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方列将山鸡和清水扔给丁欢颜后，丁欢颜就将它们提到火堆边忙活，听到方列抱怨一大通，成之轩语气极为惭愧，登时心内不舒服，不禁扭过头来道：“成之轩，你别理方列那臭小子，表什么功哭什么惨呢？他伤的根本不重，比你差远了，还要厚脸皮赖在山洞里养伤不出去，难道还想叫我出去查看外面情形么？”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便瞪着方列道：“差点忘记了，你出去可看到什么异状了么？”

　　方列摇头道：“没有。咱们藏的这里足够隐蔽，再则，前日也不止是咱们受伤，你莫忘了那紫衣女子被你伤成什么样。我想他们中亦有几人受伤，总得耽搁下。”

　　丁欢颜也想起来这些，随即得意笑道：“我都忘记了，我出手一向是能死不给活的，那阿姐也挺厉害，居然没被我打死，可她也得消停些日子。”

　　她笑意盈盈，成之轩和方列却都有些头皮发麻，成之轩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只好苦笑下心内想：果然还是个妖女，这般狠辣。他心内虽如此想，也知丁欢颜舍命救自己，已是极其义气，自然也极为感激。

　　想起那日凶险，成之轩只觉心内五味杂陈，叹道：“我出家门时，还满腔豪情，觉得自己极有本事，可是，唉，才出家门月余，见到的江湖中高手，你们两个自不必说，我已然不及，遇见无风岭那几个人，更是各个都胜过我，我瞧那个雨九，还有那个乌衣小姑娘，以及那个蓝衣的蓝十，年纪都不比我大，却都如此厉害，可见我真是井底之蛙，妄自尊大。”

　　丁欢颜瞪起美目道：“你怎这样想？旁的不说，你绝对比方列好！他哪里打的过你？”

　　方列莫名被她贬低一通，气道：“你这大姐，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么？”又转脸对成之轩道：“不过你确实想错了，我也并非吹嘘自己，我们俩武功相若，在当今武林年轻一代，不敢说前几，那也绝对是排得上号的。无风岭的都不是寻常人，咱们自然不能同他们相比。”

　　丁欢颜忙道：“是啊，无风岭那些人可都是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输给他们又不丢人，你不要妄自菲薄。”

　　成之轩见他俩皆满口安慰自己，心下又是感动又是好笑道：“我知道啦，只是突然见到这许多奇异高手，一时感叹而已。”

　　方列却正色道：“无风岭风雨雷电毒蛊六门，门下都以数字排名，咱们那日遇见的那几个人，风七自不必说，那个雨九，蓝十，还有那个不知道第几的乌衣女孩子，年纪轻轻武功如此厉害名次如此靠前，恐非常人。你们觉得那日那个黑衣老怪和紫衣大姐功夫怎样？虽不及我们，也很厉害吧，我听他们言语那两人却只排蛊十三电十三，竟是这些人里最低的。而且蛊十三提及还有电十毒十一蛊十一三队，他既如此提及，那就说明那三队就是他所点这三人是领头的，其他队最多才是排到第十，咱们遇到这些人却是风七领头，应是四队中最厉害的，只是，为何单就这一队最厉害呢？”

　　成之轩和丁欢颜听他这一通说，也是茫然不解，丁欢颜道：“你知道的还挺多，我只知无风岭险恶厉害之极，轻易不能招惹的，也听说他门下有六门，却不知他们六门内还如此细分。”

　　方列只嗯了一声，皱眉仍在思索。成之轩亦心中一动，暗道：是呀，若以数字来排，风七所率，自然是最厉害的，为何只他队里却至少有三名可做头领的高手呢？或者该问——为何他们这队总能寻到盒子所在呢？照熊伯伯所说，他是有许多同伴分散逃走的，蛊十三骂雨九时也说，其他三队在追赶其他人，为何盒子在熊伯伯身上时，追上他赶尽杀绝的是风七，盒子在我身上时，追来的也是风七呢？

　　他思索半晌，又将遇上无风岭所发生的事都细细想了一遍，只觉突然心内一明，叫道：“我知道了，是因为蛊十三！”

　　方列丁欢颜俱是一惊，疑道：“蛊十三怎么了？”

　　成之轩忙道：“咱们遇到蛊十三时，他在做什么？捧着一个圆盘，里面有个小虫子，他就在不停的算方向——他是个蛊师啊！盒子里定然有他的蛊虫！就因为他在盒子上留有蛊虫感应能寻到方向，所以是风七这队最厉害的高手跟着他！而不是他跟着风七！他们这队才能总是追踪到带着盒子的人！”

　　成之轩想通这节，只觉兴奋不已，方列丁欢颜却都一脸茫然之色，齐声问道：“什么盒子啊？”丁欢颜还颇为担忧的伸手摸摸他额头道：“也没有发热啊，怎么说了这么多莫名话？”

　　如一盆冷水迎面浇下，成之轩才突然醒悟，面前这两人，只是他相识几日的江湖朋友，怎么就一时忘形，竟将熊伯伯托付的大事泄露出来了？

　　成之轩一时哑口，不知该说什么，丁欢颜见他这样更是着忙，忙取了水道：“你先喝口水，再想事情。”

　　方列亦递给他一块绢布示意他擦擦额头虚汗道：“伤还未好，莫太激动。”

　　成之轩擦掉汗水，心内又痛骂自己：虽只相识几天，他们亦不明真相，却肯为我舍命相拼，我还要隐瞒些什么？熊伯伯不也是相信我，才只是见我路过就毫无保留将盒子交给我么？

　　打定主意，成之轩便抬头正色向方列丁欢颜二人道：“无风岭祸事，本是冲我来的，两位只是萍水相逢，却舍命救我不惧生死，我更不该隐瞒什么。这事，还得从几天前说起，我自家中出来游历…………”

　　昏黄火苗跳跃，成之轩就在这山洞中将赶路遇到熊略涛，熊略涛垂死托付之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方列丁欢颜俱都仔细听完，丁欢颜更是听完才发现险些将山鸡给烤焦了，忙把已熟透的山鸡拿出，将鸡腿及烤得最嫩的几块肉撕给成之轩，将剩下的与方列分了分，才又道：“我说你怎么惹上无风岭这样的厉害对头了呢，无风岭几十位高手同时出来——这在江湖之上，也是极为罕见的大事罢？”

　　方列边吃肉边点头道：“确实少有。不知道熊大侠他们是从无风岭带出了什么东西？竟值得这样？”

　　成之轩道：“我也不知，熊伯伯只说要我务必把东西送到，并没告诉我是什么，也没说准许我看，未经允许，还是不看为好，总之以熊伯伯为人，定然不是坏事。”

　　丁欢颜唔一声道：“你方才说之所以总是风七能追到盒子，全是因为有蛊十三——咦，那他此刻岂不是也能算到我们躲在这里？”

　　她一想起，不免惊跳起来，成之轩亦有些慌忙，忙自怀中取出盒子道：“极有可能——那可怎么办呢？”

　　唯有方列不慌不忙，一面继续撕肉塞进嘴里，一面凑过来看那盒子，嘴里支吾不清道：“唔——这就是那个盒子么？——咦，这个锁——这个锁——”

　　他打了个嗝，把肉咽下去才笑道：“无风岭风主心思真奇怪，还弄个这么怪的锁。”

　　丁欢颜对着那盒子看前看后，头也不回道：“你关心风主心思做什么？不来想正事。”

　　方列道：“什么正事？”

　　丁欢颜道：“蛊虫呀！若不把盒子上蛊虫弄出来，蛊十三又要带着那些人来了。”

　　方列哦一声，才慢吞吞道：“我给成大哥裹伤接骨之时，想起来无风岭毒蛊很是出名，对方又确实带了蛊师，因此心内也有点担心，就在洞口四周和咱们衣服上都撒了些雄黄驱虫粉，你们都没闻出来么？”

　　成之轩丁欢颜二人一时呆愣，成之轩一时转不过弯，只道：“雄黄驱虫粉——可以杀死盒子上虫子么？我怎么没见虫尸掉出来？”

　　方列差点大笑出来，只好忍住笑道：“无风岭蛊师的蛊虫是那么好杀的么？我撒这些粉，虽不能杀死它，但是能使它不敢轻易出来，亦能隔绝气息，叫蛊十三在外的蛊虫也失了效果，寻不到地方。”

　　丁欢颜也反应过来，道：“是这个道理。”

　　成之轩汗颜道：“我方才居然想岔了——可是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了么？总要出去的罢？”

　　方列摇头道：“山洞小，蛊十三所寻范围又大不好定向，撒一些粉还管用，若是出去，自然没什么用了。”

　　丁欢颜道：“那可怎么办？”

　　方列吃完肉擦净双手，满面轻松道：“能怎样？要除蛊虫，就要杀了蛊十三呗。”

　　杀了蛊十三？

　　成之轩心中亦是一动，朗声道：“这倒是好法子！蛊十三在，就能循虫找到，蛊师若死，他所持有蛊虫自然都会死亡，就算是风七他们，也没办法再这么容易找到我们。”

　　他越说越觉着这是个好主意，一时喜上眉梢，丁欢颜撇嘴道：“你想的倒是挺对，可是方列这臭小子出的分明是个馊主意，蛊十三和电十三武功不如你俩，可是其他三个小的你们单打独斗能对付哪个？风七——风七恐怕咱们三个一齐上也不行，若非他想捉活的，前日咱们早死在他手下了。”

　　成之轩摸摸肩处，虽已被方列处置妥当，亦觉剧痛未息，不禁叹道：“我们三个自然是远远敌不过他们的。只是他们最厉害的风七也只是六门其中一门第七——也不知前头的得是有多厉害，无风岭能令江湖人这么多年如此畏惧，果然非常了不得。”

　　成之轩正自感慨，却忽见方列已经晃晃悠悠收拾衣物想休息了，不禁哭笑不得道：“贤弟，你倒是心大的很。”

　　丁欢颜本全心在成之轩身上，听成之轩一说才注意到方列，不禁骂道：“你倒是睡得着，你出的好点子，你自己能杀得了蛊十三么？”

　　方列只自顾自整理，又顺带将成之轩的软草褥理一理，又取出一副草药道：“咱们确实不是风七他们对手，对上他们能打则打，不能打就得速速逃跑，若是能有机会宰了蛊十三那是再好不过了，横竖不就是这几条结果么。你再发愁有什么用，不是还着急赶路？不如吃了药好好歇息叫伤好的快些，逃起来还能跑得快一些。”

　　丁欢颜经他一言提醒，忽地想起来成之轩还有伤在身，忙道：“极是，你该多多休息才好得快。”

　　成之轩道：“嗯，我睡了这两日，又得方列医治，现下已经觉得好许多了，不论如何。明日我都得走，离六尺城只有两日多路程，及早赶到我才安心。”

　　丁欢颜愣一愣，只道：“那也好，你早些歇息，明日才好赶路。”

　　她嘴上未说什么，心内却已下定决心若是再遇上风七一行人，拼死也要杀了蛊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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