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是断袖

　　回赵府两日，依旧没有见到我哥的半个人影，距离我娘的生辰已经没几天了，全府上下都在忙活着布置相关事宜，他就算是公务再繁忙，如今也是时候该回来了，毕竟从小到大，就数他最爱捣鼓这些琐琐碎碎的事情了。

　　府里的人一齐用完早膳后，时间已经接近到了巳时，我实在觉得奇怪得紧，悄悄地将母亲身边伺候的兰儿拉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问她：“兰儿，你老实同我说，我哥他……到底上哪儿去了？”

　　兰儿摇头道：“回小姐，哦，不对，太子妃，兰儿不知。”

　　我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这些从小伺候人的小姑娘，个个跟人精似的，归根结底，不就是怕亲主子知道，责怪自己嘛，我望了一眼四周，压低音量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我娘不让你说的？”

　　兰儿面色变得为难，说话变得有些吞吞吐吐的：“兰、兰儿真……”

　　我将手指抵在兰儿的嘴唇上，将她没说出口的话封住，对她道：“把我不想听的话咽回肚子里去，你若是怕我娘亲知道，那大可不必担心，我不会告诉她的。”

　　兰儿似乎是真的被我吓着了，眼眶迅速蓄上了泪花，说话带上了哭腔：“您就别为难兰儿了，兰儿只是个小小的丫鬟，着实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或是看见什么？”见兰儿开始有些欲言又止了，我连忙抓上她的双臂，匆忙朝老天竖了三根手指，“我赵笏现在对天发誓，这件事情保证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那兰儿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太子妃了。”兰儿说完微微福了福身子，自己往我耳边凑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一个多月前，老爷和夫人曾经和少爷在少爷的房中大吵了一架，但是当时你被夫人留在院外，什么也没听清楚，最后只瞧见少爷愤愤开门出来，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过府内？”

　　我照着兰儿的话，从头到尾整理了一遍后，脑子里面被绕得更晕了，我那哥哥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那一架得吵得多凶啊，让他到现在都不肯回来。

　　兰儿乖巧点点头：“这真的就是兰儿知道的全部了。”

　　我沉思着其中缘由，分出一点精力同她挥了挥手：“行了，你去忙活吧。”

　　看样子，我得亲自到临安衙门瞧瞧去了。

　　在我打算出府去找哥哥之后，我先是绕着路返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只因我现在身上的这件红色衣裙，在府上穿穿还好，若是真的就这样出了门，不仅颜色会惹人眼目，而且款式也非常不方便办事。

　　我埋头在衣柜里来回翻腾了好一会儿，好在还算顺利，找出了我以前的一件鹅黄衣衫，它是偏男子的款式设计的，袖子是窄袖，刚好能盖住我被绷带缠绕的伤口，不用像这件红色衣裙一样，再另外拿一块帕子来特意遮掩。

　　赵府坐落的地方正对着一条潺潺流水的河流，这条竖着穿插在临安城境内，是城里的老百姓所依靠的最大水源。

　　听说这个地段的房屋铺子无论何时都是出了名的贵，寸土难求，又是千金寸土，就连我爹当年也是犹豫不决了好几天，最终敌不过我娘的一句喜欢，咬牙买下地，建成了赵府，这个过程就花了近乎一大半的家财。

　　记得当时我还多嘴说了一句：“早知道如此，你在任时就应该多贪点儿嘛。”

　　然后不出所料的，被我爹拿来棍子，满院子追着打。

　　等我出了赵府的大门口，正好碰上聂怀卿和柳长言准备坐船游河，我本想着悄悄绕过他们走掉，结果还是不慎被眼尖的聂怀卿抓了个正着，当着大街上这么多人的面隔空大喊我：“赵小姐，今日天色明媚，要不要一起游船赏这临安城的风景啊？”

　　我背对着聂怀卿翻了个大白眼，然后转过身子大声喊回去：“没见过世面的外乡人，要赏你们自己赏去吧！”

　　且不说从小到大游船有没有坐吐，赏景有没有赏得索然无味，现在的我还有更要紧的事等着去办呢，哪有功夫理会他们这两个闲人。

　　好在我认路的本事并不差，即使三年没有回过临安城了，如今也能凭借着脑子里依稀的记忆，勉强找到了临安衙门所在的地方。

　　只是这衙门的大门口怎么围着这么多人啊，难不成……都是来报案的？不应该吧，再怎么被称为“人间天堂”，这临安城也不大啊，落户的人也不多啊，怎么会一下子发生这么多需要处理的案子呢？

　　我怀着疑虑走进人堆的前排，只见一个四十有几的妇人正跪在门口的正中央，旁边放着一块卷好的凉席，一双穿着破久布鞋的双脚暴露在外面，原来是一具去世之人的身体，瞧这脚踝的部分的发紫程度，怕是已经僵硬了不少日子。

　　我感到些许不适，便移开了视线。

　　那个妇人手上攥着一块已经辨不出颜色的旧帕子，一边不停地抹眼泪，一边抽泣地哭喊着：“求青天大老爷还民妇一个公道，还我这可怜的丈夫一个公道！”

　　“大娘，您这天天来衙门门口哭闹，累不累啊您？我们都已经跟您说过好多遍了，我们赵县令是不会见您的，您还是快些回去，将您家老头埋葬入土吧，别再闹腾了。”

　　“对啊大娘，您这样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很难办啊，再者说您这样堵在门口，别的人想报办个案子也不方便啊。”

　　两名看守大门的侍卫也实在是看不下去，听不下去了，不过他们没有动手，也没有拔刀，而是走过来，非常耐心和善的同这位跪在地上的妇人讲着道理。

　　“别人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刘花只是个粗人，可我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道理，”这位自称自己叫刘花的妇人开始一下一下磕起了头，继续重复着方才的话，“青天大老爷在上，求您还民妇一个公道，求您还我这无辜惨死的可怜丈夫一个公道！”

　　我没有言语，伸手拨开最前排的围观群众，径直走向衙门门口的那面大鼓，用力地锤了好几下：“我要报案！赵天卓，你快给我滚出来开庭！”

　　我倒要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表现得实在太凶，那两位小守卫的其中一个竟真的就乖乖跑进去禀报了，而我则被另外一个小守卫领着在门口填东西，相当于一种报备吧。

　　我站在审讯的公堂中央，那名立在我旁边的小守卫像是生怕我会搞出什么事情来，眼神警惕地盯着我，直到他们的县令大人出来，坐在公椅上问我：“是何人报案，又是报的什么案？”

　　原本背对着审案桌的我转过身来，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笑着道：“哥哥，三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妹、妹妹……？”

　　赵天卓从椅子上起来，面露惊喜之色。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我朝他走过去，将手撑在了审案桌上，身体前倾，撇嘴埋怨他道，“别跟我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回来了’这种鬼话，你只是没出面为我接风洗尘罢了。”

　　赵天卓伸手过来，在我的脑袋上摸了摸，转而问我：“你又怎么会跑到衙门来呢？”

　　你瞧瞧，为了转移话题，连话都说不顺了，我拍掉他在我头上乱动的手，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来衙门能做什么？当然是来报案啊。”

　　“我们临安城内谁这么有胆子啊？”赵天卓又刮了刮我的鼻尖，只当我是在和他开玩笑，“居然敢来招惹你这个小魔王。”

　　我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有，赵家大公子赵天卓，他把我惹大发了，你赶紧将其抓来先打个二十大板！”

　　赵天卓放软了语调：“好妹妹别气了，一会回去我给你买冰糖葫芦吃。”

　　我抓过他的手，勾住了他的小指：“不许反悔。”我说罢，又将脑袋凑近了他一些，压低了嗓子问道，“只是哥哥……你为什么不为门外那位讨公道的妇人也审审案子呢？”

　　赵天卓深叹了一口气：“不想审，”面色凝重地又吐出一句，“也审不了。”

　　我的脸不由地皱成了苦瓜，抬手挠了挠后脖颈，整个人云里雾里的：“我怎么还越听越糊涂了呢？”

　　“我……你……”他脸上的表情纠结又矛盾，说话吞吞吐吐的，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就算再笨，现下也能察觉出点不对劲来：“哥哥，你是不是在顾忌什么？”

　　赵天卓也很是头疼：“这件事情牵扯的东西太多，若是贸然插手，恐有不妥。”

　　我明白了：“可你又实在放不下，对不对？”

　　“这事简单，”我一拍他的肩头，“你不好出面，那就我帮你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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