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邻郡主外史

作者:倾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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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许夫人搭台唱大戏,蒋二姑一语道天机


      云白那里没有这么夸张,不过十来天,写了四大本就完事儿了,闲得发慌,见她这里好不容易闲下来,就撺掇着邀众人赏雪。香玉哪里肯应,只推脱畏冷,每日窝在房里做针线。
      她针线上极老练,给老夫人做了四条抹额、两副护膝、一个坎肩,跟玩儿似的,反而绣花样时犯了难,只得选些简单的花样,用巧心思做补。
      佳月来看她时,正撞上她做活计——缥色的坎肩,从下摆开始绣着密密的黄桂,间或几瓣还捻了金线。佳月一见爱不释手,夸个不住。香玉不好意思地道:“我只图个简单,谁想到效果倒好,我自己也做着有趣,一时倒撒不开手了。”
      佳月点了点头,又去看别的,见石青色的护膝上一边绣了一只大寿桃,抚掌笑道:“玉姐儿,你好促狭!偏做得鲜亮,老夫人必舍不得不用。”香玉也跟着傻乐,佳月又翻了翻,叹道:“你该好好学一学,别可惜了巧心思,心里有样儿,做不出来。”
      这话一下说到香玉心里去了,忙央佳月教她,佳月为难道:“我也是个半吊子,”想了想,眼睛一亮道,“是了,前几天青禾央我给她找一本简单的花样子书,我好容易找出来,她又嫌太简单了,在那里撂着呢,我这就给你拿来。”说完又反应过来这话说得不合适,青禾是服侍她的小丫头,她嫌简单,倒教香玉跟着学,不是骂人吗?
      正想着往回找补两句,香玉却一脸兴奋地道谢,还要叫了小丫环跟她回去取,免得她再跑一趟。佳月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说不用,云白却进来了,笑着道:“好啊!我前儿让金铃巴巴地送了腊八粥来,尚没得一句谢呢,这是怎么说?”
      香玉并不以为她是无心玩笑——推己及人,想着以前喜茵若是和旁的丫头嘀嘀咕咕,她也是要心里不舒服,事后缠着人问个明白的,忙一五一十地说了,云白听了不免又去翻她的活计,看一样赞一样,几人又在一起说了半天,才各自散了。
      小姒跟着佳月回去取来了样本子,自此香玉更是扎在了屋里捻针动线,云白几人知道缘故了,等闲也不去扰她,各自找各自的消遣罢了。
      等到了小年夜,几个素日亲近的人手得了一个香玉绣的荷包,个个虽花样简单,却独有一份巧思,大家纷纷道谢,木槿见香玉给别人的都是捧出一大堆叫个人随意选,唯有她得了一个木槿色的单独另放的小荷包,且不仅绣了一朵似乎是木槿的小花,还在右下角绣了一个“槿”字,绣字又比绣花难,木槿很是感动,一晚上泪光闪闪的。
      其余几人倒罢了,唯独文梅回去以后又偷偷摸摸地照着原样绣了一个来用,想是又可惜巧样子,又嫌弃绣活?香玉听了不置可否,赏了那报信儿的小丫头一个银角子就没打算再提了,反是一边也跟着听了一耳朵的露珠义愤填膺的,要去找文梅理论。
      香玉忙拦住了她,劝了两句,心里却疑惑怎么许夫人身边的丫环各有各的怪毛病。一时连许夫人也质疑起来,想了想又释然了——自己与佳月、云白等人亲近,送个荷包,三分是东西,七分倒是情谊,文梅与她交情不深,自然只看东西了。又想着辛妈妈提起这位二夫人也是只有夸的,暗骂自己糊涂,忙将这理讲给露珠听,露珠虽仍有些不服气,到底消停了。
      谁知歇过了午,许夫人却差丫环请她过去说话,香玉很是诧异——二夫人远嫁福建的女儿回来过年,正是母女团聚的时候,怎么有空和她说话?忙收拾了过去。
      许夫人果然在和蒋二姑说话,见她来了,招手让她过去,向蒋二姑道:“这是你祖母身边的温香玉,你还没见过吧。”
      蒋二姑二十出头年纪,长得和许夫人很像,都是容长脸,丹凤眼,很是干练。这位蒋二姑十七岁嫁给福建蒋家的长房次子蒋砚章,进门头一年诞下长女,去年又抱麟儿,因此在蒋家立住了脚,这次回来,竟能一直住到初七。
      香玉不敢说笑放肆,只福了一礼,蒋二姑将她拉到身边打量,半晌惊奇道:“这丫头好福气,生的有几分皇贤妃娘娘的影儿。”许夫人一听愣住了,她去年五月里还曾进宫觐见诞下皇子的徐嫔,也曾有幸面见了皇贤妃,脑子里都是她雍容、威严的样子,自然没往这上想,反不如女儿,印象里只有这位姑姑闺中的样子...
      想着不由细细打量起香玉,见她眉弯如新月,杏眼樱唇,下颌短前额满,面如白玉,哪里是有些影儿?分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嘴里却状似不屑地道:“哪儿有?独是这双眼睛略有相似罢了,皇贤妃进宫时你才几岁?哪里就知道像不像了?”
      香玉懵懵然,不知道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许夫人恰转了话锋道:“好丫头,你文梅姐姐前儿小年夜寻你们顽儿,收了你一个荷包,我看着新巧得很,就要了来。她给了我却又实在喜欢,这方自己做了一个。谁知你这么明理,连缘故也不知道,就能以君子之心度之,实在叫我喜欢。”
      说着赏了香玉一件灰鼠皮的坎肩,一根丁香金簪,让她回去了。
      香玉笑得花儿一样,谢了恩退出来,一出芝馥院,脸就垮了下来,心想此番怪我不警惕,二夫人治家何其铁腕,会有小丫头漏到给我报信?只我自幼拜大儒方义之为师,读圣贤书长大,用你大字不识的许绿岑来试我的为人?
      这话实在过瘾,香玉乍了乍舌,光是心里想了想,倒把自己惊着了,又觉着“许夫人相夫教子,内宅之事谁出其右,明明自己荒唐,还在这里骂人家。”很是愧疚,本来恼羞之下还打算回去筛一筛谁把她和露珠的话往这儿递,这下也偃旗息鼓了,拍了拍脸让自己醒神儿,脚步轻快地回了点墨堂。
      至于说她像皇贤妃的话,全没放在心上。这里有个缘故:辛妈妈有句话是真的,她真是听了慧罗师太的话方把香玉买回了家,倒不是命格如何,辛妈妈要买丫头,温香玉识文断字乖巧伶俐,慧罗算是个中间人,等人到了家里,辛妈妈才一眼看出相像来,这算是意外之喜。
      可辛妈妈虽说为了维系与徐府的情分耍了个小手段,对徐老夫人却也是真的忠心,自然希望香玉能心思纯善,别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或仗着这一重行事放肆害了自身。对香玉,愣是一个字儿没透。
      这喜茵、云白等人却是没见过闺中的皇贤妃,不知道这事儿的,知道的刘妈妈也决计不告诉她,香玉真是一点儿,一丁点儿都不知道。
      今儿蒋二姑提了一句,却又被许夫人一口否认,香玉便也没入心,回去了以后,仍是每日做针线,佳月给她的花样子书都快被翻烂了。正月十五佳月过来吃元宵时,又悄悄给她换了一本略复杂的,怕小丫头们看见,还用帕子包着,把香玉给乐的。回去翻这一本,有几页都是细细的莲瓣、回纹的花样,很适合做她以前做的那种寝袜,偏她把老夫人的袜样子没带来,索性给辛妈妈做了四五双,又给自己也做了两双,才算过了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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