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是断袖

　　如同殿堂每日必上的早朝，后宫每天清晨的请安，也是不可缺少的礼仪。

　　第二日，天才刚微微亮，我便要早早起床梳洗穿戴，我半垂着眼坐在铜镜前打瞌睡，琼娘在身后头忙着为我梳发髻，不时叽叽呱呱地在我耳边的说些什么，但愿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吧，因为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突然，有一侍女冒冒失失地跑进屋里来，左脚被门槛绊得踉跄了一下，碰撞的声音也不大，只是一下便将半梦半醒的我惊醒了而已。

　　“新来的丫头？”

　　我微蹙了眉头，心里莫名生起一团无名火。

　　那侍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直磕头，身子发颤得厉害，连舌头也一块捋不直了：“太、太子妃恕罪，是、是奴婢不、不小心冲、冲撞了太子妃，还、还请太子妃娘娘格外开恩，奴、奴婢不想死啊！”

　　“这是宫里新来的渠儿，还不太懂规矩，”琼娘朝悄悄在后头给她使了个眼色，问道，“你这么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快说与太子妃听听。”

　　“我……我……”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害怕，这位叫渠儿的侍女瞳孔晃动得厉害，现下怕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问不出，说不上了。

　　“念在这是第一次，我暂且饶过你，”我将放在手中把玩的白玉簪子放在妆案，鼻间微息一气，压下火气道，“还望你能尽快学好这宫里的规矩，行事不可再如此鲁莽。”

　　“是！是！渠儿谢过太子妃，谢太子妃饶渠儿性命，谢谢太子妃！”

　　她说了一大堆感恩戴德的话，且语无伦次得很，我听着脑袋大，便微侧头回去看琼娘：“她不会说话，就换个会说话的来！”

　　“这一大清早的，是谁这么不长眼，将太子妃的火气惹得这么旺啊？”

　　聂怀卿负手出现在门口，笑脸盈盈看着我走进来，我淡淡向他瞥去一眼，带着些未来得及压下的恼火情绪：“你来做什么？”

　　“早晨睡醒，刚一睁眼，本太子就想太子妃想得紧，便过来瞧上一瞧，”聂怀卿笑得贱兮兮的，“你说本太子够不够体贴，够不够宠你啊？”

　　我呵呵一笑，眼神鄙夷，若是不知这人心中另有白月光，也许还真能被他口中吐出的花言巧语感动上一番。

　　聂怀卿干咳了两下，讪讪摸了摸鼻尖，转而看向那位还跪着发抖的侍女，一招手说：“起来吧，快干活去，你们太子妃喜欢勤快的丫头。”他有朝我露出了那贱兮兮的笑容，“太子妃，我说的对不对？”

　　我别开眼，小声嘟喃了句：“切，无事献殷勤。”

　　从铜镜看琼娘已经为我插好了簪子，便对她吩咐道：“琼娘，你带她出去，教教她宫里规矩。”

　　琼娘掩袖偷笑着退下：“是。”

　　嗯嗯嗯……总觉得被误会了什么……

　　我正了正思绪，又拿起那支白玉簪把玩起来：“说吧，太子这么一大早来此，有什么事情？”

　　“华顺，”聂怀卿对着屋外唤了一声，“进来。”

　　“华顺见过太子妃。”

　　聂怀卿话音刚落，华顺便立刻出现在了门口，双手还捧着一个檀木雕的托盘，低顺着眉眼，对着我微微一福身子。

　　“他、他这端的……是什么东西？”难闻的气味瞬间飘满整间寝屋，我抬左手将鼻子捏住，另一只手不断在鼻下直扇，“拿开些！好难闻……”

　　聂怀卿笑着端起那个白玉做的药碗，玉勺在里面搅动了几下，朝我的方向缓缓迈步：“这是苏御医为你配的药，你这伤筋动骨的，不仅得外敷，也得内调。”

　　我眼眸闪过一丝疑虑，却又迅速藏匿眼底，紧捏着鼻子，身子不停往后仰躲：“那你交给琼娘就行，何须亲自来跑一趟？”

　　“都说了，是我自己想太子妃想得紧，”聂怀卿笑着将碗中的玉勺拿去，伸至我的面前，直怼在我脸上，“尽快喝下，如果不想我早朝迟到的话。”

　　我双手叉腰，一皱鼻子，愤狠狠道：“就应该让你也遭遭骂！”当然，话虽是这么说，但我知道这是躲不过的了，便夺过药碗，仰头一口闷下，喝完后只觉整个鼻腔都充斥着苦药味儿，“呸呸，苦死了！”

　　“张嘴，”我依其所言张开了嘴，聂怀卿迅速捻起一颗蜜枣，塞入了我的嘴里，“现在甜了吧。”

　　“哼，”我咀嚼着那大蜜枣，别过头哼了一声，“一般般甜吧。”

　　“嘿嘿，那当然，毕竟是本太子喂的。”聂怀卿反常地朝我笑得谀媚，双手相互搓了搓，“那什么……你今天去请早安的时候，可千万别说漏了嘴啊。”

　　我半眯起眼：“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聂怀卿忙不迭地否认：“不不不，附带的，附带的小目的，小目的嘿嘿……”

　　我，“得了吧你，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该怎么做。”我又不是受虐狂，干嘛自己没事找事，冲上去找骂啊？

　　“那我去上朝了，母后和皇奶奶那边，就交给你了，”话说完还不忘动手动脚，左手搭在我的右肩，朝我挤眉弄眼，“太子妃莫要太想我哦。”

　　我搓了搓手臂冒起的鸡皮疙瘩，做干呕状：“我还没用早膳呢，你就别在这儿贫嘴了！”

　　聂怀卿：“……”

　　一如往常那般用过早膳之后，我便动身，准备去皇奶奶所居的长生殿，给她老人家请早安。

　　我平日用不惯布辇，即便昨晚腰上受的伤还未好全，但坐不惯的东西始终还是坐不惯，便让琼娘搀扶在我的左手侧，虽这样会走得慢一些，却也并不打紧。

　　谁料想，在皇奶奶的长生殿门外，正巧碰上了坐辇而来的皇后婆婆，她坐在辇上路过我时，微抬凤目瞥我一眼，又重新合上，嘴里道：“身为一国太子妃，行为也不知节制检点一些。”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心有些虚，皇后婆婆该不会从我扶腰的动作中，看出了些什么吧？比如……我与聂怀卿跑出去玩，爬墙摔了之类的？

　　罢了罢了，不能自乱阵脚，等进去以后，再静观其变吧。

　　“孙媳给皇奶奶请安，”我又微一侧身子，对着皇后婆婆，微微一福身子，恭敬道，“儿媳给母后请安。”

　　“哎哟，我的宝贝孙媳儿，怎么面色这么差啊？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皇奶奶又从龙凤椅上下来了，扶着我的手肘，眼里满是心疼，“哎哟，是不是我们家聂怀卿昨日一整天……把你累着了吧？”

　　“不……皇奶奶……”

　　我面露难堪，欲言又止。

　　“哼，我那孙子啊，真是个坏家伙，”皇奶奶嘴上随在抱怨着聂怀卿，但嘴角却是压不住的上扬，面容满露喜色，“年轻气盛老身都明白，也经历过，但也要懂得节制啊，你看到把宝贝孙媳折腾得……连这腰都不好了……”

　　“我……”

　　皇奶奶，我在心中欲哭无泪，还真不是您所想的那种情况……可气的是，我还不能反驳，不然引起两位长辈生疑，到时候更加难办。

　　算了算了，还是忍一忍吧，忍一时受益终生！

　　“容娘，”皇后婆婆抿了一口茶，突然开口，吩咐道身边的容娘，“让人多准备点补身子的药品，即刻送到东宫去。”

　　容娘浅笑应道：“是。”

　　“儿媳谢母后关赏。”

　　我笑得有些牵强，但又不得不应下，出宫一时爽，如今所有的苦，都只得往自己肚子里咽了……

　　“皇奶奶，”我看向皇奶奶，面容带着满满的歉意，抿唇道，“昨日答应好皇奶奶的牡丹饼……孙媳没来得及做，今日孙媳一定……”

　　皇奶奶一摆手，嘴角咧得更开更大：“诶，和曾孙相比，这都不叫事儿！”

　　曾、曾孙……？

　　“说到这个，母后，三年一次的百花宴……”皇后婆婆将手托的茶盏放下，垂眸浅笑，“过几日也要到了吧。”

　　我曾听琼娘提过，百花宴三年一届，届时都会以赏花为缘由，邀请各大家适龄且未婚配的嫡小姐入宫，就像三年一届的才女选秀，百花宴表面上是赏白花、吟诗句，实则就是为太子选妾室而办的。

　　皇奶奶往皇后那边淡淡扫了一眼：“老身年纪大了，这种事情，皇后自己办妥就好。”顿了顿，又微笑地抚了抚我的手背，“皇后心意也到了，老身也感受到了。”

　　“那母后和太子妃好好聊，联络联络感情，”皇后起身，又低顺福身，“儿媳就先回去准备了。”

　　“那就有劳皇后费心了。”

　　皇奶奶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皇后走的很不悦，没有明说，不过单看背影，就能看出来心情很不愉快。

　　我低顺着眉，心里愧疚万分：“皇奶奶，其实您不用为了笏儿同皇后婆婆这样的……”

　　“傻孩子，”皇奶奶敲了敲我的脑门，宠溺地笑了笑，拉起我的手就往寝屋里钻，“最近西域使臣进贡上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老身带你去瞧上一瞧，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的。”

　　我重重一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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