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霍格沃茨求生笔记

　　无论是语气还是神色，这句又骄矜又倨傲的话都不太像一句平和友好的邀请。

　　赫斯珀垂下睫毛，目光平静地掠过他的长袍口袋。在那里，垂直于手掌的指骨根部绷得很紧，看上去格外需要一块巧克力。或者草莓糖。

　　她忽然转开话题：“伊娜向来不喜欢诺特，但有件事，她一直觉得诺特是对的。”

　　德拉科：“……”

　　他刚提起来的气一下子落下去，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才用舌尖顶了顶腮，努力压下那股让人无能为力的心烦意乱。他移开视线，语气很咬牙切齿。

　　“你是想说我脑子不正常了，对吧？没关系，布雷斯已经说了两个月了。”

　　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种在赫斯珀脸上非常罕见的捉弄神色，蜻蜓点水般划过嘴角。她重新摆上空白的表情，一字一句地开了口。

　　“如果你的脑子的确和我们一样，被诺特们否定了，那……”她拖着长音说，“为什么不呢？”

　　好一会，德拉科才反应过来她的反问是在回答哪句话。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望着她，心情大落大起，刚落下去的情绪猝不及防飙回喉咙。他也许只在原地呆住了十秒，大脑却仿佛在她浅蓝色的瞳孔里渡过了十年。他好像回到了第一次骑飞天扫帚的那个傍晚。

　　赫斯珀没有要给他时间消化的意思，转身就走：“该进去了，再不快点，晚宴就开始了。”

　　“等一下！”

　　她的袖口和脚步再次被牵住。德拉科迅速清醒，危险地眯起眼睛：“你不觉得你忘了什么东西吗？”

　　赫斯珀回头，微微抬起下巴，慢吞吞地反问：“我忘了什么？”

　　德拉科：“……”

　　很明显，类似“我以为你知道”的措辞，在她这里不可能行得通。这太狡猾也太过分了。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她就是这样沉得住气，一定要强迫他在那些被有意封闭的情绪里挣扎，然后吐出一句不欺骗自己也不分割内心的话。

　　赫斯珀好整以暇地做出毫无意义的安慰。

　　“没关系，慢慢想，离我的小羊排被人瓜分干净还有十几分钟，你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你到底想说什么。”

　　罚站片刻，德拉科努力发出一句热心的提醒：“格兰杰和路也就算了，你叫那群韦斯莱什么？还有那个大名鼎鼎的破——特，他叫你……”

　　赫斯珀没接他的茬。

　　德拉科额角涨得通红，咬紧嘴唇，被迫重新开口：“朋友……朋友应该直接叫名字。我希望你……我……”

　　“德拉科。”

　　赫斯珀终于肯放过他：“这样可以吗？”

　　德拉科偏过脑袋轻咳一记，努力压下嘴角的雀跃：“可以，赫斯，我准许你这么叫我。”

　　……这个“准许”就很欠打。

　　赫斯珀瞬间切回这两个月常用的冷淡模式，不说话也不动，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被冻了两个月的德拉科条件反射地僵住。那原本是过去两年他最常在她脸上见到的神色。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太能接受她用这种表情和态度对待他。

　　她说：“如果你不希望我还叫你马尔福，那你最好是直接叫我赫斯珀。”

　　德拉科的指节在口袋里攥紧，悄无声息地退了一步，假装无所谓地耸肩：“好，那就赫斯珀。”

　　赫斯珀点点头，转身踏进门厅。德拉科默不作声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碎发在眼角投下一层暗影。

　　“跟上，德拉科。”

　　赫斯珀头也没回地站定。

　　“我不喜欢强行拉着别人走，你得自己走过来。你要是走得太慢，我可不等你了。”

　　德拉科手指一颤。

　　有某种东西正在失去控制。那个分界线以外的世界，一定不是被大多数马尔福所期待的，但最年少的那一个暂时已经来不及思考。

　　于是他抬起头。

　　“来了。”他说。

　　沉在夜色前的最后一抹太阳为幕，他的眉眼和嘴角重归那种赫斯珀最熟悉的张扬弧度。他踏着风声和暮色，一步步晃进门厅与她并肩。

　　“以我的反应速度，不会让玻璃小姐等太久的。我现在不就到了吗？”

　　赫斯珀：“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

　　德拉科挑了下眉毛，“当然，我这个人向来……”

　　赫斯珀打断他：“一诺千金，我知道。但我觉得现在最珍贵的是时间，如果我今晚吃不到小羊排，我就把你变成小羊排。还有，我不是玻璃。”

　　赫斯珀最终还是吃到了小羊排，但德拉科没有。晃到礼堂门口时，他没有跟着赫斯珀一起进去，而是拐道去了斯内普的办公室。等他再坐到长桌旁，他的那份小羊排早被布雷斯塞到肚子里了。

　　直到回休息室的路上，德拉科还在疯狂暴躁：“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赫斯珀：“布雷斯说他被你扔在霍格莫德了，那是补偿。”

　　德拉科继续暴躁：“我还不是因为要，要……”

　　他卡住了，好像临时给自己施了个无声无息咒。

　　赫斯珀：“要什么？”

　　“要找你！”

　　从晚宴就被石化了的布雷斯终于开口，他飞快躲到赫斯珀身后，嘴皮子利落得像憋了几辈子没说话。

　　“他发现伊娜和你分开走了，后来韦斯莱和格兰杰说你和伊娜在一起不用担心，他就着急了。”

　　德拉科持续暴躁，以一个找球手的敏锐身手把他恶狠狠地揪了出来。

　　全程表演昏迷咒受害者的路引深吸一口气。这位养了两年白菜的老农双目涣散：“我明天要是不把罗纳德.韦斯莱变成蜘蛛，我就不是个斯莱特林。”

　　走进休息室的下一秒，她又快昏过去了。

　　德拉科迎着潘西几乎能杀人的目光，把赫斯珀强行摁进了壁炉前的扶手椅。

　　路引的眼睛开始喷火。德拉科毫不客气地在赫斯珀身边的位置坐下，向路引露出一个极度挑衅的恶劣笑容。布雷斯左看右看，眼珠一转，把赫斯珀身边的另一个椅子帮路引拉开，满脸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致勃勃。

　　这简直就是在复刻两个月前满地鸡毛的第一堂占卜课，还多了个孤狼气质荡然无存的怼人鬼才。

　　好在没等赫斯珀开始头疼，斯内普出现在了休息室门口。他一眼扫过壁炉边的几张桌子，只当什么也没看见，让级长召集所有的学生回到礼堂去。

　　路引习惯性地拉住赫斯珀：“赫斯，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一片嘈杂中，德拉科也把疑问的目光自然地投给了赫斯珀。

　　布雷斯：“……？”

　　过去的两个月在他大脑中飞快掠过。巴克比克的爪子、礼堂里洒了邻桌一身的滚烫热汤、防御课上差点抓伤他的卡巴……

　　他不自觉哆嗦了一下，也开始求知若渴地望着赫斯珀。

　　三位斯莱特林的眼神如同复制粘贴的幼猫，被真诚凝望的赫斯珀一时哭笑不得。她摇头，说：“我没什么不好的预感，可能今天的份额用光了。到礼堂以后问问赫敏吧，这种事情他们格兰芬多了解得最快了。”

　　……她是对的。

　　几位斯莱特林踏进礼堂，格兰芬多们早已在那里了。赫敏一眼就看见了他们，表演变脸的速度比学会违反校规的速度更快。

　　她风一样卷过来，把赫斯珀揽到身后，盯着德拉科的眼神恨不得能对着他鼻子来上一拳：“怎么回事？伊娜你答应过我会看住他的！”

　　路引一脸悲戚：“她拦不住你，我也拦不住她。”

　　赫斯珀放软声音：“不是你想的那样，赫敏，我会找机会跟你解释的，是你们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赫敏不情不愿地瞪了黑着脸的德拉科最后一眼。

　　“布莱克闯进城堡了，”她愤怒地说，“他要进格兰芬多塔楼，胖夫人不允许，他就撕碎了胖夫人的画像。”

　　“那可太可惜了。”德拉科冷冷哼了一声。

　　路引和赫敏一起炸开，追过来的罗恩和哈利则杵在他对面，冷下了脸。

　　布雷斯原本也在皱眉，但见状仍然一身寒气地站到德拉科身边，与对面的四个人陷入对峙。

　　赫斯珀这次是真的有点头疼。她努力保持平静：“德拉科，如果你知道什么，最好是要说完整，你不是在对布莱克没能杀掉哈利而表达可惜，对吗？”

　　德拉科扬起下巴，发出一声嗤笑：“破特不是一直在为破坏校规、成为救世主而奋斗吗？怎么，这次不打算一个人出尽风头抓到布莱克了？”

　　罗恩恼火地说：“你别想撺掇他去做傻事！我就知道，你们马尔福不会这么容易变成好人的！”

　　“傻事？如果我是你，破特，”德拉科眼色冷得吓人，他似乎是第一次用这么坚定而锋利的语气和格兰芬多们说话，“我拼了命也会亲自找到他，然后杀死他。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哈利怀疑地问：“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不惜代价去杀他？”

　　赫斯珀忽然打断他们：“邓布利多来了。你们先都回去，我问清楚以后，明天告诉你们……罗恩，在瞪我以前，先回忆一下去年的猫毛。”

　　哈利和赫敏交换了一个眼神。罗恩还想说什么，被赫敏狠狠踩了一脚，憋回去了。

　　“那你们小心。”赫敏说。

　　她绷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和两位格兰芬多一起回去了。

　　赫斯珀背后，德拉科声音格外烦躁：“人都走了你还要目送多久？就算你想明天就转到格兰芬多，邓布利多也不会同意。校规里可没有这样的鬼东西，你这辈子都只能是个斯莱特林。”

　　赫斯珀：“多谢你对一个麻血的肯定，但我想，校规里也没写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必须要彼此仇视吧？”

　　布雷斯：“前提是他们先放下对我们的偏见，但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而我们更不会试图去理解一群蠢狮子为什么每天都要做那些蠢事。所以你最好不要期待我们会和那群愚蠢的格兰芬多冰释前嫌。”

　　路引反唇相讥：“需要我提醒一下吗，两位纯血先生？你们可是连替麻血巫师和纯血叛徒出头的事都干过了。这难道比和格兰芬多握手言和好到哪里吗？”

　　布雷斯哽住了。

　　赫斯珀垂下眼睫：“说到天方夜谭，这里还有比我这种斯莱特林的存在更天方夜谭的事吗？”

　　礼堂里只剩下一小半蜡烛亮着，昏暗的烛火影影绰绰，映在她侧脸上。

　　落在德拉科眼里，这一幕莫名有种苍白落寞的错觉。他烦躁地拧开脑袋，语气不自觉软了几分。

　　“你就是个斯莱特林，没必要在乎别人怎么想。”他低声说。

　　赫斯珀茫然地扫了他一眼。

　　她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怎么想？这一点，过去两年天天和她针锋相对的德拉科难道不应该最清楚吗？

　　布雷斯：“理解一下，他现在的脑子里有很大一块是用不上理性和逻辑的。”

　　路引“噗”一声笑疯了。

　　德拉科开始红着耳根瞪布雷斯，如果他手里有一袋比比多味豆，这会布雷斯同学应该已经在奔往盥洗室的路上了。

　　“所以我们几个可以暂时停战了？”赫斯珀指指远处的睡袋，“级长要过来抓人了，我们最好先去找个能睡觉的地方。”

　　他们刚选好一块靠窗的地方躺下，所有的蜡烛就熄灭了。夜色渐深，学生们的交头接耳变成窸窸窣窣的耳语，礼堂遥远的穹顶化作了星光流转的寂静夜空。

　　这氛围有点奇妙。

　　德拉科躺在赫斯珀身边，抬眼就能看见她生着毛绒绒碎发的后颈。手指如果再往前一些，就能碰到她露在衣领外的那一小块皮肤。

　　她忽然转了个身。

　　对上眼睛的刹那，德拉科弹簧成精似的往后弹开，撞得布雷斯发出一声凄惨的气音。

　　“你们又怎么了？”他哭丧着脸问。

　　路引的脑袋迅速从赫斯珀头顶长出来：“怎么，马尔福先生要科普布莱克的事了吗？”

　　奇妙氛围……奇妙个鬼。

　　“他的事你会不知道吗？”德拉科没好气地说。

　　路引还没回答，大门被再次打开了。四位斯莱特林立马默契地闭上眼睛装死。

　　结束搜查的邓布利多走进来，斯内普跟在他身后。斯内普的语调像在生气，又像在质疑，他好像认为布莱克是通过城堡内部的帮助闯进来的。交谈不太愉快，没聊多久，他们俩就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路引的脑袋再次从赫斯珀头上长出来：“斯内普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而且他怎么还提到我了？这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赫斯珀默不作声地凝视着面前的熠熠星空，轻轻叹了口气。

　　德拉科无视路引，开始和赫斯珀闹脾气：“你猜出来了，对吧？现在你还觉得我刚刚的话过分吗？”

　　“从哈利朋友的立场出发，是很过分。罗恩说得对，这种事不该交给他。他还没成年，让他去拼命，只会引发更大的伤害。他父母最大的期望也不过是他能好好生活下去。”

　　德拉科努力抑制怒气：“你就这么担心他？你最好别告诉我没有下一句。”

　　“你怎么总是这么能生气。”

　　“你快点说下一句！”

　　“对你来讲也一样，不是吗？而且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她今天说话总是在跳跃。德拉科反应了两秒，呼吸短暂地停止。

　　“还记得夏天放假前我说过的话吗？”她说，“我看出来你刚刚是真心话了，那你换位想象一下，应该能体会到哈利的心情吧？”

　　德拉科少见地沉默着。

　　“你们比哈利一家幸运，你们还有机会。但是德拉科，我感觉时间真的不多了。”

　　“所以你刚刚才在我们之间调停？你觉得这就是新的选择？”

　　“我希望是。”她回答，“毕竟你真的太突然、太麻烦了。”

　　她话说得不明不白，又很失礼。但德拉科没有生气，他捏住滚烫的耳根，无声地翘起嘴角。

　　他听懂了。

　　她在替他思考属于他的新的选择。

　　而他在成为她的选择里，那个新的变量。

　　布雷斯的声音幽幽响起来：“两位，这里还有两个喘气的呢。”

　　被赫斯珀摁住的路引这才一骨碌爬起来：“我拒绝这样的加密交流，赫斯，我们很早就说好了的，你得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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