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风来

　　知道陆星芒在耍花样，予鲤蹙起眉：“我说我不去。”

　　“出尔反尔可不是好同学作风啊。”陆星芒低笑。

　　“那你这不是听见了嘛。”迟疑了一下，予鲤声音中带着嗔怪，连同原本白皙的小脸都不知道为什么跟着红了起来。
　　她微微向另一边别过脸。

　　责怪的语调，娇憨的神情，一切却又是那么轻轻浅浅。

　　予鲤看不见，陆星芒此时也转朝另一边，捂着脸，在努力地忍笑。
　　忍得浑身都在轻颤。

　　*

　　陈若彤回来的时候，陆星芒已经坐回自己座位了，在和冯世添等几名男生凑在一起打游戏。

　　她忽然想起他之前对自己说的话，坐到座位上，有点忧心地凑到予鲤身边说：“予鲤，陆星芒说今晚放学送你。”

　　予鲤正出神，听闻回过神来，点点头：“是呀。”
　　回应得十分爽快，不带半丝犹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若彤竟然还从小姑娘面庞上捕捉到了似有若无的一丝笑意。
　　自然又纯美，漾着淡淡的幸福光芒。
　　她于是默了默。

　　半晌，看着予鲤手中的记事本，她又想起什么：“对了，予鲤，我差点忘记你足球射门的事了！你竟然进了四个球，也太厉害了吧！这是奖品吗？”

　　听罢这番话，予鲤也跟着兴奋起来，小脸红扑扑的，晃了晃手里的记事本：“对呀！你看好看吗？”

　　“嗯！好看。”陈若彤疯狂点头，并发出违心的称赞。

　　“这次多亏了陆星芒，不然我不会进那么多球的。”予鲤说得十分认真，并且真地笑了出来，“所以晚上的事你不要太担心。”
　　不要太担心，陆星芒会对她怎么样。

　　还有那只小熊，陆星芒将它装进了她书包，说放学后再拿出来。
　　因为陆星芒说是抢的，所以予鲤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陈若彤。
　　最后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几分钟后，陈若彤偷偷往后看，看着正戴着耳机、沉浸在游戏世界里不亦乐乎的陆星芒。
　　几个男生凑在一起，笑得肆无忌惮。游戏阵亡时又会大声地呜哇喊叫，吵得不得了。

　　她在心里幽幽地叹口气。

　　予鲤参加足球射门的事，果然是这位大少爷的“杰作”。
　　不过折腾归折腾，结果倒是好的。

　　陆星芒他……可能真的是在认真对予鲤好吧。

　　*

　　放学之前，陈若彤陪予鲤去了趟洗手间。

　　巡礼的洗手间重新装修过，不仅干净宽敞，甚至有种时尚前卫的感觉，每个小隔间还有设有门。
　　如此一来，门一关上，旁边和外面的人相互看不见，周围说话的声音却可以被听得一清二楚。

　　在这个时候上厕所的人不多，予鲤和陈若彤两人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洗手间里没有人。

　　直到隔壁间的两名女生开始聊天。

　　两人聊得肆无忌惮，根本没把后面进来的两人放在眼里，更不知道进来的人就是予鲤和陈若彤。

　　林苏菲的声音予鲤和陈若彤都知道。但她平日在班里威严，现在说话却细声细气的，并且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今天的事你就别在意了，你看他们两个……”

　　“嘁。”另一女声响起，没想到有些哑哑的，很奇特。
　　同时一股烟味从隔壁漫过来。

　　予鲤抿抿唇，陈若彤则直接皱着眉、捂住口鼻，但始终没吱声。

　　就听那个沙哑低沉的女声继续说：“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啊，他那是喜欢么？”
　　“跟养了个小宠物差不多，还是大街上捡的、可怜兮兮的那一种。”
　　“不就是仗着看不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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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鲤和陈若彤本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直到听到最后一句，陈若彤瞬间明白了，担忧地看了予鲤一眼。

　　没想到小姑娘一脸平静。

　　她顿时急躁得不行，想让隔壁两人赶紧闭嘴，却又不敢。
　　于是只能在心里气愤地想——林苏菲这认识的什么人啊！不仅在学校的洗手间里抽烟，还这么针对予鲤，在背后如此刻薄地说她！

　　隔壁间仍在继续——
　　“所以我跟一个小宠物有什么好争的？”
　　“要是这样，那我想比过她，岂不是要把眼睛给戳瞎，和她一起比可怜么？”
　　说了半天，那名嗓子沙哑的女生终于收尾。

　　可陈若彤万万没想到，林苏菲听完不仅不反驳，竟肆无忌惮地和那名女生一起笑起来，最后一同走出洗手间。

　　陈若彤双手不自觉握成拳：“予鲤，你别听她们瞎说，那个女的我也不知道是谁，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好像也不是我们学校的。”

　　予鲤点点头：“我知道。”

　　陈若彤心里难受了很久，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林苏菲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还是副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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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走出洗手间。

　　9班自由活动得早，其他班大多还在班里开总结会，因此走廊上的人不多。

　　阳光用尽最后的力气倾洒余晖，金灿灿的颜色从走廊栏杆外斜照进来，带着点暖意。
　　两人不由放慢脚步。

　　“予鲤，你喜不喜欢陆星芒啊？”陈若彤依旧对刚才听到的话耿耿于怀，又回想起足球射门、予鲤提到陆星芒时所流露出的情绪，斟酌着小心问道。

　　好多人都喜欢陆星芒。
　　就连刚才那个人，那么说予鲤也是因为讨厌陆星芒待她不一样。

　　金色的光芒中，予鲤没什么表情，眨眨眼，好像在认真地思索。

　　陈若彤就微微蹙眉看她，耐心地等待答案。

　　没想到予鲤对什么事都这么平静，哪怕是对这个年纪的女生来说最为敏感的话题。
　　她就像一潭静静的水，无波无澜，又兀自遗世独立着。

　　半晌，予鲤轻轻地摇了摇头。

　　陈若彤松出口气。

　　虽然陆星芒家世显赫，人也相当好看，一来到巡礼就成为了学校中的风云人物，对待予鲤也关爱有加……
　　但她一直很清醒地觉得，陆星芒心性跳得很，做什么都一时兴起，不能完全靠得住，也不能完全信任。

　　他对予鲤好，她喜闻乐见。

　　但她害怕予鲤单纯，陆星芒对她好，她就深深地陷进去。万一这位公子哥哪天腻了抽身就走，受到伤害的人会是予鲤。
　　她最不希望受到伤害的人就是予鲤了，这个单纯又柔美的小女孩。

　　此时看着予鲤静静乖乖的模样，陈若彤觉得踏实了些。

　　今晚没有晚自习，加上运动会氛围轻松，大家心早就飞了。
　　回到教室，同学们大多已经收拾好书包，将其抱在怀里，在桌子底下狂按手机，联络各自的小伙伴晚上出动，都是一副蓄势待发的势头，就等一句“放学”口令了。

　　予鲤在位置上坐好。

　　陈若彤前脚刚走，陆星芒就凑过来：“还记得晚上去吃火锅的事吧？”

　　“……”
　　予鲤点点头。
　　她又不是金鱼，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陆星芒于是心满意足地笑了：“不过我今天值日，你不要着急，在位置上等我就好。”
　　说罢“咚”的一声，一脚踹在前面冯世添的椅子上。

　　冯世添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反应很快，立即从手机的世界里回过神，转过头一脸谄媚道：“怎么了陆哥？”

　　“今晚我值日，你赶紧滚蛋吧。”陆星芒挑挑眉，眼里的神采倏地暗淡冷倦下来。
　　连说话的语气都和对予鲤时完全不同。

　　冯世添：“……”

　　他反应了好几秒，方才点点头说：“好的陆哥。”

　　安排值日表时一视同仁，不可能不把陆星芒的名字写上去，但陆星芒的值日一直都是冯世添包办的。
　　平时没有晚自习，两人会一起走。但今天特殊，陆星芒要和予鲤一起。予鲤不能被放学大军挤到，所以陆星芒就要陪她到最后。

　　顺便体验一下值日的感觉。

　　放学之后，教室里的人很快走光。

　　陈若彤看了一眼予鲤，立即被林苏菲给拉走了。

　　予鲤来之前，两人一直在一起玩。结果现在陈若彤对林苏菲不是一般的冷淡，尤其是今天，弄得林苏菲很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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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星芒动作利落迅速，很快就把教室收拾好。

　　大功告成，他拽了书包走出教室。

　　因为要拖地，予鲤坐在位置上会影响他，所以她一放学就到走廊上去等了。

　　陆星芒锁好教室门，转身就看见予鲤倚在走廊的栏杆上。

　　栏杆外，一枝梨花伸过来，离予鲤不过几分米距离，伸伸胳膊就能够到。
　　她闻到了鲜明的香气，却看不见，试探着摸索了半天也没碰到。

　　“就差一点了。”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予鲤怔了一下。

　　“再往前一点。”陆星芒走到她身边，继续说。

　　予鲤于是又向前探了探身。

　　果然，指尖忽然碰触到一片柔软，真的就够到了枝丫上那朵尚且存留的梨花。

　　她稍稍使劲，把那条枝丫拉到自己的鼻前嗅闻。

　　一开始距离太近，味道有点浓烈，她微微蹙起眉。
　　保持开恰好的距离后，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她眉头又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勾起抹笑意。

　　但她不知道，这幕落在陆星芒眼里有多美。

　　少年将胳膊搭在栏杆上，撑着脑袋，微微地歪着头看她，感觉整个世界都被瞬间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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