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霍格沃茨求生笔记

　　休息室里一片荒芜，壁炉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沉重石门被人推开，德拉科迫不及待转头，瞳孔里无意识地亮起微光。

　　赫斯珀注意到了。隔着无人的休息室大厅，她定定凝望着他的眼睛，直到把他盯得挪开视线，拉高衣领挡住耳根，才慢吞吞开了口。

　　“要谈谈吗？我刚从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回来，我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让你知道。”

　　她转身推开门，德拉科毫不犹豫跟上去。

　　他们一路走到黑湖边上，已是傍晚，大块的玫瑰色云层堆叠在城堡上空。昏黄浮光被黑湖的镜子散射，变成一种无声无息的暧昧胶体。

　　在赫斯珀的身后，德拉科双手插着口袋，倚着树干安静地等待。仿佛过了很久，她回头。

　　和德拉科那种偏灰的灰蓝色瞳孔不同，她的双眼是种更浅更亮的月白蓝。刻意与人对视时，会让人莫名有种凝望遥远虚空的错觉，就好像能从她的瞳孔里看见一些令人生惧的未来。

　　“打开密室的是伏地魔的日记，这件事你爸爸知道，这是他一手促成的。但他应该不了解日记对伏地魔到底意味着什么。”赫斯珀轻声说，“我告诉你那是什么——那是能利用一段记忆复活灵魂的魔法。”

　　德拉科倏地抬头。

　　她接着说：“如果波特和蛇怪纠缠得再久点，神秘人的时代就会再次回来了。你觉得，那会是个怎样的世界呢？”

　　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母都在他大脑皮层里跳舞。她分明是在望着他，却仿佛是透过他看一些更远的东西。

　　“废墟，孤独，柜子，禁锢，高塔，绝望，火海，亲手决定的死亡……”

　　赫斯珀瞳孔渐渐失焦，声音有种异样的空灵。

　　“那会是一个马尔福的辉煌之路吗？”

　　这种状态，德拉科不久前才在课上见过。他心口猛地一沉：“阿斯克勒……阿斯克勒？”

　　赫斯珀猛地回神，揉揉额角：“对不起，我怎么走神了，我刚刚……说到哪了？”

　　德拉科的指节在口袋里慢慢扣紧，深呼吸好几次，有意避开她刚刚失神时说的东西：“日记的魔法，黑魔……神秘人可能会回来。”

　　“哦对，他会回来。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一旦他回来，你觉得他会怎么对待你和你的家人？”

　　德拉科的脸更加苍白：“我？我们？他为什么要……怎么对待我们？”

　　赫斯珀轻声回答：“你攻击过他。”

　　德拉科：“我什么时……”
　　赫斯珀：“两次。”
　　德拉科：“不可……”
　　赫斯珀：“用粉碎咒。”

　　德拉科僵住了。

　　“他没有身体了，灵魂寄居在奇洛身上，而你的粉碎咒对他造成了很大伤害。其实我很好奇，这样没有身体的巫师，你们觉得他还算个纯血吗？”

　　她平静又冷酷地直视德拉科，说：“哦，不对，即便是在他被你父亲侍奉的那些年里，他也不算个纯血。”

　　“你们马尔福的主人，一直是个混血。”

　　德拉科的大脑彻底空白。

　　“你看，这件事你爸爸也没告诉过你。”

　　赫斯珀思考片刻，移开视线。

　　“我不知道纯血至上是谁发明的概念，但只要稍微懂点血缘科学就知道，你们纯血就这么二十几族，人再多，如果真的一直近亲联姻，几千年下来不会有多少健康巫师，只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夭折、病人、疯子，哑炮们没准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纯血与否并不是用血缘伦理决定的，是权力。”

　　德拉科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我们马尔福的荣耀……”

　　“你的荣耀到底是什么？你有过具象的概念吗？被尊敬？被仰视？被认可？口口声声纯血至上，转头去尊敬仰视认可一个杀人如麻的混血，这是你要的荣耀吗？”

　　赫斯珀没留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语速快得像游走球，直往他血液里扎。

　　“你好像的确没打算过要做个好人，但你做得了神秘人那样彻彻底底享受黑暗和恐怖的人吗？如果他叫你杀人，你下得了手吗？”

　　她步步紧逼：“不说你的父母，波特、邓布利多或者随便哪个亲麻血的巫师，都是他恨不得立刻就能死掉的人。如果他们就像石雕一样奄奄一息倒在你面前，而他要求你杀死他们。你下得了手吗？”

　　德拉科的肩膀开始剧烈起伏。

　　她语气平和地继续发问：“如果杀他们太难，那可以更简单一点，杀掉我，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呼吸也消失了：“什么？”

　　“我是个麻血，在他们眼里，变成石雕岂不是太便宜我？”她冷静地吐出一串可怕的字符，“麻血天生就是该死的。至于我这种污染了斯莱特林的耻辱，那就更该死无全尸才对。”

　　德拉科惊恐地望着赫斯珀，已经无法理解她究竟在说什么。

　　她还在继续迫近他摇摇欲坠的神经：“你也这样想吗？希望我变成一种不会呼吸不会动，血流得干干净净，最后连肉也被野兽吞掉的骨头架子？那样你会开心吗？”

　　他没有回答，脸渐渐毫无血色，比昨天傍晚校医院里的石像更僵硬。

　　但赫斯珀替他回答了。

　　“显而易见，你和我们一样，都承受不住这种东西。所以如果抛开马尔福家，你想要的荣耀，到底是什么？”

　　德拉科的最后一根神经也在崩坏的边缘盘旋：“可是我们家……那是我的家，那是我的责任，我从小……”

　　“我真是不能理解你对这东西的执着，就算你一定要把马尔福这几个字捆在身上，为什么一定要由马尔福来决定你？”

　　德拉科：“……什么意思？”

　　“现在的马尔福这几个字，和你父亲这个人是完全等同的。可你父亲的选择就一定是对马尔福家最好的选择吗？怎样保护家人、怎样维护家族的荣誉和地位，为什么一定要由你爸爸的那个马尔福，来决定‘德拉科’这个马尔福该怎么做？”

　　几束落日色的光路穿透枝叶间隙，细闪着的光斑粒子在赫斯珀散开的发丝上偏移。

　　赫斯珀：“你父亲是马尔福，你也是马尔福。那为什么不能由‘德拉科’，来决定一个新的马尔福呢？”

　　他又一次愣住了。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所有人都说格兰芬多破坏规则，斯莱特林游走规则。可你别忘了，萨拉查.斯莱特林……还有神秘人——不管你我对他们的看法有多么不同，至少在某一点上我们是相同的。”

　　“用分院帽的话说，他们都是做了大事的人。那些杰出的斯莱特林，他们可不愿意一直在规则之间游走。他们创造规则。他们就是规则。”

　　停顿片刻，她问：“你呢？”

　　他沉默了很久。

　　从树叶间隙投下的落日已经变成了一种油画般的笔触，鲜活霞光与灰暗地平线的边缘渐渐模糊。不知名的飞鸟在半空盘旋，似乎在等待能跨越海洋和青云的厚重风声。

　　“那你呢？”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问，“你也是斯莱特林。”

　　赫斯珀冷着脸反问：“我？斯莱特林以前有过麻血吗？”

　　德拉科：“我不知道。但动不动就用这种脸色和纯血斯莱特林讲话的，你应该是第一个。”

　　赫斯珀语气轻得像一阵风：“那我就做第一个好了。这是个开始，但一定不会是结束。”

　　在她身后，炽热天光和幽深群山彻底纠缠成了同一种浓郁的浆果色。那只鸟飞离十字路口的上空，划进了长夜前的最后一抹落日。

　　一场大雨，骤然而至。

　　直到赫斯珀和行李一起爬上列车，这种阴暗的天气都没停。靠近车门的隔间被二年级占据，两位学霸痛苦出神，三位一起进过禁林的冒险家面面相觑。

　　隔间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阿斯克勒，我是……你们怎么了？”

　　走进隔间，金妮一眼就看到了揣着猎手的赫斯珀，以及挂在赫斯珀身上和她一起发呆的赫敏。她小心翼翼把询问的视线投给哈利和罗恩，没等得到回答，一只凉飕飕的手盖上她的头顶。

　　那是路引的手，手指间爆竹的火光已经点起来了。她恶劣地翘起一边嘴角：“中午好，格兰芬多小天才，就是你对赫斯施遗忘咒的？”

　　罗恩惊恐地发出惨叫：“路！不行！金妮！快走！”

　　爆竹并没有炸。在两位因取消考试而痛苦的学霸被罗恩叫醒后，它就被赫斯珀的一个眼神浇灭了。

　　路引收了手，在两位学霸身边坐下，发出一声长长的哼。

　　金妮努力呼出一口气，走到赫斯珀身边弯下腰：“对不起，阿斯克勒，我是来道歉的。我发现不对的时候，就该去找麦格教授，而不是对你下遗忘咒。还有……谢谢你之前提醒我，我当时不该怀疑你的。”

　　赫斯珀摇头：“这不算是你的错，神秘人的刻意蒙蔽，连很多比我们年纪大的巫师也很难识破。至于你不相信一个斯莱特林，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敢像赫敏这样长在我身上的格兰芬多，全霍格沃茨也不会有更多了。”

　　赫敏扒在她身上说：“但我一直觉得这挺值得鼓励的——不说是长在你身上。有些东西存在，不意味它对。你们不认为和两个斯莱特林做朋友，本身就是一件很格兰芬多的事吗？”

　　哈利和罗恩茫然地对了个眼色。金妮沉默一会，朝赫斯珀和路引伸出了手。

　　她磕磕绊绊地说：“你们好，我是金妮.韦斯莱，是个格兰芬多。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叫我金妮。”

　　路引和另外两位格兰芬多一起瞪大了眼睛。

　　“这很值得惊讶吗，毒蛇小姐？”

　　隔间门被推开，两位韦斯莱复制粘贴似的堵住门口。

　　“以及罗恩。”
　　“还有哈利。”
　　“你们可是一起闯过禁林的交情。”

　　他们俩毫不客气地向赫斯珀伸出手：“中午好，赫斯，我们是弗雷德和乔治。”

　　拥挤的隔间七嘴八舌飘起了很多互相叫名字的声音，谈论韦斯莱级长恋爱八卦的声音几乎要炸过天。

　　赫斯珀没参与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大多数时候她还是更擅长扮演一个倾听者。昏睡的猎手被她拢在袖子里，她坐在窗边往外看，天空里郁色已经散净，明艳的夏日午后，大片野生矢车菊在铁轨两边飞驰而过。

　　与吵闹的小包厢隔着一层粗糙玻璃，那种原本鲜艳活泼的蓝仿佛被凭空调高了灰度，变成一种嚣张而脆弱的孤独灰蓝。

　　赫斯珀对着玻璃哈了口气，指尖在玻璃上画出一个蛇尾和缎带交缠的繁复花纹，正中的空缺刚好可以放下两个字母的距离。

　　火车发出了到站的鸣笛声。

　　德拉科挂着张毫无血色的脸，一个人慢吞吞走过漫长的车厢。即将到达车门前，一阵冷淡的香气从背后传过来，他下意识回了头。

　　隔间里空无一人。

　　玻璃上画着一个纹样有些熟悉的徽章。交缠蛇尾彻底淹没了纯正永胜的拉丁文，徽章正中，M字样被另一个笔势嚣张的字母换掉，落笔飞扬，几乎要奔向窗外的日落。

　　一个少年般桀骜不驯的“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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