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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
“他们需要光。”
那一句话说得轻，但又似乎，藏着什么别的含义。
若谷没有听出异样，继续抬头望着上空粲然的灯河，为自己的新发现而惊奇：
“这些灯的样式……都不一样？”
“万物生灵，总有千万种区别，不同人的信仰不同，灵力不同。圣光灯由灵力与心境所化，又岂有一样的道理。”
若谷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这些话，她似乎听懂了，也似乎没有。
“就如同……这般。”
男子似乎笑了笑，翻手抬指，掌心向上，黑色的灵力渐渐在他的掌心凝聚成型，最后化成一盏黑色的无光之灯。
若谷看向他手中的灯盏，竟发觉，这盏灯，与那万千灯河中的灯火完全不一样。
就像他本人一般，这是一种仿佛能吸走所有光芒的漆黑。
说是灯，它更像是天空那轮皎月留下的空洞，只在边缘处有一点微弱的幽光。
看起来，自然精致夺目，却也是十足十的诡异。
——天底下，哪里有黑色的灯盏。
男子抬指，将漆黑灯盏浮在空中，深幽光芒如同可怖的鬼火一般，悬浮在他身边，衬得那身黑袍斗篷越发阴森起来。
但若谷抬头直视着男子，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神情。
“你倒是不怕。”
男子指尖拂过这唯一一个能将他与光联系在一起的物什。
“圣光万千各有所异，而你，也是其中的独一无二。”
“这么说……我也可以做吗？”
“自然。”
男子应了一声，声音放柔些许，“我教你。”
……
聚灵为形，并不算难事，虽之前不曾有人教导过若谷，但她天资聪颖，自然学得迅速。
一龙一人，站在浮空之中，看着远处人类繁花灯火，随他们一起，松开了手中的辉煌灿烂。
若谷松开手，凝视着自己那盏纯白的灯光与男子那盏纯黑的灯盏在星河中飘摇，最后一同消失在天际，就像一黑一白两条飞龙沉眠于黑夜。
她笑了，笑容是许久不曾有过的轻松纯粹。
她站在男子身边，安静地看着远处人间的繁华热闹，直到空中的花灯不在增加，一盏一盏化成灵力消失在空中，直到天际吐出一缕鱼肚白，这场点亮夜晚的盛筵才算结束。
他一直陪着她，任凭她在黑夜中逗留，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
只是，当黑夜将要散尽，若谷才发现，他的视线并不在那些消失在空中的花灯之上，而是天际的那缕破开极夜的黎明白光。
就像……在看着什么人。
黑雾渐渐散去，喧嚣俗世重新凝回寒光森林的模样。
繁星消失，浓雾重聚，寒光森林的天空还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一片虚无。
“此夜已尽，我该走了。”
男子收了灵力，缓缓站起身来，与若谷告别。
不知不觉，天亮了啊。
“你等等！”
若谷见他要走，一个瞬身挡在他离开的路前。
见有人挡住去路，男子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后文。
若谷迟疑一下，犹豫着开口，“你……之后还会再来这里吗？”
她确实有些难过。
很久没有人愿意这样心甘情愿地一直陪她玩上一夜了。
她将满空的星子数了一次又一次，将谷中的景色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种无聊到寂静的感觉，让人发慌。
所以……
才不是她还想吃这人做得烤鱼！
“我之前便说过，不过一时兴起罢了。”男子语气平静如常，甚至不带一丝一毫的起伏。
若谷撇了撇嘴，盯着对方的黑色斗篷，坚持道，
“若是你下次再来，我可以抓更多的鱼虾作为招待……”
不，不对。
是他做的烤鱼，自己只有生鱼生虾……
“我还有很多的仙草灵花，天珍地宝……”
看起来，他似乎也不缺这些东西。
“族中……我那里还有着天下所有的神兵，你说得上名字的，我都可以替你找到。”
男子依旧不为所动。
……
要不，干脆打晕了强行留下来？
好吧她做不到。
这样一想，若谷忽的更消沉了。
他没有说话，看着若谷急急忙忙一件一件说起龙域的好处，就差把‘我是龙’这三个字写成大字贴脸上的样子，沉默了很久。
他有些想笑。
难道，若卿不曾告诉她，对于其他种族而言，四大神兽族之一的龙族，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还好，在这里的，是他，而不是人类。
久到若谷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时候，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低沉的声音才从再次斗篷之下传来。
“若是，你真的想与我再次相见。”
听到这个开头，若谷隐藏起来的龙角微微动了一动。
“下一次的月食之夜，我还会在这里。”
“真的？”
听到这句承诺，她抬头望着男子，向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且满怀希望的笑容。
那笑容，纯净到了极致。
“自然，我从不说谎。不过，我们约法三章，今夜之事，你不可对他人提起。”
“我答应你便是了。”若谷答应得很是干脆爽快。
“既然如此，愿意放行了吗？我的小姑娘？”
若谷瞄了一眼自己的位置，发现自己还堵在对方的去路，连忙让开，脸上瞬间羞赧得飞上一抹霞红。
“自……自然。”
失态，太失态了。
好歹她也算是龙族公主。
虽然是个从来没什么礼仪的龙族公主。
“咳。”若谷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那么，说好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话音落下，黑色斗篷的男人应声消失在黎明之中。
若谷撇了撇嘴，他根本，就没有从她让的那条路离开。
……
那天之后，若谷便去找了大祭司，板着手指头数着无聊的日子，直到那天……
清风拂过，紫棠色的龙涎花与绀青的龙涎草随风摇曳，吹起一阵柔和的芳香。
“轰——”
——今天的龙谷，也是和平的一天。
空中一只巨大的白龙呼啸而过，荡开浮空万里层云。
一条健壮青龙紧追其后，满目怒容，尾部一甩，生生拍碎了一朵云团。
云朵：我招谁惹谁了！？
盘旋在龙域上方的龙族见到这一幕，见怪不怪地扭头做着自己的事情，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有一条约莫才化形不久的小蓝龙怯生生的地问了一句。
“怎么办……大殿下和二殿下又要打起来了。”
“大惊小怪作甚，哪天他们不打架。”
空中这条白龙自然是若谷，而她身后那条更为健壮修长的青龙，便是若云。
若谷也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青龙，一脸淡然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吧，调皮捣蛋这条路，若谷真的早就准备金盆洗手。
奈何天公不作美，苍天就这么给她摊了个活活能气死人的兄长。
比如这次，她只是想找若云讨上回寒光森林紧闭的说法，谁知道每次去若云的领地抓人，他就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在。
好不容易，让她寻到个机会，在小角落里堵住哥哥，谁知道一见面，他便开始说天谈地论人生哲理，就是不好好解释祠堂的事情与事后坑妹妹的可耻行为。
欠人的，总是要还的。
……所以，她才一气之下毁了他的龙炎果林嘛。
至于那片林子是若云从小养大，足足娇生惯养了五百年的事实。
啊，她刚刚失忆了一下。
“二殿下。”
下方路过一个穿着黑色战甲的男子，他见着空中原本团团可爱的白云被击打得七零八落的凄惨样子，无奈地唤住那条正忙于狂奔的白龙。
“江枫！”
白龙减缓速度，定睛一看，见到踏在草坪上的龙族将军，满是惊喜地出声。
雷龙江枫，自小便与若云若谷俩兄妹的交情不浅。
甩身躲过一口龙息，她在空中一跃，幻化成一个小女孩的样子，一个瞬身躲在黑甲的将军身后，轻声道。
“江枫救我。”
“……”
这里，还是没有变啊。
江枫垂下紫色的眸子，看着这一套动作作得极为流畅的女孩，颇为无奈地叹息一声，“好好，我知道啦。”
他抬眸对着那条同样停下来的青龙，垂下眸，恭敬道，“许久不见了，大殿下。”
“哼……你们都退下。”青龙一声龙吟斥退身后围观的群龙。
若云幻成人形站在江枫面前，依旧是一身绛紫色长衫，只是俊朗的面容写满了‘不爽’两字。
他看向自己这个好久不见的友人，稍稍收敛了自己的怒气，脸色摆正：“将军已有百年不曾离开边域，今日回谷，可是边域有变？”
“边域无事。”江枫笑了笑，如沐春风，阳光明媚，“这次族长传我回谷，乃另有所托。”
“哦？”若云有些讶然。
江枫是龙族的将军，镇守龙域边境。
虽然看起来是个稳重成熟的公子样，但论起实际的年龄，与若云若谷算是同龄人。
青年为将，深受龙族族长其中，实力更是让四海倾服，八荒折倒。
由此，这位雷龙江家二公子的天赋也可见一斑。
有人说，再过百年，这位雷龙江家的公子或许会成为比现任龙族族长更为强大的存在。
但被人们遗忘的是，百年前，如今这位威名远扬的龙族将军，还是个不受人瞩目，整天跟在龙族二殿下身后，不为雷龙长老江辛宠爱的二公子。
若云皱了皱眉，对于父亲的决定有所异议。
再过三个月，禁地的封印便会松动，此时将他传召回谷，父亲到底想做什么？
“大殿下马上就会知道。”江枫垂下眼眸，对着若云恭敬道，“族长在正殿等您。”
“……哼。”若云看着躲在江枫身后，不留痕迹松了一口气的若谷，冷哼一声。
‘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他用眼神如是说。
若谷压根没和他客气，冲着他扬起一个稍显挑衅的微笑，成功将对方气得够呛。
她的意思很明确。
‘那就来吧。’
打架嘛。
老本行了。
她又不是真的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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