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依旧

作者:深水鱼雷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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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前相持


      “殿下叹什么气?”穆磊适时地把艳阳的思绪拉回来。
      “我只是在想,有的时候朝堂上一个小手段,杀伤力可比十万敌军。像你和纪霖将军这样的帅才,没有倒在敌军的铁蹄之下,现在反而困在我们自己人的波云诡谲暗流涌动中。”艳阳又想到上辈子的纪东,不由得心绪有些低沉。
      穆磊没想到她在想的是这个,还以为她在想怎么跟她丈夫交代呢。思及此,穆磊似不在意的一笑,“是个人就有私心,世间之事莫不如此。不过,我们也不是纸折泥捏的,不管什么样的乱流,也要吞的下我才行。”这样睥睨傲岸的话,由他说来却觉得如同清风拂面。只见他的眉间一片舒展,无半点郁郁之色,似乎从南境一路入京,诸多的烦恼委屈都不曾萦绕于他的心头。
      艳阳心头的郁气似都消散了不少,不由得赞叹道,“豪阔宏量,霁月光风,将军可当这八字。”
      美艳的公主眼中溢出的点点崇拜耀花了他的眼,可惜了,穆磊心底一阵惋惜。穆磊只得提起另一个话题,“公主这么帮纪霖,怎么和镇南王,和大皇子交代?”
      艳阳愕然,“我做事要和他们交代?他们谁敢问我要交代?不给交代他们能拿我怎么样?”正如艳阳之前和纪霆说的,王妃位,世子位,郡主位,早就已经尘埃落定,艳阳早对镇南王府无所求了,只剩下纪西和纪北的前途问题,这还远呢,大不了让他们去东海好了。
      穆磊愣了一愣,这算是?无知者无畏?只是,她对她丈夫也这么无所谓么?
      穆云不知道从那个旮旯钻出来了,一出来就冲着她嚷嚷,“殿下,你这院子怎么还用了阵法?我走了半个时辰都走不出来。”
      啊?有这回事啊?大概是镇国长公主弄的,自己还真没注意过。不同于镇南王府大气简单的格局,公主府造的跟个迷宫似的,尤其是九洲池边的这些屋子,花木掩映,星罗棋布地散落在池畔,艳阳从没走完过。
      穆磊沉下声来教训弟弟,“平时让你多学习你不听吧,现在知道厉害了。”
      穆云可真是个话唠,开始絮絮叨叨地跟他哥讲起园子里面的阵法开,“哥,我跟你说,这个园子里许多小楼可隐秘了,就是大皇子和何进真打进来,我们往里边一藏,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呢……”艳阳嗤之以鼻,谁敢搜她的公主府,她让他当不上太子。

      穆云真是个乌鸦嘴,说谁来谁,马上就有人来报,“公主殿下,大皇子来了。”

      穆云,“……”

      艳阳转头对穆家兄弟无奈地道,“这么快就来了。你们回扶摇斋去吧,没事别出来了。”老王爷一进门,就吩咐人把扶摇斋收拾给了这两兄弟住。

      穆磊却没有马上走,对着报信的士兵询问道,“大皇子一个人来的么?带了多少人?”
      士兵只是接了门上传话,并不是很清楚。艳阳无语,该派个精干的人去前院了,多事之秋啊。
      穆磊当即派人往前院打探消息,让各个门口的人回报情况,同时让人去回报了老王爷。
      艳阳一看这架势,自己一时半会走不了了,索性先在琉璃亭里坐了下来,反正不管谁来也不敢硬闯,等着就等着吧。
      各处的反馈很快就来了,公主府的各个门口出现了探子,前院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带来的人不少,不像是例行拜访,同来的还有镇南王和王妃。
      看来消息是泄露了,真快啊,他们进京还没有半天呢。纪霆和王妃不是被禁足了么这么快老王爷的话都不听了?这是撕破脸的节奏啊?自己怎么一点没察觉呢?
      老王爷和关夫人纪霖已经从葳蕤居出来了,老王爷对着穆磊点点头,穆云当即领命去整饬府里的防卫,安排九洲池附近的人手。纪霖和关夫人直接坐在琉璃亭里,面色平静。艳阳似乎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火|药味儿,抬眼望着九洲池,却是一片宁静祥和,完全察觉不到阳光下的狰狞。饶是艳阳天不怕地不怕,此时也不免有些惴惴。她自懂事起任性胡闹,笑傲上京无人可敌,可是从没有这样自己身负重担,举手投足可以定人生死的时候。自己当初一念之仁,纪霖穆磊他们也许可以不死,死的却另有其人。艳阳从没有做过这样的抉择。还有纪霆,他为什么来?他是大皇子一系的人么?

      似乎是察觉到艳阳的紧张,穆磊将手放在艳阳肩头,肩上传来的热量似乎缓解了艳阳心里的一点冷意,让艳阳的心忽然安定坚强起来。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穆磊换上侍卫服色,做了简单的易容,随艳阳走到前厅,压制了自己的气息,藏身在门外的阴影中。

      堂上镇南王纪霆和王妃,大皇子夫妇安座多时了。艳阳跟没看见他们似的,径自走到主座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们来干什么?”
      最先开口的是镇南王妃,“艳阳”,艳阳才不想接她的话,今天王妃就是一没台词的龙套,王妃自己一屁股烂账还没收拾干净呢,就敢管这闲事。艳阳直接堵她的嘴道,“叫我公主殿下。”
      王妃颇尴尬地唤了一声,“公主殿下”。纪霆见此,本应给王妃解围,今天却只是眼眸深深地看着艳阳,连王妃投过来求助的眼神都没注意到。
      艳阳的炮火干脆直接对着纪霆,“王爷不觉得,不管你想干什么,带上王妃来只能让事情变得更难么?你觉得我看到她能高兴点儿?”
      纪霆可不是吃素的,“这么说,你知道我们要来干什么?”
      艳阳仍然不正面答话,“你们是谁,你和王妃,还是你和大皇子?纪霆,你和谁是我们?”
      纪霆反问,“那你和谁是‘我们’?”
      艳阳磊落地道,“我和父皇是,和母妃是,和云姐姐是,纪霆,我和你是么?”
      纪霆干脆挑明,“艳阳,那你自己和我还是一条心么?”
      艳阳笑得更厉害,“我们一条心过么?”
      纪霆面不改色,“你是我四子之母。”
      艳阳反手指着王妃,“可她是你世子之母。”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话,在场的人都听得出其中的差别。
      艳阳傲然一笑,“天底下的男人总觉得自己掌握着女人的一切,就可以背信弃义,不把女人当回事。那就不能怪天下的女人们各自挖夫家的墙角。”
      纪霆温柔一笑,依稀有老镇南王的风采,“你还知道你在挖我的墙角啊。”
      艳阳反问他,“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纪霆走到艳阳身边,温柔地抚着她的脸,艳阳却觉得附在自己脸上的手是毒蛇吐出的信子,“交出纪霖,我既往不咎,我们还是一家人,纪西和纪北还是我的好儿子。”
      艳阳反唇相讥,“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纪霆放开她,声音中掩不住的坚毅冷肃,“我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
      艳阳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啊?”
      纪霆干脆坐在艳阳旁边,扣着她的手腕,“所有,王妃之位,世子之位,白虎令,包括那个南字,你想要的话,全部拿去。”
      艳阳试着抽回自己的手,抽不回来,也就随他去了。眼角瞥见王妃隐忍委屈的面孔,不由得反问纪霆道,“你心爱的王妃都委屈成这样了,你也肯给?”
      纪霆似乎无动于衷,“来之前她已经答应了,与公主平起平坐不委屈她。”何况还有纪南的事情。
      王妃点点头,柔声应到,“是。”
      当王妃,封世子,白虎令主,这些都曾经是自己的盼望啊,可这样得到的东西,她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呢?
      艳阳的心底猛然升起一股孤勇,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后一点勇气了,她大力抓着纪霆的手道,“不,纪霆,我从来没想过要这些,什么王妃位什么世子位我可以通通都不要。你把王位传给纪南,跟我走,去东海,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我不做公主了,你也不做镇南王,我们每天都可以在一起,中间再也没有别人,这就是我要的,你给不给?”
      纪霆没想到艳阳说出的是这样一番话,艳阳有什么招数他都可以见招拆招,可唯独面对她的真心,他没有办法。他既回应不了,又不忍割舍,只得沉默。他不怕她跟他要位分要权力要地位,他怕她跟他要真心。
      这一番话,终于让纪霆推开了她,“艳阳,你知道这不可能。”
      艳阳眼里的光芒慢慢地消散了,那一点勇气似乎再也不足以支撑她,她整个人颓然地靠在案上,心里面却是一阵解脱的释然。
      王妃心里不是滋味,在这三个人的世界里,她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纵使王爷对自己体贴,可王爷和艳阳之间的事情,她插不进去,也没有人在意她的意见。

      大皇子在一旁,见这几个人绕来绕去又绕到那点情爱的事情上去了,不由得轻声提醒纪霆,让他别忘了来的目的。纪霆却不忍心再刺激艳阳,抿着唇不开口。
      大皇子妃何氏等不及,抢先开口,“皇姐要是觉得可行,镇南王府立即着手准备册封礼,让我们今天先把纪霖将军带走。”
      艳阳似乎不在状态,但是怼人还是没有问题的,“你觉得我是三岁的孩子么?”
      何氏与大皇子对视一眼,“皇姐想如何?”
      艳阳从纪霆身边离开,不再受他的干扰,“说说看,带走纪霖,你们打算怎么对付他。”
      大皇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纪将军自有他该去的地方。”
      艳阳索性找根柱子靠着,“是么?我看他在这公主府呆着也挺好啊。我看要不然这样,就让纪霖在我这好好呆着,哪天你们要是真的造反成功了呢,再来我这拿人也不迟啊,送客。”
      何氏赶紧拦住她的去路,“皇姐,有话好商量。”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造反,她父亲已经马上要退下来了,如果能够让他安度晚年,这样最好。
      大皇子不由得道,“皇姐你口口声声对镇南王一往情深,怎么这么关心纪霖将军?”
      艳阳这么容易被这种小钩子绊住的话就不是艳阳了。她坐到大皇子身边的,用周围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轻声”地告诉他,“其实啊,弟弟,你知道么,纪东,纪西,纪北,还有笑笑,都是我和纪霖生的。”
      大皇子一听,嘴里的茶直接喷了出来。大皇子妃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不住地咳嗽,王妃一脸的摇摇欲坠,纪霆直接给了她一对白眼。艳阳一脸鄙视地看着大皇子,就这心里素质还当皇帝呢?
      艳阳喝了口茶水缓一缓,“真的啊,你们干嘛这副表情,不信你问纪霆,他为什么一定要立纪南做世子。”
      大皇子一脸神奇地看向纪霆,不会吧?这才是真相?
      纪霆的回应很直接,“扯淡。”
      艳阳耸了耸肩,“你看,你非要问,说了你又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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