汝阳县中间隔着一个开封府下的陈州,这又有一日多的路程,只得立时出发。

      待在路上,一应衣裳食水,自有池氏与池二奶奶招呼,待到住店见客,却是池二爷一人支应。池二奶奶暗自看了一回乔维岳,只见他在路上时也骑着高头大马,与池二爷说说笑笑,待到要问路、住店等事时,却只管缩在后头了,便叫池二爷道:“他爹,你来。”将池二爷一拧,低声道:“妹夫怎遇事就缩哩?你也督促着他些儿,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羞头怯脚,不是好处。”顶梁柱不顶梁,这得给池氏添多少麻烦呀?

      池二爷“哎”了一声,道:“你道我不愿说他?实是他糊涂哩!那会子问个路,遇上个刁汉要五分银子,他竟也就给;待到茶棚边上歇脚,他倒嫌人家四文钱一碗茶不好了。这么糊涂,我不如自己处事,还省心罢了。”

      池二奶奶脸皮一抽,待要说些什么,又怕伤了小姑子的脸皮,看身后池凤笙与池凤箫姊妹两个正翻花绳,因道:“我与你爹说事哩,你们姊妹上后头那辆车去找你小姑姑玩去罢。”

      池凤笙与池凤箫应了,下车去后头找池氏与乔道静,恰碰见乔道静也在说乔维岳:“……爹怎不管事哩?本来咱们来一回也是仗着二舅母的情分罢了,难道一路上都要仰仗二舅打点?未免不是亲戚样子。”

      池氏叹道:“一会子我与他说两句罢。”待要不管这个夫君时,他就丢人现眼;待要管这个夫君罢,他又做出些令人心寒的事来。真是气死她了。

      正在此时,池凤笙与池凤箫上了后头这辆车,她两个却是有事来与乔道静说的,一见了乔道静,先笑道:“可说哩,我两个正有一事要说与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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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个sa猪猪,还以为前天就回来了,妹想到前天晚上在外住了一宿,昨天才到家……
    今天九千字,真的,我这就去写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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