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良药甜口

　　备好马车，柏斐候在大门外，眼睛时不时瞟向院内。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话本中的主人翁，脸上兴奋之色流溢显然。

　　左等右等，侯了好以片刻，才见两人缓缓从院中走出。
　　一个自是他们家公子，另一个则畏畏缩缩跟在公子身后，低着头看不清样貌。
　　柏斐略有疑惑，定眼再看。那人着了一件宽大不合身的男装，就像裹了一床被单，显得衣下的之人身躯格外娇小，不似平常男子健壮。

　　转头看向昂首阔步走来的裴战，柏斐双眼愕然，心中莫名复杂。
　　他们家公子当真说到做到，真让这姑娘穿男装？！

　　二丫垂着头，秀眉紧锁，一路行来都在思考，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丫环。
　　除了吹捧二狗子，拍二狗子马屁以外，她还能做什么。

　　试着回想了一下曾经伺候她的丫环们，结果发现一无所获。
　　那时她总爱一个人呆着，也不让人近身伺候，根本没留意旁人，除了侍童二狗子。
　　可二狗子那时只要听从她的话，乖乖待着就好，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那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端茶送水，洗衣做饭，捏肩捶腿？

　　二丫摇头晃脑，咬着手指苦思不解。这时她忽的瞥见了门外的马车，眼睛骤然一亮，越过裴战，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哈哈哈，这个她会，她见过！

　　在柏斐诧异的目光中，二丫用肥大的衣袖裹着双手取下马扎，而后躬身候在马车旁，一脸笑容可掬地看向裴战，恭顺而乖巧。

　　可以说，模样相当……狗腿。

　　柏斐仍不住捂住胸口，给自己顺了一口气。
　　眼前的姑娘比画里还要美上三分，眉目清丽，即使穿了如此不合身的服饰，也像是暗夜中的明珠，熠熠生辉。
　　可……
　　可她的生态举止，和自己想象中温婉大方，柔情动人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远之远啊！

　　目光在裴战和二丫间来回，柏斐对着两人的关系再次产生了疑惑。
　　若说两人有情义，公子为何这般对待她？若说有仇怨，他可没见过哪家仇人相见，还能如此平和，笑这么欢……

　　裴战走上前，淡淡看过二丫一眼，对她的行为不置可否，踩着马扎上了车。二丫连忙跟了上去。

　　马车上，裴战端坐其中，闭目养神。二丫缩在角落里，规矩的只占了一点位置。
　　她抱着双膝，偷偷看了一眼裴战，揉了揉扁扁的肚子，饿得有些难受。算起来昨日晕了一宿，方才起来又没进食，她已经两顿饭没吃了。

　　这一饿才想起一件麻烦事，她专用的碗筷都在张妈妈那。
　　这些年她由奢入俭，吃穿用度皆随寻常人家，这都可忍耐，唯独一件不行。她所有物件只能独用，旁人碰过的东西，她绝不会再用。因此吃饭喝水，她都有自己专用的碗筷杯碟。

　　头靠在车窗框上，二丫提起衣袖晃了晃。就连身上这件衣裳，若不是裴战所有，她宁愿裹树叶也不穿。
　　耷拉着脑袋，二丫没了精神。如今没了碗筷，她吃饭都成问题。
　　而且……她的东西都被二狗子一把火给烧了，身上什么也没有，当真是‘两袖清风’，更别说买碗的银两了。
　　要是二狗子借钱，他借吗？

　　正在二丫胡思乱想，哀叹不已时，摇晃的马车忽的停了。
　　裴战睁开眼，掀开帘布看了一下，在二丫发问前抢先下了车。

　　“下车。”他在车外喊到。

　　二丫心头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应声出了车门，马车停在了一间杂货铺外。

　　裴战站在车边，墨瞳如漆，冲她伸过一只手臂，“无需你做这些，只乖乖听话呆着便好。”

　　“好。”二丫低声应了一声，双手裹着衣袖，扶着裴战的手臂下了车。

　　两人刚踏入杂货铺，富态的掌柜笑眯眯的迎了上来，“两位里边请，请问想买何物？”

　　这种时候丫环应该要帮主人回话，可二丫并不知道裴战要何物，只有侧头去看他。
　　裴战背着手，回道：“掌柜，我们来买两双碗筷。”

　　“有的有的，两位这边请。”

　　二丫与裴战跟着掌柜，来到一张红木架边。
　　木架上，从上而下摆放着各色各样的碗。
　　从普通人家用的陶碗、青花碗，到富贵人家用的银碗、金碗、玉碗，琳瑯满目应有尽有。

　　“挑一个。”二丫盯着碗筷，正感慨着好巧的时候，忽听裴战对她道。
　　“帮你挑吗？”转过头，二丫满目茫然，有些没明白裴战的意图。

　　裴战随手从木架上方，取下一个雕并蒂莲纹的白玉碗问，“你不买碗吗？难道那坏毛病改了？”

　　“给……我买？没，没改。”二丫眨了眨眼，才明白过来，二狗子是来给她买碗的。
　　好生奇怪，二狗子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何事？而且听他说了两句话，肚子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不管如何，二丫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

　　从架上下方取出一个普通的青花碗，二丫眼里闪着光，嘴边噙着笑，欢喜道，“就这个吧，简单实用。”

　　裴战被二丫明媚的样子侵染了两份，眼波柔和。他没有接话，只将自己手中的白玉碗递到了二丫眼前。

　　二丫方才未留意，晃眼一看，没觉得有何特别。
　　一细看才察觉，这白玉碗质地细腻晶莹剔透，并蒂莲清雅纯净，简直可爱的紧。
　　用惯了好东西，流落到村庄时不得已压抑也就罢了，心中到底喜欢这些精巧的东西多些，一双眼顿时粘在了上面。

　　无需再多说什么，这样的眼神已表达了一切。
　　裴战从她手中抽出青花碗，放回柜上，拿着这白玉碗筷去结了账。

　　二丫得了玉碗，嘴边弧度越发的大，并未觉得裴战此举有何不妥。
　　当年二狗子为她侍童时，珍馐玉食锦衣华服，从未有过一样苛待。如今她做了二狗子的丫环，大体是一样的吧。

　　“先用膳，再赶路吧。”出了铺子，裴战望了眼隔壁的春满楼，对二人道。
　　二丫眨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般扑动，看向裴战的眼睛冒出了星星。
　　二狗子好厉害，她什么都不用说，他都明白！

　　此时过了用膳的高峰，大堂内只有稀稀疏疏几桌客人，三人挑了窗边僻静处坐下。

　　点完菜品，二丫正用汤水烫洗着碗筷，忽听裴战在问，“咱们府上丫环月钱多少？”

　　柏斐瞟了一眼二丫手中，那一看就不菲的白玉碗，回禀道，“普通丫环月钱五钱银子，二等丫环月钱一两二钱银子，一等丫环月钱二两银子。”

　　“按二两算的话，大约六年两个月……”裴战指尖敲击桌面，略作思忖道，“记一下，零头抹了，这六年的月钱不用给二丫发。”

　　“啊！”二丫闻言手一抖，玉筷落入碗中，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她一脸惊讶，磕磕绊绊的问：“买碗的钱……是我给呀？是不是……没还完钱以前，我要一直当你的丫环？”

　　二丫对面的柏斐咋一听，心中也是震惊不已，不过没有流露出来。
　　这姑娘什么时候当了公子的丫环，还马上就背了六年的债？公子故意刁难的手法也太明显了吧？！

　　裴战闻言一挑眉，嗓音一低，带着不怒自威的严肃，“你有话说？”

　　二丫马上展露笑容，斩钉截铁，再三摆手：“没有！完全没有！”

　　不过心中皆然相反，她有话说，她后悔啊！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叫老板把店里最贵的碗拿出来了！直接可以欠二狗子一辈子的那种。
　　还用再找什么赖下来的理由啊！

　　在二丫陷入深深懊悔之际，店小二端来了饭菜。菜香扑面而来，二丫顿时涎液溢流，双目放光。
　　裴战拿过白玉碗筷，熟练又自然地帮二丫夹菜，夹了满一碗才递过去。
　　二丫冲裴战笑了笑，毫不扭捏地接过，马上吃了起来。

　　“动筷。”裴战端起碗对柏斐道。
　　“是，公子。”柏斐夹了一口菜，却食之无味，只因心中更大的疑惑更。

　　方才裴战夹菜时，他留意到裴战并非每道菜都夹，而是有所挑选，这代表公子非常清楚二丫的口味。
　　就像府中常年侍候的丫环一样，对主人家的喜恶了如指掌，夹菜时多夹主人家爱吃的菜。

　　可为何公子如此了解二丫，还如此照顾她？这哪像对仇人的态度……
　　倒像是……夫人？
　　若是这样的话……
　　柏斐眼睛顿时放了光，他的话本要好好修改一下了！

　　一片肉下肚后，二丫就察觉到了不对。方才她太饿，这人下的量又极少，才让她一时疏忽。

　　这饭菜被人动过手脚！

　　不过并非什么剧毒，而是让人夜里睡得沉些的迷药。
　　二丫嚼着饭菜，眼珠溜溜转了一圈，最终没有告诉同桌二人。

　　这方桌没有桌布，她的动作旁人都看得清楚，此时说不定有人正瞧着他们。

　　这些人用这种迷药，明显并非要他们性命，应该是想要活捉他们。
　　她若此时提醒二狗子，打草惊蛇，怕也抓不到人。
　　而且这药效发作很慢，估摸得两三个时辰，就是说打算在夜里动手。
　　还是到那时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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