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9

　　细密而连续不断的雨丝落在脸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许仄安睁开眼，有一瞬间的愣神。

　　这是...哪？

　　眼前是一处破败的庭院，杂草丛生，庭院中间放置着一尊缺了脑袋的石像，蛇尾人身，胸口半裸，双手在胸前虚搂着，似乎曾抱着什么东西。

　　许仄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是之前穿的浴袍，材质明显发生了变化，微粗糙的质感，有点像书上记载的古世纪棉麻，庭院不远处的建筑物也和自己的世界截然不同，周遭的一切都透露着一个信息，落后。

　　“病卡。”

　　嘶哑尖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一样，冰冷刺耳。

　　许仄安转身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五官好像游走在脸上，每一眼都像在看一个全新的人。女人歪着脑袋，头上戴着歪斜的护士帽，胸口贴着铭牌，上面写着护士长，后面的字斑驳不清，只能勉强看出个“莎”字。

　　天阴沉沉的，雨好像越下越大了，许仄安只觉得空气中那股铁锈味的气息愈发浓郁。

　　“病卡。”

　　护士长重复着那两个字，左手向上摊开，盯着许仄安。

　　“这是哪？”许仄安询问着她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

　　护士长明显有些不耐，尖锐的声音再次重复着第三遍。

　　许仄安：“我没......”

　　话没说完，许仄安突然发现，从刚才到现在，护士长的五官好似变化的越发奇怪。她双眼的距离越来越远，三句话的时间，眼睛的位置就已经移动到了头的两侧，嘴角也向耳朵的方向延伸。

　　这个人，好像下一秒就要爆体成一个吃人的怪物。

　　许仄安挪动了一下脚，向后退了半步。护士长毫无反应，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没有眼珠的脸上，肌肉抽丝般拉扯着。

　　此时，她的眼睛已经完全游离出她的脸，变得硕大的眼珠一左一右的嵌在脑袋上，眼球凸着，显得十分僵硬。她的嘴巴也裂到了耳朵两边，整张脸浮肿而扭曲，从正面看，像一只濒死的鱼。呼吸间，白汽从她嘴巴咧开的缝隙中漫出。

　　许仄安沉默了一瞬：“你吃芹菜了吗？”

　　护士长：“......”

　　许仄安斟酌着措辞，努力使话语显得不那么伤人：“我研究过史书，芹菜对人体极为有益。”

　　护士长：“......”

　　许仄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抄兜看着她：“口气这么大，不吃芹菜可不行。”

　　浴袍口袋中摸到的硬卡片让许仄安一愣，她掏出一看，正是一张病历卡。

　　布料撕裂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护士长的背后，蜘蛛腿一样的东西争先恐后的破开皮肤表层，从被撕裂的衣服破洞中挤出来，黑色蛛腿的纤毛上面覆着一层粘液，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许仄安抬头就看到了异化的护士长，覆在脑袋左右前后转动的硕大眼珠上布满了血丝，护士长整个人被蜘蛛腿撑起浮在半空中，依稀可以看到裂成口子的嘴里那排尖锐的牙。

　　卧槽？？？
　　这尼玛是生气了吗？？果然不该直白的提醒一个女孩子她有口臭。

　　蛛腿袭来的下一秒，许仄安扬手举起卡片喊道：“你要的病卡。”

　　蜘蛛腿一滞，护士长拉长了脖子逼近许仄安，转着脑袋用她两边的眼睛看着那张病卡，那些覆着腐蚀性粘液的腿缓缓缩回了背后，不过一瞬，她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歪着脑袋，声音依旧刺耳。

　　“308号，六点吃药。”说完，僵着身子离开了。

　　许仄安看着护士长离开的方向，直到她消失在庭院，才重新看向手里的病卡。

　　卡片的正面写着，巨山精神病院，308号，躁狂抑郁型精神病。背面则是巨山精神病院建筑的图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信息。

　　远处的建筑似乎就是卡片上印着的图标建筑，那是五幢交错连接在一起的三层小楼，但奇怪的是，在这种阴天里，楼里竟然没有点灯，从窗户望进去，是比窗外更加死寂的灰暗。

　　“啊——死，死人了。你们这里的负责人是谁！你们，你们这是违反公约法的！”嘈杂声夹杂着细弱的哭声从庭院外传来。

　　许仄安穿过庭院，精神病院门口聚集了十几个人，三两成队。在距离他们不远的铁围墙上，赫然挂着一具焦尸，那尸体还冒着灼气，保持着向上爬的动作挂在墙上，仿佛生前是想爬墙出去。

　　叫喊着违法的女人大概四十岁，身上穿着老式西装。她旁边站着个抹眼泪的小姑娘，哭起来梨花带雨很是好看。

　　然而没人去关注这些，剩下的明显已经各自组队的人，甚至连话都懒得跟那女人说，他们自觉远离了那铁围墙，打量着这所精神病院。

　　“新人就是麻烦，都说了别乱动，偏要去招惹他们。”穿着暴露的红唇女子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她紧紧贴在一个黑衣男子身边，丰满的胸部时不时蹭着黑衣男的手臂。

　　他们？是谁。许仄安将手里的病卡塞回浴袍口袋，向人群走去。

　　穿黑衣的男子注意到走过来的许仄安，他迟疑了一下，走上前：“你是这里的…员工吗？”

　　员工？许仄安还未回答，中年女子已经冲上来拽住了她的衣服。

　　中年女子：“再不放我出去我就要告你们！”

　　许仄安被拉扯的摇摇晃晃：“我不是这里的人，大姐你先放开我好吗。”

　　“呜呜我想回家。”小姑娘又开始抹眼泪，雨未停，她脸上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整张脸湿润润的。

　　人声开始嘈杂，黑衣男子沉思了下，指了指正对着大门的主楼对大家说：“在这里待着不是办法，我们先去楼里避避雨，再商议接下来怎么办。”

　　主楼昏暗，一行人聚集在大厅，楼里一片寂静。

　　许仄安用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群人。她刚刚数了数，算上她一共十三人，六女七男，除了中年女子和那个小姑娘，其他人情绪都挺稳定，好像司空见惯一般。

　　黑衣男子隐隐占据了领导者的地位，他自我介绍道：“李哲。这是第三次进世界，你们有多少人是第一次进世界的？”

　　其他人闻言面上并无过多反应，唯有中年女子和小姑娘相互对视了一眼，又环视了四周，
　　弱弱的举了手。

　　李哲看起来并不在意，他笑了笑：“既然其他人都进过，那我也不多说了，这样吧，这两位新人我来负责，没意见吧？”

　　人群中有人发出声冷笑，那是一个身高极高的光头壮汉，肌肉虬结面容硬朗，他瞥了李哲一眼，说道：“那你最好管好你的人，如果她们毛手毛脚触发了死亡机制连累我，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他率先走出人群，头也不回的往医院里面的房间走去。

　　李哲脸色微变，被人这么一怼，他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李哲努力挤了笑：“那没别的问题我们就分开找线索吧，这个世界进了这么多玩家，新手却只有两个，怕是不好过。”

　　不止两个。许仄安心里默念了一句，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但之前发生的一幕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警惕。眼见人群即将散去，许仄安举手问道：“那个，我有一个问题。”

　　她容貌清纯，此时乖乖举手的样子就像未入社会的纯情女大学生。李哲回身很有耐心地回了句：“什么问题？”

　　一直贴在李哲身边的红唇女子上下打量了许仄安一眼，声音娇滴滴的抱怨道：“拜托，你别耽误我们时间好不好，别人怎么没你这么多事。”

　　许仄安只当没听到，在这未知的世界，了解越多对自己才越有利，况且刚刚壮汉提到的死亡机制，让她不得不多想。

　　许仄安：“你们身上有病卡吗？”

　　一句话成功将散去的人群重新聚集，人群中一个穿连帽衫的男子看了眼许仄安，他的脸被宽大的帽檐遮住大半，露出的下半张脸弧度精致。

　　许仄安：“我刚才在庭院醒来，有个女人问我要病卡……”

　　李哲皱眉：“病卡？什么女人？”

　　许仄安：“她铭牌上写着护士长，应该是医院的员工。她问我要了三遍病卡，然后就……变成了一个怪物。”

　　李哲一惊，狐疑地看着许仄安：“怪物？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许仄安迟疑了下，手摸向口袋：“我身上有这个。”

　　黑色的病卡摊在许仄安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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