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撩人

　　从凌远到凌山园，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车程。

　　下车安顿好，她开始准备午餐。

　　给凌斐的是海鲜焗饭和菠萝炒苦瓜，她和凌宏景的则是……苍蝇头。

　　名字很倒胃口，其实是个下饭菜。

　　食材主要是牛肉末、蒜苔，加入豆瓣酱、白糖、酱油、蒜头、红椒爆炒，不下饭才怪。

　　这道菜味道重，另外配了一道清炒藕尖。

　　凌宏景吃得肚皮鼓起才依依不舍停筷，“乐之，你不如考虑下我们家阿斐得了。”

　　南乐之“呵呵”干笑了两声，不接话。

　　这么容易能进凌家的门，她要不要考虑开个烹饪学校，赚它几个亿？

　　见她要动手收拾，凌宏景连忙喊人。

　　“留给王姨收就行。”

　　王姨四十来岁，长着一张富态讨喜的脸，手脚麻溜得很，眨眼桌子就擦得锃亮。

　　吃完一碟西瓜，凌宏景听说她要外出，兴致勃勃要跟着。

　　“我对这些手工艺人特别好奇。”

　　“景哥，你对什么不好奇？”

　　“赚钱。”

　　“……”

　　这父子俩，个性差别也太大了。一个力求上进，一个活在当下。

　　见识过凌宏景的叨功，南乐之没说什么就妥协了。

　　车刚开出大门，忽然窜出一个人，幸好司机及时踩刹车。

　　车里三人吓得够呛，车外的人，表情绝望，脸贴近车窗，猛敲。

　　凌宏景怔了，失声大叫：“顾东！”他是凌远的老臣子。

　　顾东情绪很低，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见状，南乐之主动离场，“凌董，我有事先出去。”

　　凌宏景也看出来了，没阻止，“你小心点。回来让司机接你。”

　　顾东闻言抬头，朝南乐之望过去，似乎对她的身份很好奇。

　　“东哥，我们进去说。”两人搭着肩走进去。

　　南乐之对惊魂未定的司机说：“师父，走吧。”

　　上了车，拿出手机和李晶聊天。

　　聊没几句，她发来一条链接。

　　标题是：新人新作风，凌远置业宣布改革，部分元老出局！

　　是财经新闻快讯，里面没有态度，只有事实。

　　没有提到具体姓名，不过她猜顾东应该是其中之一。

　　凌斐，真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

　　南乐之觉得自己对他的认识，在不断刷新。

　　越是刷新，就越觉得和他的距离远。

　　司机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南小姐，城西一路到了。”

　　刘心农的家在窄巷里，车进不去，只能停在大路边。

　　南乐之怕迷路，开了手机导航。

　　不过……没什么卵用。

　　她迷路了。

　　3分钟的路程，她硬是拓展到了13分钟。

　　在拐弯处，有两个人站在路边说话。

　　能注意到他们，是因为其中一个衣着打扮像精英人士，另外一个像游手好闲青年。

　　青年主动搭上精英人士的肩，拍着胸口，“我办事，你放心。”

　　精英人士没他那般大咧咧，见着南乐之好奇的眼神，闭口不语。

　　南乐之疾走，在青年转过身之前，随便找个路口拐进去。

　　又转了一会，导航上显示的距离越来越远，她终于放弃了。

　　自救的办法还有一个——问路。

　　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刘心农的家。

　　伸手摁门铃，来应门的是一个年轻人。

　　他开口，她就认出来是不久前遇到的青年。

　　“请问刘心农叔叔在家吗？”

　　“你是谁？找他干嘛？”

　　他警惕的表情，让她有些疑惑。

　　见他要把门关上，她连忙表明身份，“我是他故交的女儿，姓赵，住在永宗街。”

　　青年脸色倏变，“我爸没姓赵的故交，你讹谁呢！”当着面，把门给关上。

　　南乐之愕然不已。

　　不确认下就说她骗人，这说不过去吧。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

　　“你找谁？站我家门口做什么？”

　　南乐之喜上眉梢，“刘叔叔。”

　　刘心农皱起眉头，“我们认识？”

　　“我是赵樛木的女儿，小时候您帮我们修过房子，在永宗街，丽楼。”

　　刘心农恍然大悟，“老木的女儿啊，我记得你是跟你妈姓——”

　　“南，南乐之，您爱喊我‘小南’。”

　　“对，对，对。”见到故人的女儿，他严肃的脸柔和了不少。

　　刘心农让她进门，见着瘫在沙发上打游戏的青年，眉头打结：“刘武，给我起来，来客人了。”

　　回头朝她歉意一笑：“这是我儿子。”

　　刘武对她防备心挺重的，他爸让他回房别碍眼，他屁.股跟长在沙发上似的，一动不动。

　　南乐之怕他们当场吵起来，连忙打圆场：“原来是武哥，那会刘叔叔经常提起你。”

　　刘心农瞪了他一眼，从厨房拿了些水果和茶点来招呼她。

　　话题大多围绕她爸爸的事，他有些惋惜：“老木身体一直很好，怎么去得那么突然？哎，命运太弄人。”

　　接着问起来意。

　　她如实说了。

　　接下来的情形，让她始料不及。

　　首先是刘武当即表明态度，站她，不，站凌远，刘心农的脸立刻就黑了一半。

　　接着，她说一句，刘武就附和一句，刘心农越来越难看。

　　“我说过了，绝对不会替凌远干活。”

　　刘心农走过去把门打开，“小南，希望你下次来，是真的以故人身份。”

　　这是变相的送客。

　　南乐之无奈，只好站起来告别，“刘叔叔，我下次再来。”

　　在门关上之前，她似乎看到刘武有些得意的表情。

　　呃……好迷。

　　回到凌山园，顾东走了，剩下凌宏景在长吁短叹。

　　“景哥，晚上咱们煮个鬼鸡？”

　　“不了，我待会出去，晚上不用预我的份。”

　　他憋不住事。来回踱步，长长叹了一口气，“乐之，你说阿斐是不是太过分了？”

　　知道他并不是想听是或不是，她没正面回答，把话题扯到食物上。

　　“不同食材搭配在一起，味道都不一样。要评论一道菜怎么样，得看和它搭的是什么。”

　　凌宏景自顾自吐槽，话多且逻辑混乱，她花了一番功夫才勉强明白大意。

　　昂贵的手术费（妻子患有尿毒症）和教育费用（儿子正在留学），让刚失去工作的顾东，陷入困境。

　　确实挺绝望的，怪不得顾东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大概是吐完黑泥，凌宏景心情好了些，问：”你刚回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无语望天。

　　是她说话太委婉了吗？

　　蓦地想起凌斐早上那句“明人不说暗话”，她陷入严肃的思考，连凌宏景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察觉。

　　更加没留意到，凌斐正倚在厨房的门边，皱眉看着心不在焉的她。

　　王姨上前，有点担心，“自从老爷离开后，南小姐就这样了。看着她拿刀，我心肝都颤。”

　　话音刚落，南乐之拿出几颗蒜头，举刀，准备拍下去。

　　忽然，刀被夺走。

　　回神一看，凌斐把菜刀扔在水槽里，紧皱眉头。

　　“凌总，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走神打开汤锅放调味料时。”

　　南乐之赧然，低头去看马蹄胡萝卜竹蔗茅根汤。

　　怕错放，她勺了一勺试味。

　　微甜，咸度刚好。

　　不过，走神她是有察觉的。

　　“不好意思，幸好没出错。”

　　“敢在拿刀时发呆，你也算是活腻了。”

　　“……”这么直白真的不好！

　　南乐之强辩：“刀在，神在。我其实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凌斐朝她望了一眼，一言不发，走出厨房。

　　莫名地，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王姨帮忙把饭菜端上桌，她打算溜回厨房，找张小板凳吃饭。

　　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一起吃吧。”

　　“……哦。”

　　坐下，两人安静地用餐。

　　瞥见凌斐没怎么动那道茭白肉碎蔬菜丁，她忍不住问：“凌总，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

　　口里说不是，行动却很诚实。

　　差不多到尾声，愣是没动过一块。

　　“这是练塘茭白，正好是季节，又鲜又嫩。肉碎是鸡胸肉丁，我还加了些三文鱼骨粉。”

　　凌斐把盘子往她面前移，“你吃。”

　　南乐之大窘，“我不是为了吃……”

　　她给自己做的那份也有啊！

　　“今天一口气炒了不少人，他们脸色五颜六色的，跟这盘菜很像。”

　　“哦。那就是说吃着膈应，吃不下。凌总，”她眼里荡起一抹狡黠，“明人不说暗话是个好习惯。”

　　凌斐失笑。

　　气氛好转，她说起今天遇到的事。

　　“你说，刘武是不是有点奇怪？”

　　凌斐皱起眉，“我想我知道刘心农拒绝我的原因了。”

　　说完，摸起手机上楼。

　　南乐之等半天没见他下来，心疼地看着做给他的两道菜——茭白和内酯豆腐。

　　尤其是内酯豆腐，怕碎，她切块后，还仔细沾了蛋液和淀粉后，才放去炸，真正的外脆里嫩。

　　把沙茶酸菜牛肉吃个精光，她让王姨来收拾桌子，把剩余的饭菜倒入厨余桶。

　　咝，肉疼。

　　凌斐下楼看到的，正是她这副表情。

　　“怎么都收了？”

　　“啊，我以为你吃饱了……”

　　“饱了。”

　　他没有饿的感觉，只是想顺着她的意，试试她口中的茭白。

　　毕竟，她又帮了他一个忙。

　　“你不用再去找刘心农了，修葺的事，我们会处理。”

　　南乐之有些错愕。

　　这么快就成事了？

　　这样也好，她可以坦然地以故人身份去见刘心农了。

　　没得到她的回复，凌斐强调：“修葺的事，你不用插手了。”

　　南乐之应声：“好的。”

　　她不管修葺，她是去叙旧的。

　　这爽快让凌斐有些担心，连原因都不问，不像她的风格。

　　张了张口，还是把那句“免得惹祸上身”给咽下。

　　做比说有用，找人盯紧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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