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iting bar之卷子狂人

　　waiting bar之卷子狂人

　　你有没有很投入、很疯狂地干一件事，只为等到一个想要得到的结果，哪怕这结果出现的几率很小？
　　我见过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一个！
　　第一次注意到那位客人，是因为她在面对晓晓（也就是我的店员）打翻在桌子上的咖啡时，强忍着怒气，扯着一脸僵硬的礼貌笑容，咬牙切齿地摆着手说：“没关系，没关系······”
　　我见状，既觉好笑又觉好奇，很是不明白她这表里不一的样子到底是修养好还是有自虐倾向。于是这位女顾客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后来我发现，每逢周末，她都会早早来店里，点一杯摩卡，而后窝进6号桌的沙发里，拿出一本习题册写写画画，直到午饭时间才离开，下午的时候她会从门口过，如果6号桌没客人，她就进来径直走到6号桌，继续奋笔直书，如果她的“小窝”已经被“占领”了，她就会直接离开。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概有三个多月，四月中旬的时候有两个周末她都没有来，让人怪挂念的。
　　我自嘲地低语：“都是客人，来不来与我何干，我挂念她做什么！”
　　“你挂念谁？”
　　晓晓的声音从我背后炸起，吓得我一哆嗦，连连拍着自己的胸膛：“你走路没声儿啊，吓死人了。”
　　晓晓撇着嘴一脸戏谑：“老板莫不是有心上人了？在挂念某位俏郎君？”
　　我一时无语，心念着这丫头现在愈发放肆了，于是抬起巴掌，毫无威力地吓唬她：“不好好干活，就知道听墙角，小心我扣你工资。”
　　晓晓冲我做了个鬼脸，端着一杯美式咖啡和一杯柠檬水送到了1号桌。
　　我看了一眼1号桌冒着粉红泡泡的向恒和林行，又瞅了瞅5号桌的小白领林嫣，突然觉得自己的店是经营失败了还是怎么着，似乎老顾客比新顾客多。不过老顾客的存在也算是帮我撑起了这个缓慢发展的小店，心中顿觉很是感恩，于是我调了一杯拿铁招呼着晓晓：“呐，给5号桌送去——免费，顺便给1号桌那两位说，今天我请客。”
　　晓晓瞪大双眼：“您不是最爱钱了啊，怎么今儿转性了？”
　　我耸耸肩：“大概，我突然有人性了吧！”我的目光在话音未落时又不自觉飘到了6号桌。
　　心中仿佛堵了点什么东西，总觉得膈应得慌。
　　“对了，6号桌那姑娘好像有两周多没来了吧，你知道什么情况吗？”我很惊讶自己会在晓晓转身之际询问她这个事，莫名感到脸红——是了，刚才说不会挂念的，这会儿竟然还是没能安抚自己的心。但是问出这话时，心里舒坦多了。
　　晓晓竖起眉毛，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使劲地盯着我看了又看，半晌，她才勾起嘴角，转头看了看6号桌——今天坐在那儿的是一个不太熟悉的面孔。她回过头来摊开手：“我也不知道啊。再说了，人家是顾客，去哪儿干什么，咱们也不好过问啊······老板，你······”
　　我看着晓晓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疑惑，便将耳朵凑到她嘴边，只听她说：“你不会是对人家有意思吧？”
　　我瞬间直起身子，将脸皱成一团，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你脑子里是什么啊！我就是好奇一个人的习惯怎么毫无征兆地改了而已，你······”
　　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口风铃响起，一个妇人推门而入，神情慌张：“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这么高、长头发的女孩子，大概二十三岁的样子。”
　　我茫然地摇摇头，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突然灵光乍现，眼前妇人模样和那位6号桌的女顾客有几分相像。于是我问她：“她······怎么了？”
　　妇人着急地带了哭腔：“她······哎，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说要一个人出去转转。不过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也没音讯，打电话也是关机，我害怕呀。你说她除了家也基本没别的可去处，她同学那里我也问了，她也没去过，我听说她喜欢来你这，就想来找找看······这可怎么办？”
　　说实话，我很不会安慰人，又是面对无能为力的情况，就更想变成一只鸵鸟。但我不能，我拉着妇人，让她坐到椅子上，轻声说：“您放心吧，她肯定没事，都是成年人，遇到点挫折，顶多独自散散心，不会有事的。”
　　那妇人点着头：“我当然知道她不会做傻事，但是她手机关机，我联系不上她，总归要担心的。”
　　我示意晓晓端一杯热开水给妇人，轻轻拍她的手臂：“不要担心，也许是手机没电了。待会儿她就回家了。对了，您家里有人吗？”
　　妇人点头：“她爸爸在呢。”
　　我点点头，试探地询问：“阿姨，那个，她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方便说说吗？哦，我的意思是，我和她差不多大，兴许能帮着分析分析她的心情。”
　　妇人握着水杯，撇撇嘴：“也没什么，就是考试不太理想。”
　　“考试？”我很是好奇，“考证吗？那压力确实大。”
　　妇人叹气：“她不是考证，是考公务员。哎，你说现在这工作真难找，工资高的风险大，什么民企、私企的根本保证不了员工的稳定生活，就算你能站稳脚，不也得多考些证书当保障啊。而有保障的体制工作，又设了考试的门槛，分数是一年比一年高，考的人也很多，要考上也是不容易。所以啊，我可愁她工作的事情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确实，我十分理解杨果没能取得好成绩的心情，因为我也公考过。
　　说实话，杨果面对没能上岸的反应不算激烈，我也曾因为没考上而抹过眼泪。
　　如果你曾经为了一个目标，而每天划定自己的任务，并保质保量完成任务，长此以往的自律和坚持，会让你对结果越来越期待，而要是目标最终没能实现，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辛苦耕耘了三个季度的瓜果蔬菜，毁于一旦，整个人仿佛被包裹进无边的失落中，会因此否定自己，甚至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没出息。
　　我暗自猜测，杨果现在就是这般心情。依照她平日里独来独往的性子，此刻的她应该在独自消化这些负面情绪。
　　我正搜肠刮肚想要拼凑几句安慰的话时，门口风铃响了。
　　“老板，取一个充电宝，谢谢······妈？你怎么来这儿？”杨果呆呆地移步到妇人面前，妇人看着她差点没忍住眼泪，沙哑着喉咙说：“你去哪儿了，怎么手机都关机了。爸爸妈妈很担心你。”
　　杨果轻轻环住她妈妈：“手机没电了，我呢一直在逛公园，也没发现这事，是我不对。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那次送走杨果和她妈妈后，几乎有半年的时间再未见过杨果，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是继续考公务员呢，还是安心工作。
　　可能因为我也曾是公考大军的一员，我格外挂念杨果的现状。

　　“哎！”我百无聊赖地点开微博，准备八卦，晓晓突然蹦了出来：“你早上瞟了好几次6号桌，说，你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我连白眼都不想给她，点开一个搞笑视频，那些毫无内涵的段子和笑声瞬间十分称职地充当了背景音：“为什么现在很少有人能安安静静读一本书，为什么现在很少有人会想念小学、念中学那样，全心全意刻苦学习？你看看6号桌的客人们，不是嘻哈打闹就是嘲讽八卦，哎，还没有杨果安静呢。”
　　晓晓“切”了一声：“人小的时候渴望大的世界，唯有书籍可以在方寸之间让你领略千古风流和世间百态，于是小朋友们总会一心一意追求那个未知的世界，方向明确而唯一！人长大后呢，则会发现把身边的世界过好已是不易，便也无心追求天地之宽广，只一心一意顾好眼前人，做好眼前事，于是书架上那些‘无用书’便被束之高阁，反而功利性书籍甚至娱乐性强的事物更能让人接受。急功近利和追求享乐是人的劣性，所以容易浮躁、焦虑，这没人能管得了，只能靠自己修身养性。”
　　我听了这么一耳朵，好奇地看向晓晓，自从她妈妈去世后，她的性格有了一些转变，不再那么地封闭自己，竟然愈发地开朗。
　　“看什么呢？”晓晓在我眼前晃了晃她的手。
　　我回过神来戏谑她：“哟，这上了大学，想法都变成熟了，真让人刮目相看。”说着我在她的白眼中与她相视而笑。
　　晓晓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问我：“说吧，你到底为什么关注杨果？”
　　我看向她：“你很好奇啊？”看着她点点头，我忍不住勾起嘴角：“也没什么，就是好像看见了我以前——几年前，我也是公考大军一员，你晓得公考吧？就是考公务员。为了满足父母的要求，同时也因为我比较怂，对未来没有太大的野心，就想着找个体制内的工作，稳定踏实地过日子，所以我也和许多朋友一样选择考公务员。只是后来一直没考上，才咬咬牙，盘下了这家店，和过去全职备考的日子彻底分割——备考的日子太磨人了——每一天起来都是做题，无数的题，明明所有理论都会，可拿到卷子动了笔，还是会有错的，而这考试又是没有固定的分数线，全看这个岗位的人考了多少才取分数线来录取人。所以啊，这考试还无法全凭能力，还需要点运气。于是，一直考，一直过不了，又一直考，继续过不了，周而复始看不见前路。同时，备考的这几年已经把自我的创新意识和奋斗精神全磨灭了，同年龄的人已经在企业上渐渐爬升，备考的我们，学业全还给老师不说，还因为长时间没接触社会，基本快和社会脱轨了。看不清前路，资本越积累越流失，结果就是越来越否定自己，经济不独立还得靠父母，而父母因为看见你没有前路的前路，更不愿你冒险出去工作······这般恶性循环，真的是没有希望。所以晓晓啊，当年杨果奔溃离家，我非常理解，她妈妈的焦虑担忧我也理解。只是也许雨过天晴后他们会发现，原来曾经的无路可走并不可怕，只是要明白这个道理，还需要经历苦难。”
　　晓晓一脸不解地看着我，半晌略有所思地点点头，端了一杯热牛奶独自窝进5号桌。
　　我因为说出这番话，心里若有所失，不禁迷茫起来，半晌才回过神来，直到门口的风铃响起，我才彻底清醒过来：“欢迎光临，喝点什······”一抬头，我就看见了杨果。
　　“老板，来杯摩卡。”杨果笑得一脸明媚，冲着我招招手，“好久不见呐。”
　　“好久不见。”如同老朋友见面一般，一股暖意从我心底升起，“在吧台喝？”我看着她径直坐到我面前，不由好奇——平日里她都是独自在大堂里。
　　杨果把帆布包放在吧台上点点头：“不习惯在吧台，因为高脚凳坐着不舒服。我就是想着好久没来了，来看看你，喏。”她将包装精致的红丝绒蛋糕搁在吧台上推到我面前：“送你的，之前见你吃蛋糕很是‘专一’啊，这个口味很好吃吗？”
　　我喜出望外地拿起蛋糕，不由自主笑了：“谢啦。这个口味甜而不腻，口感不错，要不，一起尝尝？”
　　杨果摆摆手：“不了不了，我不太爱吃甜的，除了咖啡需要点糖。哈哈，谢了。”她端起摩卡，拿着帆布包快速窝进6号桌。
　　我见她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
　　我惊讶地看着她，内心一动：她怎么还在看公务员的资料书。
　　不知为何，我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这般坚持？其实重新选个就业方式看似很难，真的去做也是有盼头的。
　　当然了，家里支持也很重要，根据她妈妈之前的样子，可以判断她的家里人是不会支持她从事别的行业的。
　　那么也许这次复习备考依旧是在父母的压力下进行的吧。不过······她这次复习的状态不似以往那般愁苦挣扎，反而能感受到她的轻松愉悦。
　　我看了看店里每桌客人都已经上好单，目前并不需要我的服务，于是我切了点水果组成拼盘，端着走到6号桌：“吃点水果吧。”我将果盘放到桌子上，搭眼看了一下她的草稿本：“怎么还在复习这个？”
　　她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嗐，工作之余再试试呗。我之前运气好，考上了事业单位，但是呢工资水平比公务员少一点，为了工资，我就再试试公务员。再加上，呵呵，我对象在安市，我就想着要是能考上安市的公务员，那刚好——既能提升工资水平，又能解决异地问题，两全其美。”
　　原来是为了男人，我顿觉了然且为自己这露骨的想法觉得好笑，于是我点点头：“原来是为了爱情啊，怪不得整个人备考状态都不一样了，现在看起来更有活力。”
　　杨果失声笑了，她轻掩嘴巴，眉眼都是春色：“见笑了。”稍作平静，她眉头突然拧在一块：“哎，就是不知道何时能考上，毕竟安市的本地考生能力很强，我去竞争啊，也是希望渺茫。但是，我会努力的，为了我的生活和未来，如果能顺利去安市，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要去一一实现。所以，我会努力做好当前的事情，一步一步实现目标。”
　　我看着她眼中迸发的流光，心中一动，不禁笑着举起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加油，你可以的！”
　　她冲我微笑聊表感谢，我也点着头表示自己对她的支持。

　　看着她埋头重新变成卷子狂人时，我的内心多有感慨，那副努力的样子不就是多年前的我自己吗？不就是万千与她一样的备考学子吗？那群卷子狂人，分散在天南地北，朝着同样的目标努力着，尽管希望渺茫，尽管目标不会轻易实现，但他们都在坚持，都在努力着一点一点靠近他们想要的那个结果。
　　蛰伏等待的日子，是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的，那日子熬的是心，煮出来的是焦虑不安，但是，终有一天，他们会等到那个想要的结果。
　　你呢？是否愿意为一个目标而默默等待，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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