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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非
(前言)“到不了的都叫作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方文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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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嘉乡有传,十里街铺,崔占八/九;金玉良田,唯有崔有。
可还有一种说法,贫农斗不过富户,富户争不赢姓陆。
从京都到嘉乡,紧赶慢赶,一个多月时间,崔琉终在年前抵达了。
年将至,街上人来人往,耳边不时传来叫卖声,崔琉按紧车窗的帘子,生怕风一吹过,无意地将其掀开。
近乡情怯,崔琉这是怕了。
“夫人,咱在哪下”门外的车夫询问道。
“在……”崔琉还是将帘子掀开,正入眼前的就是崔家的制衣铺子。看见熟悉的店铺,人稍一愣,继续道,“在往前走几步,有个巷角,在那里放我下来吧。”
“好嘞!”
没一会,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崔琉拿上包裹,带上了自己原先准备好的帏帽,轻柔的白纱遮住脸颊,围住自己的上身。
“师傅,多谢了。”
车夫有些讶异崔琉的装扮,但也不多言,伸手接过银钱,说道,“夫人客气了,其实可以停在您府上的。”
停的位置,处于街市小巷子的一角,往前走几步便是街道,人来人往的。
崔琉愣了一下,语气一如往常道,“不用了,我想在街上买点东西。”
既然这样,马夫也不再多言,驾着马车就往驿站方向走去。
车子扬长而去,带着的风吹乱了帽巾,崔琉伸手抚整平,转身往冷僻的小巷子内走去,而她身后的街市热热闹闹。
穿过着条小巷,便是崔府。
儿时爱贪玩,崔父令人打通了去往街市的道路,修了个小巷。
小巷边两边还各挂两盏大红灯笼,不知曾引着她走过多少次回家的路。
慢慢停住步伐,崔琉站在红布灯笼下,抬头仰望着。灯笼外的油纸已有些泛黄,有的地方甚至有点点霉斑,灰白的墙灰搭落在上面,看起来它的主人已经很久未曾点亮。
走了一段带着青藓的小路,崔琉站定在了崔府门前。
崔宅二字高高悬挂在上面,门口的两根红柱子依旧干净透亮,大门是敞开的,一堵印着迎客松的萧墙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崔琉准备踏脚进去,想起什么,又将脚退了回来,抬手敲了一声。
“咚”第一声,无人回应。
“咚咚”依旧未有人来。
“咚咚咚……”
“来了,来了,别敲了!”
终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崔琉停下动作,看见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步履轻巧地往这边赶来,老人眼角眉梢都多增皱纹,头发也花白不少。
“谁呀”老人身子看起来还算英朗,只是眼神稍不好使,见是一位女子,眯着眼看过去问道,“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老人的声音依旧厚重祥和。
被白纱帽巾遮掩下的眼角早已湿润,看见眼前曾经待自己如亲闺女的老人,崔琉哑声叫了句,“福伯!”
福伯听见喊声,将身子往前凑了凑,耳朵更靠近了些,问道,“姑娘,你刚说什么”
往着面前询问的老人,崔琉嘴角张开又闭上
“你刚说什么”福伯又凑近了些,“姑娘,你有什么事吗这里是崔府。”
崔琉抚干湿润的泪角,说道,“我知道。”
“哦!”福伯应了一声,打量了一下崔琉遮面的装扮,问道“姑娘,你是何人?听你声音有些熟悉。”
恰巧一阵寒风吹来,肩上的白纱被吹落,崔琉伸手摘下自己的帏帽,放在胸前,唤道,“是我,福伯。”
帏帽被摘下 ,露出一双令崔府人皆为熟悉的桃杏眼,和一张令人永不会忘的秀丽佳容。
福伯认了出来,手脚顿时轻微颤动,哆嗦地小声唤道,“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福伯”泪水一瞬间涌出又掉落,崔琉抬袖抚干,红着双眼,脸上却挂着笑容,说道,“我回来了。”
福伯眼里的泪水也瞬间涌起 ,压抑着心里的激动。福伯连忙拉住崔琉,人又走出门外左右望了望,说道,“小姐,您跟奴才来。”
崔琉任由福伯拉着,跟着他出了大门,绕着崔府外墙,二人往外走了一会儿,来到偏门。
偏门是往常下人进出的地,即将进门的时候,崔琉一下子挣脱福伯的紧握的手,疑惑道,“福伯,咱们为什么不走大门!”
看见崔琉疑惑的眼神,福伯嘴角犹豫一会,解释道,“大小姐,您跟福伯进去就知道了!”
“福伯!”崔琉重声唤道。
“大小姐,您不相信福伯了吗?”福伯又准备抓住崔琉的手,手伸过去的一刹那又收了回来,紧握成拳。
崔琉盯着福伯的双眼,里面坚韧又带着恳求,沉默了一会,崔琉答道,“我信!”
话闭,人抬脚往偏门先行走去,福伯紧跟其后。
又如在大门一样,福伯在门口左右望了望才关上偏门。
插上门闩,青灰木门关上那刻,福伯转身就朝着崔琉跪地一拜。
“大小姐,奴才也是没法,才委屈您走偏门。”
“福伯,您这是做什么!”崔琉赶忙去扶,可福伯偏了下身子,五指合闭,仰头拜天,“谢天谢地,老天爷终于让小人见到了平安归来的小姐,谢菩萨保佑,谢菩萨保佑!”
“福伯!您赶快起来。”
崔琉这次终于扶起了福伯,福伯也笑着站起身道,“奴才这就赶快告诉老爷这件喜事!”
话闭,人一下子就往前奔去,嘴里喊着,“老爷!老爷……”
看见这模样,崔琉不自觉带着笑容。
内心深处,发自真心的喜悦。
她真的回家了!
......
见到崔父,崔琉跪地而拜,崔父的身子看起来确实还不错,只是两边鬓发,比她离家前白了许多,皱纹也多了许多。
见到离家两年多的女儿,崔父这个大男子竟也哭得凄惨起来,他扶起崔琉坐下,开口问,“琉儿,你……怎么回来了可是那齐宏待你不好”
是了,崔父一直都以为自己和齐宏还好好的,心里有些绞痛,崔琉勉强笑道,“是琉儿……想您了。”
崔父摇头叹息,“琉儿,听说那齐宏如今在京都当官”
崔琉点点头,崔父听闻终于展开笑颜,道,“太好了……太好了……琉儿,路途奔波,你先好生休息。”
“爹爹……”心中有千言,看着崔父高兴的模样,崔琉忍了下来,继续道,“您也早日歇息……”
终于与家人重逢了,可似乎少了点什么,崔琉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崔父走后,福伯领着崔琉往闺房走去,崔琉左右望了望,笑着道,“福伯,您去休息吧,不是还有月娘吗您去把月娘叫来就好。”
福伯本笑意满满神情一下子僵硬住,眼神避开,低头道,“小姐,您这是嫌弃老奴了吗?”
崔琉摇头失笑,“福伯,您说什么呢?琉儿平常不都是月娘在照顾。月娘呢你们没告诉她,我回来了吗?”
“小姐,还是让福伯带您去歇息。”
福伯先进去点亮房里的灯,崔琉走了进去,坐下问,她的笑容也已经变得有些勉强,“福伯,您还没回答我,月娘呢?”
“月娘……她……她嫁人了。”
回答完,福伯走到灯台边,准备点亮房里余下的灯烛,正预备点亮时,听到崔琉问,“何时的事……”
“您……离开半年之后。”福伯停下动作,问,“小姐,这灯还需亮着么?”
“半年……她嫁给了何人”崔琉问道。
福伯叹息一声,“您不认识,是月娘老家给她选的亲!”
闻言,崔琉紧皱眉头,而后心里一震,偏开头看向别处,喉咙有些使劲,艰难问道,“月娘哪里来的老家,她不是孤儿吗?”
月娘曾与她说过,她自小就没爹没娘,也没什么亲人,能在崔府生活是她的福气,那时崔琉还笑着回道,那自己当她的亲人。
所以,月娘哪里来的家人
福伯拿引火的灯烛的手颤抖一瞬,不小心碰掉了灯芯,点点星火掉落在地板上,引火苗一下子就熄灭了。
福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慢慢挪移到崔琉身边,喊道,“小姐!您别逼老奴了,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福伯,家里到底出了何事”崔琉转头直视着跪在地上的老人,自己的手中紧捏着帕子,再次问道,“这两年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姐,月娘确实已经嫁人了。近年来,老爷的身子渐渐大不如前,崔府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府上许多仆人也都被遣散了。”
崔父每年都会检查身子,崔琉离家前,崔父的身子一直都很不错。“怎么会这样,福伯,若您还当我是崔家的孩子,您就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吧!”崔琉扶起福伯,恳切问道。
福伯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拗不过崔琉,一一说了,“您有所不知,那陆府一直以来就惦记着崔字招牌,只是从前,老爷压了下去。前几年,陆府越来越按捺不住,竟想着要与老爷联姻,老爷知道您不愿,一直拖着瞒着您,还给了不少好处他们,可您走后不久,他们……”福伯低头道。
“他们对我们的店铺打压的厉害,我们元气大损,又拿联姻事情来逼着,老爷如今也只是勉强抵抗。若他们知道您回来了,他们……他们定会立刻上门逼亲啊!”
“逼亲……”
富户争不过姓陆。
天色已晚,崔琉独自坐在桌子前,白丝帕被搁置一边,她手里紧紧捏着福伯交给她的账本资料。
崔家几年前开始就在争取成为皇商,一直以来都是最被看好的商户,但从一年前开始,业绩大幅度下滑,开始渐渐入不敷出,许多田地商铺被变卖才补上买卖空子。
崔家以贩卖实际商品为主,为数不多的农产品店子也供过于求,崔琉翻看了账本发现,最大的亏损都集中在前半年。半年后,合作的加工店子换了人,亏损才慢慢变小,这该是崔父发觉了,所以换了合作厂家。
可……崔琉翻看了近几个月的账本,发现亏损一直存在。崔家还养了众多工人,若一直这么亏损下去,崔家很难继续发展,要是再遇上什么天灾人祸,崔家的商业传说便要垮了。
难怪陆家要求联姻合作,陆家权利大,更换更好的资源,接手崔家店面与田地,甚至推崔家一把,成为皇商,其中利益更是令人艳羡。
“小姐,那陆家少爷说什么对您一见倾心,非要娶您,可他根本就是个纨绔恶霸,罔顾人命。如果知道您……之前私逃之事,根本就不会好生待您,咱们崔府也不会有个好下场。所以老爷后来就想着,您离开了也好,这样他们也没得法子来强娶。”
福伯的话还萦绕在耳边,烛火已烧了大半,蜡流在烛盘里,化成一圈又一圈的形状。
崔琉独自思量,这陆家少爷想娶她,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崔家她是唯一继承人,娶了她等于拿了崔家大半商户执行权。
可崔家不能再这样被压制下去了。
崔父原先病倒,也是因为崔家又损失了一个与官家的大订单,现已经年尾,崔府这年终分红,怕是每家商户分不了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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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原先只发了半章,现在补上~
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