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一面，唯你特别

　　第十六章发誓的人太多
　　言无常信，行无常贞，惟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矣。——荀子
　　有那么一种人，经常会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制作各种计划，可能一开始还能坚持，后来就不能够严格执行了。比如，经常有人办了健身会员，去了一两次就不去了；读大学的时候，也有同学会说，早上不睡懒觉要去上课，第二天依旧在赖床；碰到感情问题的时候，白天说好爱你一生一世，可能晚上就和别人滚了床单。
　　尤其是在西式的婚礼上，神父总会问新人，“无论他/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他/她永远在一起吗？”两人满脸幸福地承诺，可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多少？
　　这个世界不缺少山盟海誓，缺少的是遵守承诺的人。灰太狼每次抓羊失败，都会高声大喊“我一定会回来的”，他还真的在下一集继续抓羊。能像灰太狼一样坚持的人，真的很少。
　　周日，按照我的计划，四个人要约定好一起来学校看书自习了。我先一步到了学校，在小花园的庭院处等到九点，苏青黛才过来，另外两个干脆不来了。
　　教学楼后就是一方池水，四周种满了柳树和垂杨环抱着池塘，四月的玉兰已经谢了，白色的花瓣散落在平静的水面上，仿若一叶小舟，池中的睡莲还没开，青绿的荷叶平铺在水面上随风摇曳。由于池塘东方和南面都有建筑，所以上午并没有多少阳光进来，比较清凉，所以时常有师生在此处聊天散步，老旧的青石板围绕着池塘形成一个圆角矩形的模样，空旷的地方放了一两张大理石的圆桌。
　　我静静地坐在大理石的石桌前，翻着还没看完的武侠小说，塞着耳机，听着斯威夫特和艾薇儿的新单，等着他们三人。
　　“店里有点忙，不好意思，来晚了。”苏青黛将背包放到桌子上，在我旁边坐下。
　　“就你一个？”我看了看手机，已经9点37了。
　　“小兰说，家里有事不来了。之海同学呢？”苏青黛从背包中取出课本和笔袋，翻了起来。
　　“经过他家的时候，他爷爷说他出去了。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我翻了一页书，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要问的吗？”
　　“还没开始写，不会的我再问你吧。”她看了看我手中的书本，“你平时周末都会来学校吗？”
　　“嗯，晓梅喜欢看电视，周末在家会比较吵，又不想打断她，所以会来学校看书；另外，”我亮了亮手中的《神雕》，“我要是在家看武侠小说的话，我妈肯定不高兴，说我不用功读书。”
　　“原来如此。”她停下手中的笔，问道，“你们男孩子是不是都喜欢小龙女啊？”
　　“大部分是吧。”我思索半分。
　　“你呢？”
　　“我？大概是程英吧。”我翻了翻手中的书本，“成人之美，女中君子。你呢？”
　　“我？原著倒是没看，从影视剧中的感觉来看，个人比较喜欢公孙绿萼。”她用笔头轻轻敲打着下巴，思索道。
　　“我喜欢郭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打断我们的谈话，那人拿书本拍打着我的头，啪啪作响。
　　“你是，许老师？”苏青黛转头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人，比较惊讶，我却习以为常。
　　“早啊，苏青黛同学，小杉！”许伊莲冲我们打了打招呼。
　　“你今天起得够早的啊，起来吃午饭的吗？”我后仰着头，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的姑娘，也低头看着我。
　　“昨晚熬夜看韩剧来着，睡到现在，刚醒。”许伊莲打了个哈欠，在我旁边坐下。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头发没有完全吹干，空气中还飘来一阵洗发水的清香，白白净净的脸上没有化一点妆，精致漂亮的银丝眼镜架在鼻梁上，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文化衫，上面涂着色彩缤纷的有点“抽象派”画作的花纹，下身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短裤，雪白的大腿露出来，脚上穿着一双粉红的拖鞋，左脚踩在是石凳上，左臂放在膝盖上撑着下巴，右手拿着时尚杂志在看。
　　“把腿放下来！有点老师的样子，好不好？”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瞧把你能的？你还教育起我来了？”她拍打了一下我的脑袋，将腿放下来，右腿又转而架到左腿上，跷着二郎腿，继续用左臂撑着下巴，右手拿着书继续看书。
　　“张老师呢？”我将小说放下来。
　　“相亲去了。”许伊莲轻描淡写地说着。
　　“你怎么不去？”我笑道。
　　“我怕对面男孩看上我。”许伊莲调皮地冲我笑笑。
　　“不会的，除非对面视力不好。”我又冲她笑笑。
　　我两不约而同地笑了。
　　“你们两很熟吗？”苏青黛看着我和许伊莲互相开玩笑，有些奇怪。
　　“许老师周末不怎么回老家，我两经常在一块聊天，看书，一来二去就熟悉了。”我转头跟苏青黛解释道。
　　“哦，是这样。”苏青黛缓缓点头。
　　“苏青黛同学怎么周末也来学校？”许伊莲眼睛盯着杂志，丝毫不动，没有抬头看我们。
　　“我和小杉约定了一起来学校看书学习的。”苏青黛也没有看许伊莲，低头看着课本。
　　“挺好的，你的成绩是要努力一下了。”许伊莲翻了一页，继续看着杂志，“有小杉教你，肯定能事半功倍的。毕竟是我的学生。”
　　“英语，我掌握的还不错，用不着他费心，主要是理科和数学不太行，平时休息的时候，他都会教我。”苏青黛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许伊莲。
　　许伊莲听完这话，依旧目不斜视，继续看着杂志：“嗯，小杉就是这样热心肠的人，别人的请求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
　　“是啊，他对谁都很好，哪怕是认识不到一年的人。”苏青黛低头继续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许伊莲没有讲话，抬眼瞥了苏青黛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我，又转向埋头看书的苏青黛，放下杂志，说道：“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
　　“没有啊，只是觉得您和您的学生走的太近了。”苏青黛埋头继续写，没有看她。
　　“小杉是英语课代表，经常跟我见面也是正常吧。”许伊莲端正坐好，左臂搂着我的肩膀靠着，“而且，我们周末经常在这里一起看书，其他老师也是见过，习以为常了。”
　　我被许伊莲这突然亲昵的举动有点猝不及防，靠在她身上，感受到她的体温和身上传来洗发水的清香，让我有几分失了神，半天没有讲话。
　　“家里蛋糕店还要我帮忙，我先回去了，有问题，下次再问你吧。”苏青黛看着许伊莲搂着我，似乎有点生气，收拾起书本放进背包要回去。
　　“你不看书了吗？”我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
　　“下次吧，今天没心情。”苏青黛冷冷地说道。
　　“怎么了，谁惹你了？”当时的我真的是十分迟钝啊，恋爱真的让人智商下降了。
　　“拜拜，不送了。”许伊莲笑着冲苏青黛招手，前后摆动着手指，有几分得意。
　　“搞什么啊，说好了一起看书，两个人不来，一个来了又走了，唉，就没个说话算数的。”我叹了一口气，将小说扔到桌子上，坐下继续看书，“真搞不懂他们。”
　　“女朋友？”许伊莲放下二郎腿，端正坐好，问道。
　　“嗯，刚谈不久。”如果是其他老师问我，我自然不会承认，许伊莲关系还算不错，思想也比较开放，我便直接承认了。
　　“那你还看书啊，还不去追！”许伊莲用杂志敲打着我的头，啪啪作响。
　　“她说自己要回去的。”我纹丝不动，坐在原地继续翻书。
　　“人家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肯定是希望你能挽留的。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碰到这种事，怎么这么不开窍呢？”许伊莲用手掌砧着我的脑袋。
　　“既然她想留下，她又为什么要走呢？”我很是不解。
　　“还不是看到你跟我关系好，吃醋了呗。呵呵，女人。”许伊莲掩着嘴，笑道。
　　“我去跟她解释一下。”我起身正要离开，许伊莲又拉住我衣角，对我说道：“等一下，你这时候过去跟她解释，她能听进去才怪呢！”
　　“那我要怎么做？”
　　“附耳过来。”许伊莲冲我招了招手，在我耳边笑着说了几句。
　　“这样啊！不是吧！能行吗？”我挠了挠头，疑虑到她的方法。
　　“放心，绝对没问题。”许伊莲掩着嘴笑道，但是我总感觉她在耍我。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其他什么方法，无可奈何道：“那我试试。”
　　我离开花园，快步向校门口走去。苏青黛并走的没有多远，我在后面叫住了她：“青黛，等一下！”
　　她缓缓转过身，冷冷地问道：“有事吗？高杉同学？”
　　我靠，称谓都变了，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但我想了想许伊莲给我的策略，还是没有打算直接用，问道：“你打算直接回去吗？”
　　“不然呢？”
　　“留我一个人，吕之海和尹佩兰今天肯定不会来了，你也要走吗？留我一个人？”我拉住她的肩膀。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不是有青春靓丽的英语老师陪着你吗？”她推开我的手臂，笑道。
　　“我跟她没什么的。”我对着苏青黛一边比划着，一边解释道。
　　“我知道，你跟她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你又不是杨过，她又不是小龙女，对不对？”苏青黛挽了挽额前的秀发，笑道。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有些焦急。
　　“没有啊。真的没有，你回去吧，不用送我，我自己能回去。”苏青黛强调了一边，转身要走。
　　我见状立刻拉住她的手腕，心想，算了，豁出去了，照那个方法试一下吧，我将苏青黛转过身来，双手轻轻握住她的双臂，闭着眼把脸凑上去要去吻她。
　　唇前感到一阵光滑和冰凉，“你，你干吗啊。”苏青黛用课本挡住了的嘴巴，身体微微后倾，有些娇羞的看着我。
　　“老师说，这样哄女孩子比较有效一点。”我依旧抓着苏青黛的肩膀，没有松开，怕她走开。
　　“你老师也不教你点正经的，”苏青黛用课本掩着嘴唇，低着头笑道，“我还是回去盯着你们好了。”她推开我的双手，一路上轻轻跳跃着往回走。
　　我挠了挠头，跟在她身后。
　　“hello。”许伊莲见到我们，依旧甩动着她的五指朝我们打招呼。苏青黛在对面的位置坐下，没有说话，翻开课本继续看书。我也跟着坐下继续看书，拿起水杯喝了起来。
　　“怎么样？亲到了吗？”许伊莲伸长脖子，美目圆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
　　我噎了口水，有点呛到：“那个，没有。”
　　“真没用！”许伊莲有些丧气，“你们两不会初吻还在吧？”
　　我和苏青黛两脸色都一红，没有讲话。
　　“看来是了。”许伊莲继续翻着杂志，没有看我们。
　　“虽然认识很久了，但正式交往，也没多久，接吻这种事，还是太快了一点。”苏青黛低声解释道。
　　“Helene，你不反对高中生早恋吗？”我放下小说，问道。
　　“不反对啊，准确的说，支持但不提倡。青春期嘛，哪个少年不怀春呢，本就是人性使然。只要在该学习的年纪把学习搞好，男女关系上不要乱来，都对彼此的感情负责，就可以了。”许伊莲一边翻着杂志，一边跟我们说着，全程没有抬头看我们。
　　“许老师，您这个年纪读书的时候，也有学生谈恋爱吗？”苏青黛放下手中的笔，问道。
　　“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思想不怎么开放，周围同学谈恋爱的很少；我读大学的时候……”许伊莲说道一半，停了下来，“那时候学习氛围没那么紧张了，加上从高中紧张压抑的氛围解脱出来，周围很多人开始谈恋爱了。”
　　“甄老师说，以后上大学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谈恋爱。”我回忆起甄重玖的话。
　　“没错，进入大学后，你的人际圈一般情况下是会得到扩展，遇见的异性也会更多，和人交往的机遇也变多。但感情又不是数学，用概率和样本计算的结果，有意义吗？”许伊莲停顿了一会，思索道，“如果真的碰到喜欢的人，还是不要等的好。有些东西，是经不起考验的。”
　　许伊莲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低沉，轻眉微锁，仿佛自己有很长的故事埋在心底。我和苏青黛听了这话，沉默半晌。
　　“老师，你碰到过喜欢的人吗？”苏青黛继续追问。
　　“没有！”许伊莲冷冷地斩钉截铁地否定道。苏青黛似乎意识到自己打听的太多，赶忙闭嘴。
　　三人静默着，继续翻书。
　　“老师，帮我看一下，这里的应该用什么语态？”苏青黛将试题递给许伊莲。
　　“英语，我也会啊。给我看看。”我抬头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坐在了一起。
　　“你！不！专！业！上次英语不是没考满分的吗？你还能比我厉害”许伊莲诡辩道，低头看试卷，给苏青黛解释，“这里应该用过去完成进行时，表示一件事情从过去做到现在，而且还在做……”
　　两个女生凑着脑袋，边说边笑；我则在一旁静静地看书。不知不觉已经快到正午十二点，太阳高悬，阳光从教学楼前攀爬过来，映照着池水明晃晃的有些耀眼。
　　“饿了，吃饭去。”许伊莲双掌交叉，高高举起，伸个懒腰。
　　“去食堂吗？”我摘下耳机，收起书本，问道。
　　“菜不好吃，一起出去吃吧。你请客！”许伊莲用杂志指了指我。
　　“为什么我请客啊？你拿工资啊，我又没有，你作为老师不慷慨一点？”我无奈地笑笑。
　　“出去吃饭，你还让女孩子掏钱啊。”她转身对我笑着。
　　“您是女孩子吗？看不出来啊！”我看着她凌乱风干的头发，以及大到覆盖大腿的文化衫，还有脚上的拖鞋，不禁取笑道。
　　“我回去换身衣服，你们在这等我。”许伊莲甩了甩头发，啪嗒啪嗒踩着拖鞋，转身回了自己的宿舍。
　　我和苏青黛等了三十分钟有余，许伊莲终于过来了，似乎又回去洗了头，头发也吹好了，化了点清淡的妆容，点缀着樱色的唇膏，又换了一身合身的T恤和短裤，虽不是很丰满，但也凹凸有致，外面套了一件浅色的春季风衣，蹬着白色的运动鞋，挎着个米色的背包朝我们走来，尽显成熟女性的魅力。
　　三人说说笑笑，吃完午饭，下午看书累了，便在后面的操场散了散步。等分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我和苏青黛同许伊莲作别，送了苏青黛回家后，我经过吕之海的家，又问了问在家的老奶奶：“吕之海同学回来了吗？”
　　“没有，他说跟同学练球去了。”吕奶奶笑着跟我说，“要我转告他，你来找他吗？”
　　“不用了，谢谢您。”我向他点头致谢。
　　周一回学校上课，一下课，我就去找在后面跟同学聊天的吕之海：“昨天不是说好一起看书的吗？你人呢？又不在家？球场又没看见你！去哪里了？”
　　“我跟其他人一起去上网了。”吕之海轻描淡写地说道。
　　“拜托，都说好了一起看书。你怎么中途变卦呢！”我情绪有些懊恼。
　　“我说老弟，周末就是拿来休息的，好吧。我一个体育生，文化课要那么多分也没用的。”吕之海也有些烦了，拍拍我的肩膀，摇头道。
　　“你是班长，起点带头作用好吧。”我也有些不赖烦了。
　　“你怎么讲话跟班主任一样了？周末我就是想出去玩，你想看书学习，我不拦你，我要放松，你也别拦我，可以吗？”吕之海放下右手，双臂交叉放在胸前，说道。
　　“我不想干涉你的自由，但是你这样失信违约，我很不爽。”我有些伤心，低声说完，便回了自己座位。
　　“不要拿你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可以吗？你能做到的事，别人不一定能做到。”吕之海高声在我身后喊着。
　　之后的几天的学习会，吕之海也都没来，尹佩兰也开始渐渐疏离了我，原本四人的学习会，只剩下我和苏青黛，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一下学期结束。
　　说起许伊莲的往事，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从与她同期毕业的张紫苏老师的口中得知，原来她大学跟一个成绩很好的学长好过，谈了很久，原本是毕业就结婚的打算，可是去见对方家长的时候，对方母亲不喜欢外地的姑娘，那男生毫不犹豫地提出分手，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孩自然不肯低声下气死皮赖脸的央求对方，头也不回的离开，从此也闭口不谈这段感情。
　　人类的本质，或许真的是“鸽子”吧。很多事情，都经不起考验，尤其是誓言和人性，发誓的人太多太多，守约的人太少太少，所以，我们才会感叹，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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