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邻郡主外史

　　正说着，木槿进来了，见她们几个都在，倒愣了愣，香玉见她蔫蔫的，只当她累了，忙起身让座。木槿见状强笑道：“玉姐儿才好，怎么穿得这么伶俐。”
　　香玉一面依言披上衣服，一面兴兴头头道：“天热躁得很，今儿咱吃个巧，几位先稍坐。”说着往厨房去了。外面热，厨房更是蒸笼一般，几个妈妈正闲着，见了她一个个像迎金凤凰一样把人迎了进去，香玉打了一圈招呼，要来揉好的面团，刚拿起刀，露珠的娘李妈妈就凑上来道：“玉姑娘，我来我来，您只吩咐就是了，仔细伤了手。”香玉只得笑了笑，在旁一句一句告诉她样儿。
　　她本想动动手，谁知又是只动了口，最后做好了，还一路帮她拎到点墨堂，才笑呵呵走了。
　　香玉挺没意思的，想了一日的东西也没兴趣了，食盒往桌子上一敦，坐一边儿去了。云白过来一掀，见是麻油凉面，连声赞好，木槿也带了些笑。众人皆高高兴兴地吃着，独香玉坐在一边儿跟乌梅糕较劲，又想着若不吃了，原样儿送回去还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只得慢吞吞地也吃了。
　　云白见一个木槿一个香玉，都蔫头搭脑的，也觉扫兴，思来想去，一击掌道：“有了！偏让我想起这个玩意儿来——我有一副极好的竹子打的牌背着呢。”流冰一听几乎是跳了起来，张罗道：“快快快，请佳月姐姐她们来，还有文梅，我去取牌来。好得很，解解我的瘾。”木槿正觉惭愧，以为香玉为了她坏了情绪，一听这话忙打起精神去请人来，露珠去厨房又端了几样果子点心。香玉原不会打，正在问着云白，云白略教了几句入门，就安慰道：“没事儿，有的是会的人，找一个坐在你后面就是了。”
　　不一时佳月领着小丫头米姜、文梅抱着一副双陆、木槿拎着铜壶、露珠端着葵花盘，都来了。佳月道：“就是云姐儿，每日作怪。”云白一面自斟了一杯梅子酒，一面回道：“你倒会说，谁不知道谁？有种别巴巴儿地来啊？”佳月道：“你还别说，我从去年中秋输了个底儿掉，是发了誓不再摸牌了的。”云白忙道：“正好，你就坐在玉姐儿后面，告诉着她点儿。”
　　等流冰取牌回来，流冰、云白、米姜、香玉就凑了一桌，佳月坐在香玉后面指导，露珠和文梅凑着打双陆，木槿自个儿坐在一边自斟自饮，说是要歇一歇。
　　打了两圈，佳月气得不停捣香玉，恨道：“玉姐儿，你怎么不看别人打什么，光自己闷头黑打？况且主意也太正了，我这儿还没看清状况呢，你就打出去了！我不管你了，坐这儿坐一会儿，阳寿都短两年。”香玉也挺委屈的，埋怨道：“还不是她们，牌落得那么快，把我赶得急的，打个牌跟打仗似的。”
　　云白好笑道：“罢，罢，这一把慢些。月姐儿回来。”佳月一边歪着看文、露二人打双陆，一边摆了摆手“抵死不从”，米姜忙道：“我替玉姐姐看牌，文梅姐姐来替我吧。”佳月听了忙推文梅道：“快去快去，让我打会子这个。”
　　这一圈果然好些，一来文梅性子爱纠结，打得极慢，每回一轮到她，另几个就起来吃喝，等她纠结好了再坐回去；二来米姜早早儿地告诉她上来什么的话该打什么，香玉很是从容不迫，到最后兴致比谁都高，央着众人打了一圈又一圈，佳月文梅早早回去了，她们剩下的便凑一桌，香玉又留下她的宝贝米姜，几个人打得哈欠连天也舍不得散，若不是木槿铁面无私让香玉惜身休息，她还巴望着打个通宵。
　　第二日还得照着时辰起，香玉瞌睡得站着都要睡着了，愣是灌了三大杯酽茶，方好些。木槿陪她造册时偷偷瞪她好几眼。
　　老夫人这里也处处妥当了，只等造了册方算圆满，正写着，木槿问她“要不要把米姜叫来”。
　　这话问的是补缺的事儿，徐府里，老夫人身边是两个管事妈妈，两个一等，四个二等，三等若干，粗使婆子若干；夫人身边是一个管事妈妈，两个一等，四个二等，四个三等，四个婆子；少夫人、小姐则是一个妈妈，两个二等，四个三等，两个婆子。在蓟城，从老夫人起，这例就没补齐过，来之前刘妈妈专门嘱咐过她，见着好的就要到身边来，不拘几个人，等她来了再细细安排。
　　香玉是极喜欢米姜的，有本事懂分寸，模样也周正，露珠是个天真快活的，她只当收了个小妹妹，如今左膀有了还差右臂，刚想点头，却留心看左膀似乎并不很赞同，正想细问，佳月正好把米姜送过来了，说“到时陪着老夫人打牌”，香玉不愿驳了她，又顾忌木槿一定不是无缘无故，何必让不投缘的人一处？就吩咐米姜跟着露珠也就罢了。
　　又问着佳月，才知道除了米姜给了这边儿，流冰归到云白那边儿，剩下的四个小丫头她都留下了，还要了一个这边府上的，香玉好笑道：“你倒是一劳永逸？”佳月嘻嘻笑道：“我们夫人不爱人多，什么事儿只找我和仁姐姐，多找些人，不为别的，倒为我和仁姐姐轻松。”
　　因各处皆妥当，只剩下些收尾了，大家都轻省，又兼天气炎热，各房各处都少走动，直到了九月末了，才又聚到一处。
　　香玉因先是冲撞了精怪，养好又中了暑，连中秋节都没出门，所以邀了众人赏月，云白直骂她作怪，倒也乐意配着胡闹，人凑的是格外齐。香玉嚷嚷着要吃月饼，云白笑道：“你吃一口那发面饼，再看一眼月亮，只当是了。”
　　流冰听着噗哧乐了，道：“有一个笑话，说有一家两夫妻吝啬得很，每天吃饭时，皆没有菜，只有饭。小儿子说没味儿，那当娘的就说，‘你看那墙上挂着个咸鱼，你看一眼就一口饭，不就行了？’”，她说得有趣，有忍不住的早先笑开了，香玉强忍着，又听她道：“这天正吃着饭，小儿子突然说：‘爹，哥哥刚才多看了一眼鱼。’他爹一脚把大儿子踹到地上，骂道：‘他娘的，咸死你个馋鬼’！”
　　这下子如炸了锅，众人皆笑起来，佳月一面笑一面道：“玉姐儿，千万少看两眼，仔细忒齁了。”木槿正靠在水边，本就笑得没力气，一听这个，手里的冻石酒盅“咕咚”掉进湖里了。露珠“哎呦”一声，笑倒在米姜身上。好半天，才一个个缓过来，流冰清清嗓子道：“因怕众位存了食，讲个笑话叫姐妹们笑一笑，谁想折进去一个酒盅，是我的不是。”
　　木槿用手握着通红的脸道：“可不是怨你，快赔我的月钱。”流冰忙笑道：“这也好说，你们玉姐姐欠我一个金镯儿哩，只从我那镯子里扣也就是了。”一说完自己先变了脸色，再看香玉，也是笑脸一僵，心里暗恨自己嘴没个把门儿的
　　香玉再想不到流冰大庭广众说起这个来，正想拿话岔开，一旁的米姜施施然道：“冰姐姐，牌桌上的话也拿来说，若如此，你欠我两个镯子呢。”流冰松了一口气，笑道：“偏你算得清？瞧我下回赢你一副金头面。”这话才算是揭过去了。
　　有小丫头讨巧，果真端来了月饼，香玉老实不客气的捡白芸豆沙的吃了一个，方消停。等人都三三两两凑着说话了，香玉提了八宝自斟壶笑向流冰道：“冰姐儿，该不该吃我一杯酒？”流冰忙接过去倒了满满一盅，一边连声道“应该”，一边仰脖喝了。
　　云白见了笑道：“三小姐只恨我人来疯，说得热闹了什么都往外倒，谁知你也是一个，要么怎么进了一家门？”香玉叫给说乐了，啐道：“您这儿还美呢？也不说互相监督共同进步？”云白也不答，低头笑了笑。
　　香玉见她不想说，也就换了个话题，道：“说了哪天买丫头了吗？”云白抬头道：“本来说等二夫人住进来了听她安排，可二夫人说她要到年底，只来得及过年就行，让别等她。就不知道了。”
　　香玉蹙了蹙眉，道：“那我明儿去催一催，若安排下了你来不来。”云白一面冲佳月招手一面笑道：“我这儿还差着人呢，必是要去的，看这位财大气粗的去不去。”佳月一听是这事儿忙也说差人，要去，又问了文梅，说给她留两个小的，就不去了。
　　香玉大概算了一下，反正也没怎么算清，打定主意多多益善——外面买来的远比不上家生的，质量参差且有的挑选，因心里有事，早早就回去歇下了，她一走，众人本就是陪客，局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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