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依旧

　　山雨欲来风满楼。

　　和上一世几乎一模一样的情景。不过，这回主人公从纪南变成了纪霆。
　　大皇子妃何氏一路快马轻舟，待得镇南王纪霆领兵追赶，西北督帅纪霖封锁西北边境的时候，何氏已经逃窜进入西里境内。
　　西里第一战将里耶点齐十万大军，向边境增兵，与大夜西北守军对峙。皇上命镇南王纪霆为主帅，西北督帅纪霖辅助，抗击西里。
　　里耶在阵前以镇南王二子为质，威胁镇南王退兵割地，镇南王不为所动，悍然发动攻击，一排强弩射过去，镇南王第二子纪西当场身亡，要不是里耶身手快，把纪北抢出来，纪北也命丧当场。里耶算是怕了这位虎毒食子的镇南王，不过此后再也没有把孩子押上前线过。
　　纪霆步步紧逼，西里节节败退，不久就将战线推到了西里境内。西里求和，镇南王纪霆责令西里送回纪西纪北和大皇子妃何氏，何氏当即自尽。谁曾想西里传来消息，纪西和纪北回来的都只能是灵柩了。纪西和纪北都还小。尤其是纪北只有一岁多点儿，跟着何氏千里奔波，风餐露宿，在路上那几天根本连奶都喝不上，有的时候连米糊都没有，饿得两个孩子直哭。过边境的时候，何氏为了防止两个孩子的哭声惊动守军，给他们服用了安神散。那么小的孩子哪里经得住这个，一到西里就发高热，西里前线缺医少药，更加缺治小儿症状的大夫。纪西和纪北被押上前线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就算镇南王当时肯退兵，两个孩子也是熬不过去的。镇南王迎回两个儿子的灵柩，当天昏迷不醒，西北前线大军暂时交给西北督帅纪霖节制。

　　艳阳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佛堂念经祈祷，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不省人事。
　　艳阳躺在床上，万念俱灰。她这哪里是重生了，分明就是下了十八层地狱。所有最刻骨铭心的痛，通通都要再经历一遍，还得加上个利息。

　　纪霆送来的家书只有一句话，纪西纪北殁。

　　艳阳让穆磊通过纪霖把西北每天详细的战斗进程，纪霆的部署，还有审问何氏侍女得知的纪西和纪北一路上的情况细节的口供交给自己。艳阳仔细地看着纸上的每一个字，心如刀绞。纪北还没有断奶，路上没有合适的奶娘，被饿得直哭。越往西北走越寒冷，何氏仓促逃亡，大人都只能挨冻，哪里有多的棉衣分给他们，两个孩子一进西北就开始生病了。过边境的时候，何氏直接给两个孩子灌了药，孩子们哪能受得了这个，进了西里大帐已经昏迷不醒。还有奄奄一息的两个孩子直接被押上前线，然后被他们的父亲下令射杀……艳阳看着这些，又哭晕了过去。
　　艳阳公主亦是几度晕厥，有几回太医都要摇头想要叫准备后事了，不过看着定王凶狠的脸色没有人敢开口。宫内宫外一片焦急。皇帝，皇后，云贵妃，定王夫妇，英国公夫妇，还有骄阳公主，纷纷来广平王府探望艳阳公主。艳阳根本不想理，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两个孩子，就这么没了。他们本来可以平安快乐地长大，也许纪西还会像上辈子一样，成为镇南王，纪北继续去南方建功立业。结果，他们的父母一念之差，让他们这么小就被何氏那个贱|人掳走，一路上食不果腹，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被活活地熬死了。这让她怎么宽心！
　　艳阳这么想着，活生生地又气晕了过去。

　　广平王妃每天带着诚儿和笑笑来宽慰她，艳阳看见孩子，又是悲从中来，转头不顾。广平王妃无奈，“艳阳啊，我们都知道你的苦，可是，纪西和纪北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你这样啊。”
　　艳阳哭的声音嘶哑，“纪西和纪北，什么时候回来。”她没有提纪霆。
　　这几个小团子平日里也是广平王妃带着的，要是那天她小心缜密一点，没有让纪霆把他们抱回去，也许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同样悲痛自责，“后天就该到京城了。”
　　艳阳枯槁的眼睛悲痛无神，“云姐姐，听说你们下个月，就要回东海去了。”
　　广平王妃点点头，不知道艳阳提这个做什么。
　　艳阳无力地道，“本来说，笑笑要在我身边养到三岁再去东海的。我改主意了，你们把她也带走吧。跟着我这么没用的生母，她还不一定能活到三岁呢。”艳阳“呵呵”地笑着，声音犹如鬼魅。
　　广平王妃急道，“艳阳，艳阳，你别吓我啊，艳阳。”
　　艳阳却不再说话，转身向里睡了。

　　更打击艳阳公主的在后头。镇南王战功卓著，赏无可赏，唯有封妻荫子。可镇南王如今的儿子，只有纪南了。定王向皇上进言，封纪南为骁骑散位舍人，加封镇南王妃和老王妃。镇南王妃加封封号“章敬”，镇南王老王妃加封号“元烈”，另各赏赐皇庄千亩，财宝无数。艳阳公主再加食邑四百户。广平王妃只得叹息一声，挑艳阳精神还好的时候，将这些事情缓缓转述。
　　艳阳这回连血都吐不出来了，只得静静受着，那神情连广平王妃都不忍心看。

　　镇南王府，南华院。
　　窗外大雨倾盆，王妃跪在佛像前，不停地讼念着往生咒。她在想，这一回，算不算是她的罪孽？不算不算，她什么也没有做。可自从纪西和纪北的消息传来，她就没有睡过一夜好觉，纪南也常常被她吵醒，索性就让她到隔间去睡了。
　　对艳阳公主，对纪东纪西纪北，她怨过恨过，嫉妒过心酸过，使过绊子打压过，可她从来没想过让他们谁死，从来没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那天的确是故意藏起纪南，不过也不是有意要害纪西纪北。她苦笑一声，到了这个地步，有意无意的有什么区别。
　　王妃擦干泪水，继续讼念往生咒，只希望这两个孩子早日往生极乐。

　　镇南王纪霆痛击西里，得胜还朝。西里人凶悍，大夜自建国以来，头一次对西里取得如此大的战果（纪霖三箭定天山打的是西里的小弟）。可他刚刚大病一场，人憔悴了许多。皇帝当然知道前线状况，亦知纪霆痛失二子，皇帝便让他回去休息，并嘱咐他好好安抚艳阳公主。
　　皇帝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艳阳是她最宠爱的女儿，纪西纪北是他的外孙。纪西纪北夭折，艳阳险些就没熬过去，这些日子御驾往广平王府去了三次，次次太医都说艳阳不行了，他和贵妃都生恐白发人送黑发人。现下纪霆回来了，艳阳，诶，他这可怜的女儿……

　　艳阳知道父皇心疼她，心疼纪西和纪北。可心疼归心疼，艳阳也知道，皇帝明面上是不能责怪纪霆的。纪霆损失了两个儿子，换来了西北边境的安宁，朝野上下谁不称赞镇南王高义，哀叹镇南王府遭此不幸。和上辈子一模一样，艳阳儿子的尸骨，成就了他们父亲，他们兄弟的功勋，成为了他们军功上的一抹鲜血。一将功成万骨枯，纪家这个地方，真是把这句话诠释的淋漓尽致。
　　可艳阳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不能什么也不做。

　　艳阳公主没有去城门接纪霆，也没有去迎两个儿子的尸骨。纪霆心下有些失望，嘱咐手下人将两位公子的尸骨送回镇南王府，自己去接艳阳。这几日正是秋老虎，天气炎热，尸首得用冰镇着才不致腐烂。
　　谁曾想，艳阳不在广平王府，一早就出门去了，没带随从，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王妃布置好纪西纪北的灵堂，便有些支持不住。几个精干的管事和老王爷老王妃在前边支应，她自己回来休息一会儿。
　　“娘娘，公主娘娘好可怜，这一下子就没有了两个儿子，太医院那边说，有好几回，险些就没熬过去。还好那天咱们四少爷没有去，不然娘娘您只有一个儿子，现在可怎么过。王爷也真是狠的下心啊。”倩儿被逐，王爷从府里的丫头挑了这个晴儿给自己用。
　　王妃面色越发苍白，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吩咐道，“去寺庙里，再帮我给纪西纪北立两盏长明灯，把这个月的月钱都拿去。另外再请一座观音回来在房里镇着，我替两个孩子多念念经。”也只能这样了，王妃叹气。
　　晴儿领命，想要扶王妃娘娘上床歇息，谁曾想，床上的幔帐被人放下了。晴儿觉得奇怪，刚想提醒，王妃已经朝床边走去。晴儿只好先一步把幔帐拉起来。

　　“啊！——————啊！——————啊！——————啊！——————啊！——————来人啊！来人啊！来人啊！快！————快！————救命啊！————”晴儿一拉开幔帐就被吓傻了，高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外跑。

　　王妃看了一眼就被吓得倒在地上几乎晕厥，不住地喘息，虚弱地叫道，“来人，来人啊……”
　　晴儿跑到一半，见到王妃还倒在地上，赶紧爬起来，打算拉王妃一起走。王妃浑身虚软，试着几次站起来都没有成功。
　　还没等主仆二人跑出去，尖利的女声把外面伺候的人都招进来了，呼啦啦地站了一屋子。看到屋内的情形，也面面相觑。
　　床上放着两个人偶男孩，一个做成三岁大，一个做成一岁大，依稀有纪西和纪北的模样。二人死相都极惨，“纪西”的身上插满了箭矢，满身鲜血。“纪北”面色惨白，嘴角渗血，面上的笑容十分凄厉，手还在往前伸，像是在求救。这么两个人偶放在昏暗的内室，放在王妃的床上，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艳阳欣赏够了他们惊恐的样子，才慢慢悠悠地抱着纪南从隔间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还温柔地哄着，“宝宝乖，不哭哦，我是你二娘。”声音越发温柔，就越发让人心惊肉跳。
　　王妃连声音都在颤抖，“艳阳，你想要干什么？纪南是无辜的。”
　　艳阳笑得更温柔了，“姐姐，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姐姐，这鬼还没来呢，两个人偶而已，姐姐怎么就吓成这样。”说罢接着哄纪南，“小宝宝啊，看看你这柔弱善良的娘啊，你说她干什么亏心事了怕成这样。”
　　王妃终于站起来了，颤颤巍巍地想要上前，“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对个孩子下手。”
　　艳阳放在纪南脖子上的手一紧，王妃呼吸一滞，不敢动作。艳阳松了松手，“原来姐姐也知道，牵连孩子不好啊。可惜这世上的人，都喜欢严以待人，宽以律己，姐姐说是么？”
　　王妃头晕目眩，扶着桌子，带着哭腔，“艳阳，你把孩子还给我。”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艳阳心里的恶气吐出来些许。她终于走过去，把纪南轻轻地温柔地交到王妃手上，王妃一接过纪南，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艳阳看她这个样子，笑得越发畅快，“姐姐以为，我会对纪南做什么？我告诉你吧，我什么也不会做的，我会让她好好活着，会让你们每天都给她喂药，会让她坐稳镇南王世子之位，会让她做名副其实的镇南王。会让她……永远都做不了一个女人。”最后这一句话是贴着王妃的耳边说的，听完这句话，王妃已经是一脸要晕过去的样子。原来，艳阳早就知道了。艳阳接着道，“姐姐你一定是知道的，这个药一直吃到十六岁，纪南就真的做不了一个女人了。她这辈子都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哈哈哈，我不会夺你的王妃位，也不会夺纪南的世子位，因为，这个镇南王世子位，是我对你们的报复。你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你的丈夫，纪家，要因为你而断绝嫡系子孙，小蝶啊小蝶，我真是佩服你啊，我毁不了镇南王府，但是你可以啊，哈哈哈。你可真是个丧门星啊，谁沾上你谁倒霉啊，纪霆是，纪南也是啊。”艳阳笑得凄厉又诡异，王妃终于受不住这个刺激，晕了过去。艳阳终于停止了笑声，向周围的人淡淡吩咐道，“去请大夫吧。”说罢大步走出了南华院。
　　纪霆去广平王府找艳阳，得到消息晚了一步，等他到南华院的时候，刚好碰上走出去的艳阳。
　　谁知艳阳既没有悲痛，也没有质问，还温柔地给她整了整衣服，“王爷快进去吧，姐姐和孩子们都在等你呢。”
　　纪霆见院子里一片狼藉，还以为艳阳又发脾气了。赶紧冲进屋子里，待进屋子看到床上那两个人偶，脸色一下子就青了，整个人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似一条被甩上岸的鱼。这两个人偶做的太逼真了，跟纪西纪北的死状一模一样，纪西就死在他面前，他当然熟悉。当下反应比王妃还剧烈，用力扶着桌子不让自己的身体倒下，可惜效果不太好，纪霆坚持了不到十下，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悠悠转醒的王妃正好见到这个画面，大喊一声“王爷”，就又晕了过去。
　　艳阳公主却不肯善罢甘休，她抱起两个人偶，走到纪霆前面，轻轻地哄着，好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把“纪西”交到纪霆手里，一边哭一边笑，“王爷，你看，这是我们的儿子呢，多么可爱，他们都说纪西长得最像你，你看看？纪西是不是最像你？他的鼻子眼睛跟你一模一样呢。”
　　纪霆接过那个人偶，浑身都哆嗦，艳阳温柔地依着他，抚摸着纪北，“你走之前怎么跟我说的？你一定会把他们带回家的。你就是这么把他们带回家的！”
　　纪霆擦了擦嘴角的血，不想辩驳，“艳阳，是我对不住你。”
　　艳阳笑得泪流满面，“对不住我！对不住我！”艳阳对着他怀里的“纪西”道，“孩子，来来，你有什么想和你爹爹说的，你就说吧。纪霆，你和我们的孩子解释解释啊，你和他解释啊！说你不是故意要害他们的！你说啊！”
　　纪霆无语，他能解释什么。
　　艳阳仍旧不肯放过他，“你说啊，说你不是故意的，说你是真的想带他们回来的。只要你敢说，我就信。你敢么？！”
　　纪霆多日疲惫奔波，又经丧子之痛，沉疴多日，再这么一刺激，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悲痛交加，直接倒下了。
　　艳阳呆立在旁边，无悲无喜，毫无反应。

　　艳阳公主功力见长，一回府不仅王妃“病了”，连王爷也“休养”了。而且公主殿下一反以往的三件套——撒泼骂人甩巴掌，改走灵异风格。那天王爷王妃病倒，大家一时忘记收走那两个人偶，就被艳阳公主拿去循环利用。某天晚上王爷刚打开书房的门，就看见两位“小少爷”一起吊在他书桌前。王爷是军中打熬的身子，可再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这种刺激，这几天过得十分心惊肉跳。纪霆当即命人把两个人偶销毁，来到艳阳的院子里。艳阳又不在，艳阳跑到南华院门外的墙边涂血泥去了。浓重的血腥味吸引得蝙蝠一阵阵地往南华院墙上撞，扑棱棱地十分壮观。再配上几句“大娘，我死的好惨啊～～～～～”这滋味简直不能更销魂。纪霆头疼，只得带着属下往南华院赶，动用火把驱散蝙蝠。这下好了，南华院的墙最好拆了重新建。

　　纪霆终于在艳阳的院子里逮到她一回，“艳阳，你这么闹，两个孩子泉下怎能安宁？那也是我的儿子，你让我天天看着他们的死状？你这么利用他们，于心何安？”纪霆连日征战，后来因二子之死又大病一场，身子本来就有些虚，此刻脸色青白，十分狰狞。
　　艳阳目呲欲裂，“看着两个人偶你就受不了了？那我看着我儿子的尸体呢？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我看着他们的尸体，心里的痛只会比你们多百倍！”
　　纪霆大怒，“那也是我儿子！”
　　艳阳毫不示弱，“可他们不是你最看重的孩子！你为了你的军功，心甘情愿地断送了他们的性命！是不是还为了纪南？他们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威胁纪南了？”
　　纪霆一拍桌子，“胡说！”
　　艳阳冷静了一下，不想跟他吵，打算接着搞破坏去，只要她活着一天，她决不让他们好过。
　　纪霆大喝一声，“来人！”
　　艳阳早防着他这一手，当即把手中茶杯一摔，公主府府兵冲出来，和镇南王府府兵瞬间在厅里形成对峙之势。
　　纪霆见艳阳愈发偏执，不由得疲累，软倒在椅子上，“你想怎么样？”
　　艳阳凄厉一笑，“我想让大家一起下地狱。地狱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并不介意是哪里。”

　　纪霆阻拦不住，王妃惊悸成病，老王妃避其锋芒，老王爷隔岸观火。镇南王府里一时间灵异事件频发。一会儿王妃半夜醒来发现个鬼影吊在自己窗前，一会儿王爷的书房墙上被人画了两位小公子死前的场景，再一会儿大家吃饭时的主菜被人换成了一只剥了皮淋了强酸的死猫，恶心的大家那天下午都没吃东西。坊间传言纷纷，有说两位小公子是死于亲父之手有悖人伦，这是上天降下的严惩。也有说这是两位小公子幼年夭折，魂魄没办法入轮回，只得飘荡在镇南王府上空。整个王府都要愁出水儿来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纪霆更是身累心累，每天跟艳阳斗智斗勇，再回忆一下儿子死前的惨状，神都受不住。他心里一叹，等艳阳冷静下来，再好好谈谈吧。想起纪西和纪北，心中又是一阵绞痛。他的亲生骨肉，他怎能不疼，可再疼，有些事情，他也只能这么做。

　　纪霆纠结也好，心累也罢，艳阳都不想管，她只知道，纪霆做了和上辈子的纪南一模一样的决定，后果还更惨烈，一下子折了她两个儿子。既然不让她好好活，那么大家就一起死。她可以每天不出王府，每天给他们来这么一招，直到闹不动为止，看谁先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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