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风来

　　但予鲤的第一个球没有进，滚出大概十米远就停住了。

　　周围人都屏息凝神，几乎不发出一丝声音。

　　陆星芒则很有耐心，微微侧下脸，告诉她道：“力气要再大一点。”

　　待裁判将球捡回，他还蹲下去，亲自为予鲤把球给摆正。

　　从第二脚球开始，予鲤就能找到感觉了。
　　并且她竟然接连踢进了四个球！

　　小女孩心性很稳，丝毫不受外界干扰，对感觉的掌控也很精准。
　　围观群众先是目瞪口呆，到了后面又禁不住为她喝彩呐喊起来。

　　五个球结束，在冯世添和许衡的带领下，周围同学一起鼓掌，掌声持续不断着。
　　场面竟一时十分励志，还有几名女生很夸张地飙出泪花来。

　　在这样独特的氛围里，予鲤第一次觉得有些兴奋。
　　她弯起唇角，轻轻地扬起头来问：“陆星芒，我真的踢中了四个球吗？”

　　“怎么，你还不相信？”陆星芒现在的心情也很激动，甚至莫名感到很骄傲。他摸着予鲤的小脑袋，毫不掩饰笑意地告诉她：“就算我想骗你，总不可能所有人都骗你吧？”

　　这一幕又把围观群众给吓傻了，正起劲鼓着掌的手一顿。

　　林苏菲察觉到顾蓉蓉情绪不对，生怕她生气冲动，赶紧小心翼翼地挽起她手臂，凑到她耳边说：“要不我们先走吧。”
　　想了想，又转移她注意力问：“想不想喝奶茶？我们班订了好多杯，拿一杯走也没事的。”

　　顾蓉蓉这才回过神，撇了撇嘴。

　　其实她什么没看过。
　　摸头算什么？
　　那两人手都牵过了！

　　……

　　十分钟后，陆星芒带予鲤回到主操场，在班级的位置上坐好。

　　此时陈若彤还在主操场上张罗亲子活动，陆星芒干脆坐在她位置上，也就是予鲤身边，并给予鲤拆了包零食。

　　小姑娘越来越兴奋，陆星芒头一次见她如此神采奕奕，听她兴冲冲地说：“陆星芒，如果我真踢进了四个球，是不是就能给班级加四分了？”

　　他于是笑起来，夸赞道：“对啊，你也太厉害了吧。那么多个班，也就有一个班的人踢进了五个球，排在你前面。”
　　“不过那人肯定事先练过的。”
　　“而且踢进四个球不仅能加分，还能得到一个小礼物，一会儿我就去帮你领。”

　　予鲤越听越开心，十分干脆地“嗯”了声，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零食吃起来。

　　陆星芒给她拆的是一包巧克力酥，他就知道予鲤喜欢吃这种甜甜的东西。

　　欣赏着小姑娘细嚼慢咽地吃东西，没一会儿，主席台广播足球射门的成绩，依次念过进了五个球、进了四个球和进了三个球的参赛者班级及姓名。

　　主操场上，激烈的八人九足项目刚刚结束。

　　陈若彤随便找了个裁判员的空位坐下，开了瓶矿泉水，润着因为刚刚激烈加油助威而干涩的嗓子。

　　突然听到予鲤名字，她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又听到予鲤进了四个球，她又实实在在地被呛到了。

　　咳了半天，她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觉得林苏菲就算去管其他项目了，此时也该结束了，好想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看了看，无论主操场还是班级位置都不见这个人。

　　倒是……
　　看见班级位置上，予鲤已经回来了。

　　小姑娘比完赛也拿了奖，被当着全校广播出来，不知是不是错觉，看起来十分开心，面上笑容粲然。
　　周围人都在看她，眼里藏不住的讶异。

　　而陆星芒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微微向她侧过身，好像也带着笑，正在和她说着什么。

　　陈若彤：“……”
　　她好像明白了。

　　——又是这个陆星芒搞的鬼！

　　她顿时有些崩溃，觉得她家予鲤迟早要被这个纨绔少爷给玩坏！

　　广播过后，陆星芒安顿好予鲤，说到做到，去主席台帮她领奖。

　　巧的是，走上主席台，他看着坐在面前的两人滞了一下。
　　——两人正是足球射门项目的裁判，之前还帮他跟体育老师说话了来着。

　　两人看着他也是一笑：“陆哥。”
　　——不是一般自来熟。

　　陆星芒神情才自然些，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东西问：“这些哪个是予鲤的？”

　　其中一人推出一个记事本来：“陆哥，踢进四个球可以得个记事本。”

　　“那五个呢？”

　　“呃……”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两人对视一眼，指了指旁边的一堆小熊玩偶。

　　虽然小熊玩偶才巴掌大，做工粗糙到五官扭曲，但怎么看都比那个记事本好。
　　记事本没有花纹，还很薄，一看就是办公用的，当作奖品没半点吸引力。

　　“欸，我说，”陆星芒忽然有了主意，眯起眼，看着两人的目光十分意味深长，“给只熊呗。”

　　“……”
　　两人面面相觑。

　　尔后一脸为难：“这个……不行啊陆哥。”
　　这不是假公济私么。

　　陆星芒倒不在意，“啧”了一声，跟他们分析起来：“现在都发到娱乐项目的奖品了，结果还剩这么多熊，能发得完么？”

　　在二人的哑口无言中，他又“啧”一声，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最后还不是被你们分了，是不是？”

　　“……”
　　“……？”
　　“不不不，陆哥，你话可不能这么说……”

　　但看陆星芒眼中的意思不变，两人最终只好选择投降：“行了行了，陆哥你别说了，你要多少你拿吧！”
　　真败给他了。

　　陆星芒于是笑了。

　　但他也不拿多，只是看了几眼，从一堆小熊玩偶中挑了只脖子上系着粉色蝴蝶结的。

　　临走的时候，两人又不放心地给了他一个记事本：“陆哥，你还是把这个二等奖也带走吧，我们怕被人给发现。”

　　陆星芒秒懂，把小熊塞进自己宽宽的校服袖子里，手上拿着记事本，冲两人点头笑笑：“谢了，以后有事可以找我帮忙。”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激动得不行。

　　不过陆星芒刚要走，转头又看见了陈若彤。

　　运动会快结束的时候，各个班的班干部又忙活起来，陈若彤恰巧此时到主席台上来交东西。
　　她没看见陆星芒，所以当陆星芒凑到她身边时，她活生生被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她警惕地看了陆星芒一眼。

　　陆星芒：“……”
　　他这么可怕的么？

　　“欸，我说班长，”陈若彤正在交东西，陆星芒就手撑在桌子上、歪着身子看她，吊儿郎当的少爷模样一览无余，“今晚没有晚自习，放学我送予鲤呗。”

　　陈若彤：“……”
　　没想到陆星芒也有来询问她意见的时候。

　　先把东西交完，她转过身，飞快地说：“好啊，如果予鲤本人同意的话。”
　　而后迅速离开。

　　经过打架事件，她对陆星芒一直有点怕怕的，并且也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左右他的决定。
　　天知道这位大少爷为什么突然脑子开花，来征求她的意见，她也就能这样做做样子了。

　　不过纵然对陆星芒印象不好，陈若彤却又觉得，他对予鲤其实也没那么坏。

　　“嘁，那肯定的啊。”陆星芒看着陈若彤匆匆忙忙的背影，一翻白眼，想——这有什么不同意的。

　　而后他心情愉悦，吹着口哨，十分悠闲地离开了主席台。

　　陈若彤还有事，陆星芒回到班级，又坐到了她座位上。

　　他先把自己手里的记事本递给予鲤，还不待其反应，又从校服外套的袖子里扯出小熊玩具，塞进她手里。

　　予鲤：“……？”
　　刚接过记事本，手里又多了坨毛茸茸的小东西。

　　但还不等她摸摸那个毛茸茸的东西是什么，问陆星芒哪个才是自己奖品，耳边就传来他低低的声音：“你快点收起来，这个小熊玩具是我给你抢的，被人看见了不好。”
　　丝丝气流和着微风，拂过她耳边，痒丝丝的。

　　予鲤：？

　　又没等她反应，陆星芒就把她放在一旁的小书包拿起来，拉开拉链，把小熊从她手里拿过来，塞进去：“我先把小熊放到你书包里，等放学后再拿出来，不要被学校里的人看见了。”

　　神神秘秘的。

　　予鲤也不敢问，他到底是从哪“抢”来了这么一只小熊，要这么夸张地藏着掖着。

　　之后陆星芒就一直待在她身边。

　　气氛很安静，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香，还有陆星芒身上似有若无的味道。
　　对于这种味道，予鲤已经很熟悉了。
　　是淡而好闻的烟草味，以及他独有的气息，还有衣服上类似植物的清香。

　　“欸，予鲤。”看了会儿闹哄哄的操场，陆星芒似是不经意地靠近她，“那什么，晚上我送你回家吧，我已经和陈若彤说好了。”
　　又补充：“今晚没有晚自习，我想带你去吃火锅。”
　　“放心，我会让司机叔叔转告你奶奶的，吃完就送你回家去。”

　　尽管是询问，却听不出丝毫征求意见的意思。

　　甚至陆星芒已经安排好一切，现在更像是在通知她。

　　“我，我不方便。”予鲤想了想，有点局促地捏着手里的记事本。
　　不方便是真不方便，她小拐杖还靠在旁边。

　　从小到大，稍微远点的地方她都没去过。就算有时候有奶奶带着，两人都走得慢慢悠悠，实在麻烦，更别说走多远了。

　　陆星芒也明白，有些好笑：“怎么，不是有我在？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这么一说，予鲤没再吭声，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对着操场发呆。

　　她想起，每天放学走过公路，天知道陆星芒为什么每次都在那里等她，日复一日，她都真的都有点佩服他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步子很稳，或握着她小拐杖的另一头，或直接牵起她的手。走路的时候会一直刻意地慢下脚步。
　　如果她不小心被绊到，也不担心会摔到地上去，因为陆星芒反应快，也有力气，一下子就能将她给扶住。
　　……

　　陆星芒和奶奶是不一样的。

　　思索了半天，予鲤眨眨眼：“好啊。”

　　陆星芒侧过脸，看着她，忽然笑了：“什么？”

　　“太吵了，我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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