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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烟火
站在理发店外,路宁突然说,“你觉不觉得,原燃这两年的变化有些大?”
她语出惊人,毫无征兆地问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简芒不明白她是怎么从上一句正讨论的“今天天气真好啊中午吃什么”一下子把话头转到了原燃身上,话题跨越度之广,可横跨整个德雷克海峡。
简芒倏地噤声,示意她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
路宁得了劲,结合从前和实际当场给她分析起来,“你想啊,原燃以前是怎么个人,清高得能拽到天上去,对谁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我当年可看不惯他这幅臭脾气。”
简芒跟着她的话往前回忆,发现的确是这么回事。
初中时,她曾经围观过原燃打架,少年总是冷着一张脸,话不多,出手却意外的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属于“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类型。
大概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眼高于顶没少得罪人,整天带着一群小弟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树了无数敌家,可他们从没在他这里讨着过半点好。
所以这么多年的威望积压下来,当时在网吧,黄毛那群人才会在一开始处于观望状态,没有立即动手。
但她也真真切切目睹了,即使被人羞辱到脑门上,也是陈列帮着出的头。
简而言之,就是一位能动手绝不逼逼的暴躁大哥如今居然隐退江湖,能逼逼就绝不还手,脾气好得令人发指。
路宁瞧她赞同的表情,继续道,“还有啊,你看他今天虽然表面看着礼貌客气,少了那股子傲劲,却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骨子里那股冷漠疏离还是一点没变,反而更无形拒人于千里之外,结合来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耳边还回荡着原燃对她说的那句,“有什么好去的。”
简芒眼下的扇形阴影微微闪动着,“你干脆改行去当X光扫描仪医师。”
从一个背影就能得出是帅哥的结论,光一个早上就能洋洋洒洒发表这么深的见解。
路宁却安静下来,眼里闪着希冀的光,忽地又垂下头去摆弄自己的脚尖,“你说,连洗头小哥都能跨行学英语,我有没有可能和你们考上同一个地方的大学?”
上午的天空有些阴沉,黯蓝色,低垂得像是不断迫近的黑,压抑着模糊而朦胧的忧伤。
“其实你不用回答,我自己知道答案,也就那么随口一说。”路宁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像我这样的人,一直吊儿郎当在学校混日子,中考也没考出个好成绩,就像我爸说的,花钱送我去读高中也是浪费钱,不如早些去社会上打拼,还能早点补贴家用。”
路宁的镭射亮片耳环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轮廓饱满的脸和珊瑚色的唇珠联璧合,说不出的艳丽动人。
是另一种青春与朝气。
简芒想,路宁是怎么样的人呢?
按照一般的老师和家长,给她贴上的是不良少女的个性标签。
从小到大,她打架翘课早恋一个不落,问题层出不穷,从没把心思放在学习这条正途上。
可是简芒眼里的她并不是这样。
简芒忽然叫了她一声,“宁宁。”
“嗯?”
她犹豫了会儿,“你是为了林见清吗?”
“一开始是,现在不是。”路宁笑得坦荡,“男人多没意思,哪有上大学好玩。”
简芒真诚地问,“那你有信心吗?”
对方不加掩饰的直白道,“没有。”
“……”
这人怎么不按常规剧本发展。
简芒笑了笑,轻而坚定地说,“我相信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路宁的眼底缓缓有热意凝聚。
她的朋友站在左侧久久凝望着她,“因为有梦想的人会有相同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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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不是警察,却比太平洋的警察管得还要宽。
外婆看见简宁回家后的新发型,免不了以老年人的眼光审视一番,忍不住嘴碎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剪这么不男不女的发型,看着多不秀气。”
简宁叹了口气,问道,“外婆,你知道小明的奶奶为什么活了一百岁吗?”
外婆下意识接道,“谁是小明?”
出人意料的脑回路让简芒笑出了声,连连摇头,“没谁,我就是想跟您说,以后记得好好吃饭睡觉,平时别太辛苦,也别为我们操太多心。”
“我倒是不想操心,还不是你和你弟不让人省心。我听你妈说你上学期末成绩不理想,这开学分科了,怕是分不到靠前的班级。”
简芒没否认,“理科是不太可能,但我文科总分高,如果去文科班……”
外婆直接打断她的话,“学文有什么好的,现在学理才有前途,你少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脑袋放聪明点。”
简芒下意识想反驳,但她看见老人板着的脸,那些话终是哽在喉咙没能说出口。
未成年人往往没有太多的选择自主权。
至少现在的她还没有。
下午道别的时候,外婆不由分说塞给她几大包东西,什么土特产品种都有,“这些都是你弟弟喜欢吃的,你也可以一起吃,别忘了跟他说,让他有空来看看外婆。”
简芒一一应着,趁老人没注意的时候,在茶几上偷偷放了几百块钱。
她也不知道下次来这里会是什么时候。
人总不会一直想回到过去。
-
满了的是行李,空了的是所剩无几的假期。
返校这天,混杂着一群高一新生,学校空前热闹。
连几百年也舍不得开一次的校门口喷泉也如孔雀般开了屏。
简芒在川流不息的校门口仰头,看见两座石狮子正中间上方写着恢弘大气四个书法大字,“芜市中学”。
别的不说,她们学校虽然比不上一中和实验中学的师资力量和升学率,但是占地面积是数一数二的大,甚至超过了一些当地大学。
新生第一次来,看不懂指示标的话还容易迷路。
简芒从喷泉右手边的图书馆建筑楼经过,沿着一条栽满了香樟树的小路一直往前走,远远看见到处拉着鲜红的迎新横幅:“迎接新学年,欢迎新同学!”
这条小路的尽头是操场,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像拥挤的罐头里,你紧贴着我我紧贴着你,彼此都无法呼吸的腥臭沙丁鱼。
简芒走到人群外围,已经无从下脚,没有一点可容她通过的空间。
一群家长带着孩子在这里查看分班排名表,时不时还有幸运分到同一个班的同学相互呼应着招手。
芜中重理轻文,高二一共有二十个班,其中十二个理科班,剩下六个文科班和两个艺术班难有立足之地。
除了在高一下学期让学生们填写分班志愿表以外,还会根据期末考试重新分班。
简芒在人群外围等了很久,趁着人群稍微松动时大汗淋漓从里面挤了进去。
她上学期几门理科都考得不太理想,所以一目十行地从几张写满名字的名单上略过,在理科七班看见她的名字时也不太意外。
旁边几个同学在嘀嘀咕咕议论着什么,因为离得太近,被挤得扁平如白纸的简芒不用费力凑过去听,也很快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
她所处的位置四周大多是即将就读七班的同班同学,这会儿都不约而同发出阵阵惊叹,“我们班这什么情况?”
有人还迷迷糊糊的,“怎么了?”
另一个答道,“没想到这学期大神扎堆啊,之前常年霸占年级前三的有两名都在我们班!”
“哇,不是吧?他们成绩这么好怎么会在七班!”
很快,解惑的人就冒了出来,“据我所知,简芒上学期临考前得了重感冒,监考老师还当面批评她在考场上公然睡觉。至于另一个嘛,相信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就算成绩过关了,他也不可能去徐老师带的班。”
当事人简芒听到这段发言感到十分迷惑。
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睡觉是真,重感冒这个消息就不知道是怎么流传开的。
这群同学凑在一块儿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瘦小的简芒。
有人又想到了些什么,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觉得背脊发凉,“我听说,原燃上学期偷了他们班班费,被人告发后,还拒不承认把人打成重伤进了医院。”
“啊?”有人疑惑问道,“那他怎么还好端端来上学没收到退学处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男同学一脸八卦,“我还听说啊,原燃背景强大,来自某个庞大且神秘的家族,好像是道上混的,颇有几分地位,要解决这些还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那也就是说,我们要和这样的人一起共度两年?天呐,简直不敢想象!快!谁来给我个氧气袋!我感觉窒息到无法呼吸!”
一个男生表情夸张,戏精似的演了起来。
作为当事人邻居的简芒再次缓缓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什么庞大且神秘的家族?
杀马特家族吗?
那群人开始有模有样地共同商讨起来,主题无非是要如何成功避开这位暴躁大哥,平安无事度过剩下的两年。
在这些叽叽喳喳的噪音声里,一道格外突出的吊儿郎当的声音打破了这个乱哄哄的局面。
“不好意思,我不混黑,大家可以来找我做头发,九折优惠。”
男生们被这道声音吸引,齐齐望了过去,只见当事人一身高冷的黑,卫衣下的骨架又直又挺,看似随意又肃杀地站在他们背后。
众人就跟机器取下了发条似的,集体陷入深深的沉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才第一天,他们就如此倒霉招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原来这位哥不仅在道上混,还兼职卖身。
男生们在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里读懂了相同的感慨。
年纪轻轻就如此堕落,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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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某一天,学校传出简芒去找原燃做头发的绯闻。
众男生纷纷表示不信,质问原燃道,“她到底找你做什么了?”
原燃张了张嘴,轻轻吐露一字,“爱。”
#世上最不要脸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