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连城璧

　　老乞丐抱着酒坛，看着杨开泰向他跃来，只虚着眼看向他。似乎是还在醉意当中，为此还十分应景的打了一个酒嗝。眼见杨开泰的拳风已至，他仿佛才惊醒过来：“哎哟！”

　　这声惊叫吓得失手掉了抱着的酒坛。他望着即将坠地碎裂的酒坛，突然就往前趴倒，在酒坛离地不过一寸时，又将其抱住了，这才舒了口气：“好酒啊好酒，老夫还未将你饮尽，你怎可先洒了给这荒庙里的山神供奉了去！”

　　他这一趴，倒是避过了杨开泰的一拳。见此，杨开泰再双拳并用，一拳推出捶地，一个扫堂腿扫向那卧地老乞丐。结果那人却以酒坛为支点，四肢并直，悬空一转再避了过去。这边杨开泰扫堂腿横过，也撑拳跃起，另一拳平推直入，带着一股刚猛的劲力直扑老乞丐面门。

　　那老乞丐却左脚垫右脚，以酒坛为中心，凌空掉转了方向。避开拳劲的同时，酒坛从他的左手滑至右手，只见他右手掌力轻推，那酒坛就旋转而出直对着杨开泰的左肩而去。当即便化了杨开泰的拳招，令他一个趔趄，堪堪稳住才得以落地。

　　“以柔化刚，软水制猛火。”连城璧听到沈灵素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时，侧头看了她一眼。她说话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且此时此地，就他们四人，另外两人自是也听到她说的话了。

　　老乞丐听她这样说，不再虚着一双眼睛。虽然那双眼睛依旧浑浊，可里面也微不可查的带着一股审视。

　　并未发现此时自己已成为了另外三人注意的焦点。沈灵素只是在脑中不断演练方才杨开泰与老乞丐之间的对战。从一开始，那老乞丐就是故意的！到底他是否是醉的，这不重要，他的一招一式皆是以那个酒坛为中心。

　　想通这一切后，也不过几息之间。连城璧就只看到那双眼睛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光芒，然后他听见沈灵素软声说道：“以柔化刚，软水制猛火。然坤至柔而动也刚，杨大侠不妨以彼之道还制彼身，借力打力，遇猛则更猛，遇柔则化无。”

　　听罢沈灵素一番话，杨开泰如茅塞顿开。再与老乞丐对战，也不再如方才那样掣肘不前了。

　　“好个小丫头！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老夫不过要你们一只鸡，你们用得着这样来招呼我吗？！”经沈灵素这么一番指点，这次该轮到老乞丐被杨开泰压制着施展不开。眼见此，他也不由得老脸一红。

　　心下也有了些火气，看着沈灵素站在一旁两眼放光的看着他们二人打架。老乞丐直接食指并中指伸入酒坛里，带起两滴酒液，掌力真气催发，便向沈灵素那方打去。

　　还不待沈灵素还手，连城璧便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手中宝剑出鞘半段，只见庙里剑光闪烁不过一刹，那两滴酒液便被连城璧的剑气给挡了回去，当即便落地激起了些许尘垢，留下了一滩水印。

　　“哟！你这聪明小子功夫不错！”方才他趁着说话间打出的两道酒液，分散了杨开泰的注意力，才得以脱身立于屋外。

　　“前辈要只鸡当然可以，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可又有‘敬人者，人恒敬之’，方才前辈倚老卖老，出语无状，未有前代之风，你要吃这只鸡，就得先付我报酬。”沈灵素躲在连城璧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拿着那只他们还未享用的叫花鸡，晃来晃去。

　　老乞丐见得那只鸡，直吞口水，抱着酒坛扭扭捏捏，头跟着沈灵素的手一起晃来晃去。香，实在是太香了！他忍不住了！紧了紧酒坛，老乞丐对着沈灵素道：“小丫头！你要什么报酬？只要不违背侠义道德，不让我滥杀无辜，好说！好说！”

　　连城璧和杨开泰见沈灵素与老乞丐的对话，一时有些不解。连城璧悄声问她：“灵素，你有什么要帮忙的，找我与杨兄便是。那人身份不明，还是小心为上！”

　　可沈灵素却拉了拉他的衣袖，踮脚凑到他耳边柔声道：“连大哥放心，这件事情只有那位前辈能做到。反正吃亏的不会是我们！”

　　看着她亲昵的拉着他的衣袖，还有刚才耳边传来的温热，连城璧方才还悄悄升起的一股不快，立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倒影里全是他的样子，眸中的光彩，让他觉得自己周身都亮了起来。

　　“好美的眼睛。”连城璧不禁这样想到，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见连城璧点头后，沈灵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只连城璧一人看了清楚。

　　“君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玄鸟游如鬼魅，神蛛银丝虚度；起落片叶不沾身，凌空手可摘星辰。前辈，是酒不好喝，还是贼不好做？”

　　老乞丐听到沈灵素说的话，吓得手里抱着的酒坛又差点脱手碎成渣，连忙一个趔趄抱住。那双虚着的眼睛，此刻睁大了，原本浑浊的眼神儿也不浑浊了！可是怎么看，那个底气怎么不足，只最后便直接破罐破摔道：“说！要我干嘛！你才肯把那只鸡给我！快凉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沈灵素连忙拉着连城璧走到他跟前道：“没有伤天害理的事儿，只是想请前辈你为我大哥指点一二，当一次连大哥的磨剑石！”

　　“嘿！敢情你要我给他......”老乞丐抱紧酒坛子，往后跳了一步，指着连城璧道：“当！陪！练？！”

　　“三招！就三招！多的不要！”

　　“灵素？”连城璧怎么都想不到，沈灵素提这要求是为了他！

　　“我之前有看见你与鬼面人的打斗，你的剑法本就剑势凌厉了。常人练剑，要想自成剑势，除了苦练，还要天赋。

　　你自是不同的，有天赋也够努力，你的剑势，好在柔和之力登峰造极，但这股柔和之力太过凌厉，压住了你的剑意。习剑者，不是诚于剑，而是诚于心。

　　只有剑势与剑意并存和合，才能得其剑心。执剑之人，莫不需要在与高手对战中领悟剑意，如今正好前辈在此，是一个机会。有问题，早解决嘛！”

　　连城璧发现沈灵素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不，应当说是很神秘。不是说她的身份，而是她这个人。一开始，他只觉得她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可是现在，他发现她还有一颗玲珑心窍。

　　她就像是一个宝藏一样，挖掘不尽。她狡黠，也安静，但有时却也活泼。连城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性格多变，却让他觉得始终如一的人。他想若是有一天，沈灵素身上只有一种性格的时候，那她便失去了生命，那个人不是沈灵素，只是这世上万千美貌女子中，最美的一个女子罢了。

　　仅仅是最美的女子，而不是最美的沈灵素。

　　老乞丐听罢沈灵素一席话，撇了撇嘴道：“行行行！那就开始吧！早点完事儿，早点了！我鸡凉了就不好吃了！”

　　“那便多谢前辈指教了，请！”

　　连城璧单手拨开剑柄，那把宝剑，青锋冷光，在月色下犹如泛着寒气的寒冰。连城璧一跃而起，握住宝剑便挽起一个剑花向老乞丐攻去。

　　老乞丐将手中酒坛抛起，往后一个铁板桥，一只脚伸直接住酒坛，单脚立地，身子携转，一手出掌，一手比诀，一股真气波浪边止住了连城璧的剑招。

　　见二人僵持，沈灵素与杨开泰一直在一旁观察他们的身法和招式。忽而沈灵素念出一段话：“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场中二人，听得这声音缥缈四散，但其中却带有凝气静心之意境，连城璧听到后半句时，忽然茅塞顿开，心火渐消，身法忽然灵动起来，剑招收敛，却又挽出了另一个剑花。

　　接着老乞丐和杨开泰才发现，连城璧每变幻一招，就跟着沈灵素说话的节奏在走，他的剑法也在这几句话间，不再如初时的柔和寒意之气四溢，而逐渐变得冷暖适宜，暖月春风皆俱，剑若闪电骤起。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三招已过。连城璧收招，宝剑入鞘。向老乞丐躬行一礼：“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益匪浅！”

　　“哼！丫头！我的鸡！”老乞丐一手抱着酒坛，一手伸出平摊开来，可那头都快扭到脖子背后去了，就是不看沈灵素三人。

　　“还热乎着呐！给！多谢前辈啦！日后有机会，我会再报答前辈的！”将手中荷叶包好的叫花鸡，扔给那老乞丐。他接过后，摸了摸，又拿在鼻子下嗅了嗅。才转过头来，施舍般给了沈灵素一个傲娇的眼神。

　　“哼！真晦气！怎的今日就偏生遇见你了呢！看着是个小白兔，哪知道这兔子还会咬人！鬼精！后会无期！老夫这就走了！”一边甩手，一边跺脚，不出三息，老乞丐便在他们三人面前消失不见了。

　　“这轻功！怕是当世少有吧！”杨开泰感叹道。

　　连城璧转身看见沈灵素望着老乞丐消失的方向，眼里尽是好事得逞的得意。他的眼里也不禁泛起了笑意，甚至还笑出了声。

　　见沈灵素回过神来看着他，他也没忍住，那勾起的嘴角怎么收也收不回来。“果真是个美人，就像娘亲说的那样，连大哥笑起来眼睛里有星辰大海，他的睫毛真长啊！”沈灵素不禁在心里雀跃起来，要是他真成了我表姐夫也不错，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这样的如玉君子，是我亲戚呢！

　　（沈飞羽：是不是我从小的教育有问题，为什么我觉得我女儿没有情根？！｀Д′|难道这就是，缺失父爱的结果吗？！）

　　“灵素，你知道那位前辈是谁？”连城璧问出心中的疑惑，杨开泰也在一旁附和道：“对啊！沈姑娘，你知道刚才那位前辈的身份？”

　　“他是司空摘星。”

　　连城璧：“！！”

　　杨开泰：“！！”

　　二人异口同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的脚。我听娘跟我说过，江湖中有三个人的轻功，令人望尘莫及，一个是盗帅楚留香，一个是黑蜘蛛燕五，再有一个就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楚留香和燕五的轻功早已失传。而司空摘星的轻功，却极好认。因为江湖中从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不仅擅长偷，还擅长易容，没人见过他的长相，他出现时，可高可矮，可胖可瘦。

　　所以能肯定的是他一定会缩骨功，而练缩骨功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的四肢关节会很突出，若是一个轻功又高，又会缩骨功的人，那他的脚踝关节便会较常人而言更畸形。”

　　连城璧此时回想过来，抬头看着沈灵素接着道：“他适才踏进庙堂门槛的时候，脚画了很大的一个外八字，且腿过于笔直。这是因为他练缩骨功的原因，为了不让自己的骨节作响！”

　　“不错，后来我更肯定他是司空摘星，是因为他蘸酒向我射来了两滴酒液。他的那一招势，出手无声，真气内敛，乃是曾经陆小凤的独门绝技灵犀一指。不过他没学到家，只肖了个形似。”

　　听罢沈灵素的解释后，连城璧也不得不佩服她观人于微。他突然很急切的想要知道羽夫人与沈飞云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秘密。他突然想要知道羽夫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才能有这样一个令他逐渐着迷的女儿。

　　连城璧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对沈灵素动心了。只是每跟她相处一刻，他心底的那处黑暗就会离他越来越远。

　　“沈姑娘，杨某佩服！佩服！没想到姑娘你常在深闺，居然懂得这么多！”

　　“哪里。只是灵素素来爱书，以前体弱，娘怕我整日都在家里闷出心病，所以就找了各种各样的名家典籍、江湖异闻，来供我聊以解闷。今日不过是巧合，现学现用罢了。”

　　这场对话最终在连城璧见天色愈晚，月近中天，以明日还要早起赶路而结束了。

　　看到靠在墙角，月色映衬下宁静美好的睡颜，连城璧取下身上的白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沈灵素的身上。接着他便盘腿打坐，就这样守了她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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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与风四娘带着沈璧君从沈家庄离开后，二人便与沈璧君分道扬镳了。他们二人从在沈家庄得知的消息，便往边关的龙门驿站赶去，准备半道上截胡。

　　到龙门驿站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萧十一郎和风四娘二人便在一旁的山坡上，借着繁盛的野草掩藏。准备等待四大高手的到来。

　　等了半天，瞌睡都快出来了。萧十一郎忍不住抻了个懒腰，可此时却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那就是沈飞云请来的四大高手？”风四娘捅了捅身边的萧十一郎问道。

　　“哇~他们都来了！嘿~这下有意思咯！”萧十一郎见着那马上的四人，摸了摸下巴。

　　“他们什么来头？”

　　“打头的是海南剑派的海灵子，他的斩鸥剑法练得是出神入化。跟在他后面的，是天下第一打穴高手，关东大侠屠啸天，他的十根铁指专打人身上的三十六处大穴，七十二处□□。

　　再后面的，便是先天无极门的掌门赵无极，他的十三路先天无极剑法，练得日趋化境，施展出来已经全无烟火之气！”

　　风四娘指着最后一个人，问道：“那最后那个，一只胳膊那个，背的是不是割鹿刀？！”

　　“哇！哇哇！独臂鹰王，司空曙！”萧十一郎见到那人稍显震惊，抱住风四娘的肩膀，紧抓不放。

　　“他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我告诉你啊，前面那三个人，跟他一个人打，都打不过他！”

　　风四娘踹了他一脚道：“老娘最讨厌你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样子！四大高手是不是男人啊？是男人他就有弱点，这吃喝嫖赌他占一样，这事儿就好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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