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连城璧

　　今日的订婚宴终是在沈璧君被萧十一郎“劫”走而告终。到底是给在场的武林人士心里留了个谈资，不出明日，便会天下皆知了。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有趣啊！我的好姐姐，好戏还在后头，咱们走着瞧哟！”

　　沈飞羽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她那侄女儿沈璧君，日日月月年年这般如她们娘儿俩一样，皆被拘在这沈家庄里，就如那笼中雀儿，不得自由。笑也不由己，哭也不由己，成日里被沈飞云耳提面命，丧着个脸，喜怒哀乐不显。要搁她身上，过上个十八年一成不变的生活，怕是早就疯了。也难怪后面会扯出这么些奇葩事儿，只可怜了连城璧。唉，都是可怜人呐！

　　“娘，今日，无霜看见我的脸了。”

　　沈灵素一回来便将前院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沈飞羽，她娘似乎对于表姐沈璧君出逃沈家并不意外。不过看见沈飞羽那由开心到郁闷的表情，倒是不解。应该说，大多数时候，沈灵素就没搞清楚她娘哪来那么多丰富的表情，有时一天得喜怒哀乐都过上一遍，然后又一个人自言自语，最后就突然又高兴了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啊。

　　“嗯？见便见着了~那丫头一向对璧君忠心耿耿，璧君重视珍惜的人，她必然也是重视的，嘴严着呢！我家丫头这张脸可好看了，跟你娘我一样生的好看！嗯~面纱怎么掉的？”

　　看着沈飞羽斜倚着贵妃榻，一身慵懒，风情媚生，右手食指的朱红蔻丹一点一点着那丰润的朱唇。沈灵素都怀疑，她怕不是沈飞羽亲生的吧，这女人真的养过娃吗？（你不知道吗？你自己不清楚吗？不要随便怀疑人生好吗姑娘！_？）

　　“被连城璧揭掉的！”听到沈灵素磨牙凿齿的语气，沈飞羽忽然来了兴趣。立马打了鸡血，从贵妃榻上端正坐姿，一双玉手拉着沈灵素问道：

　　“皎皎见着连城璧啦？！”

　　“嗯！”沈灵素忽略掉自己娘亲充满八卦的询问语气，此时她心里还气着自己第一次与人对招，居然三招不到就被连城璧给差点擒住了。

　　“我跟他交了手，结果三招都没走过，他，很厉害。”不得不承认，连城璧的确很厉害。沈灵素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尽全力，他只是想要抓住她而已。

　　沈飞羽显而易见感觉到自己女儿心里的失落。她知道自己这女儿心里有秘密，她学的那些武功，还有对武学的见解，非常人能及。真当她信了白胡子老爷爷的说辞啊！这都是穿越玩儿剩下的梗！可不管怎么样，都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疙瘩！从她一直以来对自家宝贝的观察看来，琴棋书画从小就似信手拈来，进境神速。怕也跟她差不多也是个胎穿。不过估计是个土著，还是一个失忆又傻的可爱的土著！（娘亲真香！）

　　“好啦！皎皎不要灰心，你又从未与人交过手，第一次总是不完美的。以后就好啦！”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以示安慰。见沈灵素那股灵动劲儿又回还过来，沈飞羽也欣慰的笑了笑。

　　“娘~今日璧君表姐闹这一出，姨母肯定知道了。我方才逃回来的时候，听见无霜大喊‘小姐’，当着这么多人，姨母定会觉得出丑，无霜怕是会受罚。我，我想去把表姐找回来！毕竟当时我要是不提分开跑的话，也不会出这事儿了......”

　　沈飞羽心中哂笑，这傻丫头，这是命中注定啊！哪怕你不说分开跑，她那侄女儿今日也是会有这么一出逃跑的！沈飞羽了解沈灵素，她这女儿，性子虽古灵精怪，有她爹三分邪性，但终究还是单纯善良，无非是觉得今日无霜认出了她，在沈飞云面前没把她给供出来，还要受罚，觉得过不去罢了。

　　“罢了罢了！你要出去便出去，我何时拘着过你啦！左右今日，我也该去亲自见一见你姨母了。今晚之后，我们娘儿俩会光明正大的进出这沈家庄！再也不用偷偷摸摸，韬光养晦了......”

　　“娘？”

　　“十六年了，呵，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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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庄正厅。

　　“无霜，你私自放走小姐，可知罪！”沈飞云落座于上方的盟主宝座，冷凝着跪在地上的那抹桃红，语气冷漠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喝道。

　　“夫人，无霜知道自己胆大妄为，可是无霜看着小姐平时活得太可怜了！才一时糊涂放她走的。”

　　“哼~我看你还真是糊涂了。你一个丫鬟，你不觉得自己可怜，你觉得你锦衣玉食的主子可怜？！”听着无霜这番说辞，沈飞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声嗤笑，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股鄙夷。

　　无霜正待开口，忽然门口响起一道清冷又妩媚的女声：“可不是可怜吗？好好儿的年华虚度，整日困在这样华丽的牢笼里，可不得想个方儿的折腾起来，给自己找点乐趣。”

　　连城璧本就候在门外，虽然今日订婚宴闹了出这样的笑话。他心中自也是有几分不快，但从小修来的涵养，还是让他选择了宽待。毕竟他于沈璧君而言还是一个陌生人，如今二人成亲在即，却互不相识，于任何女子而言都是忐忑难安的。更何况是一个从来就养在深闺的女子呢？自来大足以容众，德足以怀远，他本就不屑心怀狭窄之人，无垢山庄也不需要一个这样的庄主。

　　听罢无霜一番忠心为主之言，心中已经无怨了，甚至有些欣赏这样的忠仆。见沈飞云脸色一冷，正待进屋求情。忽然便听到有人先一步开口了，只是言语间的冷嘲，令连城璧心里一紧。他早就察觉有人向这方行进，但守卫皆未阻拦，也知是庄中之人。只这话说得，万一惹怒了沈飞云如何是好？

　　连城璧侧目看向站在门口那女子，应该说是妇人，见她眉目殊丽，与沈飞云有六分肖似的容貌，还有几分像......她？接着又听见，门厅内外之人见到那妇人，皆恭矩有礼：“羽夫人！”

　　沈飞云似是有些惊讶：“飞羽？”

　　被唤作“羽夫人”的妇人，挑眉一笑道：“姐姐，十六年之约到了，我和皎皎自由了。”

　　“十六年了？是了，皎皎如今十六岁了，跟璧君一般大了啊~”沈飞云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方才还竖眉怒目的眼神一下变得恍惚而温柔。

　　可这抹温柔眷念只转瞬即逝，看向沈飞羽的眼神平淡无波：“是我对你不住。可你还是我沈飞云的亲妹妹，这点谁也改变不了！”

　　这是默认了沈飞羽的要求了。看来我的亲姐姐，你还有的救。沈飞云瞳内光亮一闪而过。罢了，再不愿接受，你也是我亲姐姐啊，小时候那个护着我，惯着我，爱着我的亲姐姐啊......

　　二人一时沉默，不过接着，沈飞云肃容凛冽道：“来人！把无霜拖出去！”

　　“夫人且慢！”

　　“我想无霜姑娘一定是一时糊涂，才酿成了大错。请夫人看在城璧的薄面上，暂且放过她一次吧！”

　　“你？倒替她求情~”

　　“我只是在担心璧君，城璧怕璧君回来之后，发现无霜姑娘因她受累，璧君一定会很难过，很自责的。”

　　哼！你这小屁孩儿才见过我那侄女儿多少次啊，就知道她会很难过很自责了？！沈飞羽心中忍不住吐槽，若是真的难过、自责，明知道这样一走了之会害得自己贴身丫鬟受罚，还这样为之。为了自由，当真是不怕自己亲娘把这丫鬟给咔嚓掉吗？这突然来的担心，还真特么的“突然”！(||_)

　　见到无霜那瞬间含情脉脉的双眼，沈飞羽衣服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即道：“方才皎皎急匆匆跑回来求我，那丫头今日听见底下丫鬟说君儿今日定亲，心下一时好奇，便偷溜出来看热闹。哪知出了这档子事儿，她和君儿被两个不认识的人给拆散了，你也知皎皎的病才好，多亏了无霜带着她，才没被吓到。这丫头自小便跟在君儿和皎皎身边，你若罚她，她俩该伤心了。”

　　沈飞云看着连城璧和自己妹妹，思量片刻，只对无霜道：“哼，你倒是好福气。无霜，还不快谢过羽夫人和连公子。不过若有下次，你自己知道后果！”

　　“多谢夫人！多谢羽夫人！多谢连公子！”

　　“行了，起来吧~”沈飞羽看到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都快粘着连城璧身上了。切~你个超强502胶水！

　　见沈飞云与连城璧还有话讲，沈飞羽便只冷冷点头示意告辞，她怎么可能没发现连城璧对她行礼时看她的眼神尊敬之余又带着探究呢，不过她现在是阿姨，探究她不就是探究她女儿嘛~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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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光疏朗晴日好，拂堤杨柳醉春烟。姑苏城内好景重重，伴着秋日暖阳，坊市喧闹，图添得平日里见到的那些清静之景，倒显得格外落寞了。难怪娘亲，让她出来走走。从未出过沈家庄的沈灵素，见到了这与沈家庄全然不同的景象，眼中尽是新奇与盎然的兴致。

　　试问哪个不爱自由呢？她只是懂得，若她真的出了沈家庄，怕是会累得沈飞羽又是一番遮掩了。她只是比沈璧君更懂事，因为她看到了她娘眼中藏下的寂寞和伤痛。她不知道姨母沈飞云到底对她娘做过什么，只沈飞云对她的疼爱里，更多的是一种补偿，也有算计。

　　如今真正解禁了，她心里的那股与沈璧君一样渴望自由的心，才彻底放开。见着街上摊位上卖的小玩意儿，她总是忍不住上前东看看，西摸摸。逛到一个面具摊，她一眼就相中了一个银丝掐边的半面昆仑奴面具，当即便拿起来，看个不停，爱不释手。

　　小贩见她极是喜爱，又见她穿着不俗，面纱遮面，想来便知是深闺淑女，当即也和气笑道：“姑娘好眼光，这银面掐丝面具是苗疆的手艺，我这里就剩这一个了，您若是喜欢，便收你三十文好了！”

　　沈灵素闻言点头，正待掏钱。忽然想到，昨日她娘回来告诉她日后她再也不用偷摸着出院门，逛个沈家庄都得跟做贼似的。又听闻连城璧准备连夜出发前去寻她表姐沈璧君。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即便趁院里人都睡了，夜深人静便跑了出来打算跟着连城璧去找沈璧君。结果匆忙间，便忘记了她娘为她准备的银子。

　　没钱难倒英雄汉啊。总不可能这一路上都露宿荒郊野外吧！她又极是喜欢这个面具，心思几转，便拔下了头上的银镶玉的头钗，递给了小贩：“我出门忘带银两了，不知道这支钗能否抵扣这面具的银钱？”

　　小贩算是看出来了，敢情这姑娘是第一次出门啊！见着那支银镶玉的头钗，做工精美，玉的水色是难得的玻璃冰种蓝田玉。何止是够啊！这支钗简直都能把他这摊子买下来，还能再让他买栋不错的宅子！送上门的冤大头，不要白不要！

　　“够够够！怎么不够！姑娘要不你再挑点儿其他的，算是我惠利赠送给你了！”

　　“多谢，不用了。我就要这个面具就好！”

　　小贩听她这样说，连忙接过那支玉钗，生怕沈灵素反悔！见她拿着面具转身欲走，小贩也赶紧收摊准备撤场。可一个人影突然立于他面前，伸出手道：“钗留下，这是面具的钱，拿去。”

　　那人声音冷冽，但特有的声线如瑾瑜清击，带着令人熟悉的感觉，令走了没几步的沈灵素回头看过去。

　　连城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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