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袅袅（重生）

　　顾言瞬阖眼倚躺在太师椅上，修长分明的指节敲击桌面，发出一下一下清脆有节律的声响。

　　“太闹了，受点教训也好。”轻启的薄唇牵出清淡嗓音，不以为意的态度。

　　老太爷的手段毒辣非常，没想到顾大人竟这般不在乎夫人的安危。千雪向来是守规矩的，清楚深刻的知道自己只要听命就好。

　　“大人，李季的事要不要处理了？”这件事情是顾言瞬前两日便吩咐过的，她一回京城便派人着手去办了，现已万事俱备，只消等顾言瞬下最终的指令。

　　顾言瞬依旧阖着眼：“不着急，先缓一缓。”

　　等千雪退出去后，顾言瞬才缓缓睁开眼，只见那一双狭长凤眸里布着殷红的血丝，神色尽显疲惫与厌世。

　　“星落。”

　　听见主人的声音，小猫儿也听话，从半掩着的窗棂上跳下来，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顾言瞬跟前。

　　它似乎也知道顾言瞬有很严重的洁癖，从不乱跑乱跳，他叫它的时候也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的坐好看着他。

　　星落是一只纯白色的小猫，是顾言瞬上京的路上捡回来的，它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是一片星空都落在了里面，很好看。

　　顾言瞬起身蹲在星落面前，嘴角勾起浅淡的温柔笑意。

　　祠堂。

　　那黑色的高大身影越走越近，摇曳不止的光影将他脸上的面具照得更加可怖，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长长的鞭子，鞭尾拖在地上发出奇怪的声响。

　　上一世，苏袅袅虽然只见过顾家老太爷一次，但是印象极为深刻，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定是在青州的那些事情被这位老太爷知晓了，所以今日被带到祠堂是来受罚的。

　　顾言瞬呢？

　　苏袅袅潜意识里想到的人只有他，她回头去看大门，大门紧闭着，窗上也只有鹅毛大雪飘落的影子。

　　“苏氏，你不守妇道，败坏名声，令我顾家蒙羞，实为不耻，今日我便替列祖列宗好好教训教训你。”过分沙哑冷沉的声音，那长鞭甩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音爆。

　　“顾言瞬已经答应了和离，所以现在我不算是你们顾家的人了。”
　　苏袅袅虽然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抬眸直视顾宰，面具下的眼睛猩红狠戾，她冰冷的身子微微颤抖。

　　芸姑抱着苏袅袅，头脑里思绪万千，她也害怕，可是她突然间好似想到更可怕的事情，她眼里浮现出惊色。

　　接着芸姑将苏袅袅挡在身后，脑袋磕向地面：“禀老太爷，不是这样的，从未有和离之事。”她的声音逐渐哽咽：“是我家姑娘错了，大错特错，她如今也知错了，求老太爷开恩。”

　　又是一下砰的磕头声。“求老太爷开恩饶了我家姑娘这一回，她以后再也不会了，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苏袅袅知晓母亲把芸姑安排在她身边的目的，但是没想到芸姑在这个时候还这样说。

　　芸姑的话彻底激怒了顾宰，长鞭一摔便往苏袅袅的身子打去。

　　苏袅袅起身欲跑，可是那鞭子的速度多快，她根本避无可避。“啪。”的一声响，鞭子落下，她闭眼咬唇，小手紧紧的攥住裙摆。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如约而至，她的后背被一个怀抱保护着。

　　“老太爷，我家姑娘自小身子就弱，经不起这番，所有的鞭子便由老奴替她受了吧！”

　　“芸姑，你这又是何必呢？”苏袅袅一下哭出声来，豆大般的泪珠止不住的掉落脸颊。

　　林氏说过，不能和离，若是离了没了顾言瞬的庇护，他们苏府这块肥肉便会被那些凶恶的豺狼虎豹夺食。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他们这种身份低下的商贾唯有找到靠山才能苟活。

　　彼时的苏袅袅还不懂这些，只天真的以为逃离了顾言瞬这一世便能恣意悠然。可是时局早已注定了她这雨打浮萍般的稀薄命运，弱者要么脱胎换骨自己变强，要么做小伏低依附强者。

　　背上刺骨的痛令芸姑几近昏厥，但她仍然死撑着。

　　“姑娘别怕，只要老奴在哪怕是丢了命也要护住你。”芸姑抬手去擦苏袅袅脸上的泪，一扯背上的伤就撕裂的疼。

　　“芸姑你告诉我，为什么呀，为什么宁愿受这般都要咬紧不和离？”

　　芸姑用手捂住苏袅袅的嘴，声音微弱：“姑娘，别说了，永远都不要再说这两个字。”

　　二十鞭子下来，几乎要了芸姑的命，直到昏厥失去意识可她仍然将怀里的人护得死紧，苏袅袅怎么都挣脱不了，她想要自己认罚承受亦不能。

　　祠堂的大门打开，满身是血的芸姑被侍卫拖了出去。

　　“芸姑，芸姑……”

　　苏袅袅跟着走，手里拿着绢帕去擦芸姑淌在手心的血，这事因她而起，芸姑却为她担下了结果，若是芸姑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慌神间，长鞭袭来将她的腰身卷住，身后传来顾宰喑哑苍老的声音。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就留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吧！”

　　凄寒阴冷的祠堂只留苏袅袅一人，那一盏微弱的烛火即将燃尽。芸姑誓死都不肯松口，这背后一定有更深的原因。是她把这件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是她做错了。

　　她真的错了，都怪她。

　　“芸姑，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幽暗的光影中，少女瘫穿着单薄的衣裙瘫坐在地上，哭得脱了力，瘦小的身板一抽一抽的颤抖着。

　　窗外，顾言瞬负手而立，凌冽的寒风吹起他的衣袂，姿态翩然。

　　“大人，是否要将夫人带出来？”千雪知道自己多话了，可是还是没忍住，她记得回京那天的雪地里，夫人给她上好的糕点。

　　“不用。”

　　当初为了娶她用了不干净的手段，现在再用些手段留住她又有何不可。

　　这一夜极其漫长，苏袅袅哭得麻木，身子也被完全冻僵了，最终晕了过去。

　　冗长哀悸的梦。

　　那脆响的长鞭声清晰的回荡在耳边，一下一下的，伴随着芸姑痛苦隐忍的闷哼，还有那满身是血的身体。
　　最后芸姑奄奄一息的拉着她的手，“不能和离，不能和离，不能和离……”

　　转瞬间换了场景，父亲母亲还有大哥站在她面前，三个人的脸越来越近，然后围着她旋转，嘴里像是念咒语一般，“和离就完了，完了……”

　　“姐姐，姐姐。”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三个人的脸消失了，小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

　　“伶儿，伶儿，妹妹……”

　　榻前，顾言瞬握着苏袅袅的手，冰凉的软。

　　“妹妹。”苏袅袅惊呼一声坐起身来，入目便是顾言瞬俊美无铸的脸，令人胆寒生畏的脸。

　　“做噩梦了？”

　　苏袅袅盯着他，后背上涔涔的冒着冷汗，她又怕又恨。

　　“芸姑呢？芸姑是不是被打死了？”一说到芸姑，她干涩的眼眶里又溢出眼泪来。

　　顾言瞬依旧淡定优雅，从容地抬手帮她擦眼泪，苏袅袅没有躲，反而用柔嫩的小手去握他的大掌。“顾言瞬，我求求你，救救芸姑好不好，她不能死，她不能死的……不能……。”最后她嗓音都哭得哽咽。

　　少女脸蛋鼻头红红的，长睫毛被泪水黏在一起，原本明媚娇俏的小脸水光潋滟。她哭的样子，总是惹人生怜。

　　“只要你乖乖听话，芸姑就不会死。”顾言瞬嗓音清雅，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再说一件极小的事情。

　　“好，好。”苏袅袅用力的点头。

　　他似笑非笑的睨着她：“说你喜欢我，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人。”

　　苏袅袅咬着唇，强忍住心中的厌恶与恨意，轻声道：“我喜欢顾言瞬，这一辈子只爱他一人，永不变心，永不和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顾言瞬对她的话好像是很满意，好像又不满意，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眸光有过一瞬的黯淡。

　　“求求你了，夫君，夫君。”她的一双柔软小手把他的大掌握得更紧，反反复复的摩挲。

　　突然，顾言瞬倾覆过来，薄唇贴在她的耳畔，滚烫的气息打下：“再做一次，舒服了你的愿望自会达成。”

　　苏袅袅倏地后退，羞耻感屈辱感充斥在她的眼睛里，她抬手就往顾言瞬的脸上打。

　　“无耻，下-流！”她恨恨地吼。

　　顾言瞬截住她的巴掌，大手将她洁白的皓腕钳在掌中，又细又弱，仿佛只要他稍微用力便能捏碎一般。

　　苏袅袅恨透了这个伪君子衣冠禽兽，可是她又不得不屈服于他。

　　她对顾言瞬最后的那一点心就是在这番疯-狂中死去的。

　　窗户被寒风吹开，绣着金丝的棕色帷幔被撩起，苏袅袅主动迎合他的动作，顺从他的喜好，装出醉情的软糯呓语。

　　情到深处，顾言瞬押着她的肩背，在她身后道：“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不对别人无耻，不对别人下琉？！”

　　许久许久之后，结束了。

　　依旧是那天的小婢女，端进来一碗药，药碗旁边还是放着一小碟蜜饯。

　　苏袅袅依旧没有吃蜜饯，喝完药便将婢女叫出去了，嘴里的药她留了一小口没吞下去，而是吐在了洁白的棉质绢帕上，然后再拿来小木匣子存放好。

　　苏袅袅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便去了芸姑的房间找人。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简洁整齐，再往里走掀开珠帘，床榻上被子整整齐齐的叠着，并没有人。

　　顾言瞬又骗人！

　　“芸姑，芸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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