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水流红

　　“师傅，还有空闲的马车吗？”崔琉挑开帘子，进了马栏后问道。

　　马夫朝穿着素净衣裙的崔琉看去，见她眉眼俏丽似花一般，笑呵呵地走过去道，“姑娘要借多久”

　　“一个月。”

　　“一个月……”马夫眼神上下打量，好奇道，“花费可是不少……姑娘可是要出城”

　　马夫打量的眼神过于直白，崔琉有些不自在，但也未退缩。最近的马栏就是这了，若这没有，她又得费几天时间与钱财去找，崔琉朝马夫点了点头，说，“我租一个月，钱会给足的，您这可还有空的马车”

　　“姑娘，可不凑巧，刚刚小店最后一批长途马车已被您前面那位公子预订了，就是您在门口见到的哪位，要不您去找他商量一声。”

　　崔琉轻皱了一下眉头，她不认识刚刚那两人，况且别人都已经走远了，她到哪里去问。

　　“师傅，那可有去华地的马车，稍带我一程也行!”华地离嘉乡稍近，又是个大城，与京都来往的人肯定不少，到时候她可以在华地租马车去嘉乡。

　　只是……崔琉又偷偷捏了一下自己的荷包，她须得有些银两才行。

　　马夫见她诚心租用，拿出账目翻看了一下，朗声笑道，“真是凑巧，不知姑娘可着急出发，下个月初五，本店刚好有辆去华地的马车。这附近的车马估计也租用的差不多了，姑娘若是不嫌弃，到时候我和那位顾客讲一声，把您捎带上。”

　　闻声，崔琉眉开眼笑，还有半个月便是十一月份，她也正好趁机凑一下路费，崔琉行礼谢过道，“多谢师傅，那请您帮忙记上一笔。”

　　马夫很快就拿笔写上。“姑娘贵姓听您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去华地可是回家”

　　“正是，妾姓张，同夫君一起来的都城，只是家里有事，所以先让我早一步出发，到时候他再来找我。”

　　原来是已经嫁过人的姑娘，马三顿时敬了几分，在账目本上做完记号道，“夫人到时候来找我马三便可，这附近都识我马三，您夫君若也要租用马车，也欢迎来本店。”

　　崔琉嘴角微弯，轻浅一笑，应了声好，转身便离开马栏。

　　出了马栏嘴角边的笑意就逐渐消失了，她刚刚扯了谎，哪里会有人会和她一起回家，一路上只是她一人罢了。

　　可独自一人在外，不防着点怎么行。

　　原先从嘉乡独自一人来京都，那时，她还未像现在那么小心提防，来京都一路上心情都是明媚并心怀期待的。

　　现在……

　　崔琉搂紧自己的臂膀，一步一步踏在灰砖地上，冷风呼啸而过。

　　现在，她也挺好。

　　刚进翠玉客栈，小二哥就递了封信过来，崔琉拿回房后才打开。

　　信上是柳先生请她去翠玉楼一聚。想起临走时柳权的话，让她去翠玉楼找他。

　　若此次能顺利回家，她可能不会再来京都了。柳权一心想往京都发展，他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了，她也难有机会致谢。

　　崔琉拿着信，嘴角有些苦涩。

　　原先崔父一直撮合她和柳权，她自己万般抵触，如今流落在外，竟还有些庆幸有柳权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京都自己还认识那么一个柳先生，崔琉心里似乎就不那么害怕了。

　　第二日，崔琉按着信中的时间提早出了门，信中约的地点写的是翠玉楼的青竹阁。

　　翠玉客栈，翠玉楼。

　　听起来就是同一家的产业，两家位置也只隔了两条街道。崔琉出门前在客栈问店小二时，小二哥讶异地看了崔琉一眼，反复问道，“姑娘去哪做什么”

　　崔琉本不想回答，但这小二哥连问两次，她只好答了，“约了友人。”

　　闻声，小二哥包含深意地点了一下头，笑着说，“翠玉楼是咱东家里生意最红火的，夫人去哪，可得记得叫翠满红香，啧啧，那可是咱都城头牌。”

　　听起来像是个菜名或酒名，崔琉点了下头就出发了。

　　她按着小二哥给的路线，很快就找到了翠玉楼。

　　高高的匾额上写着翠玉楼三个肆意大字，看起来潇洒不羁。

　　可是……

　　崔琉在门口犹豫半晌，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位置。

　　这分明就是家青楼。

　　门前花枝招展，阵阵丝竹声从里面传出来，门口时不时还有一位妈妈出来送客。

　　崔琉在旁边等了一会，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信中写的地点是这，刚小二哥指的路也是这。

　　正当她犹豫时，刚刚送完客人的玉妈妈发现在门口停等的崔琉。

　　玉妈妈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身材曼妙，她摇着芬香团扇走到门口，朝崔琉招了招手问，“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见您在我们这徘徊许久了。”

　　一个长相俏丽的姑娘，穿着打扮似富贵人家，见她在门口徘徊转悠，玉妈妈笑眯眯地道，“这位蓝衣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崔琉身上正穿的是淡蓝花边衫裙，这裙子她还未穿过几次，因此看起来像是崭新的。裙子还是她从崔府带出来的，只是后面一直都未有穿的机会。

　　来这之后，她忙着整理家务，洗衣做饭，穿一身新衣华裙并不是很方便。

　　柳权不仅是崔家接待的客人，更是她的老师，依崔府家规，见客见友是要郑重对待的。因此，崔琉换上了那件衣裙，即使不那么切合时宜，但换件新衣，她心里也舒坦一些。

　　听她叫自己，崔琉有些犹豫地走过去问道，“请问，贵楼可有青竹阁”

　　崔琉细小着嗓音问着，玉妈妈往门外走了两步，听到了什么竹……可着实听不见这姑娘的话。

　　见状，玉妈妈干脆走出门，往门柱子旁走去，刚走过去就看见正抬眼朝她瞧过来的崔琉。

　　心里啧啧两声，这姑娘肤白俏丽，眼睛水灵，只是可惜了……后面的玉妈妈就不再想了，连忙问，“这位夫人，您来这可有何事”

　　这人对自己称呼变了，崔琉注意到了，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她深吸了口气，也往前走了两步，微微行了一礼道，“打扰了，我想问贵楼可有叫青竹阁的地方”

　　“青竹阁……”玉妈妈想了下，疑问道，“柳先生的客人您可是崔小姐”

　　“正是!”

　　闻声，玉妈妈连忙就拉住了崔琉，笑眯眯地说，“原来是您，柳先生昨日与我说了，要与一位故交相聚，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位俊俏的姑娘，崔小姐快快进来，一直站在咱大门口可不大好。”

　　崔琉有些赧然，她还从未进过这样的地方。

　　嘉乡民风保守，虽也有青楼勾栏处，但一般正经女子都不会进去。

　　被妈妈拉着进去，崔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等进了大门，崔琉有些意外。这青楼似乎比她印象中还要高雅不少。

　　丝竹声从露天包房传出，时不时还有喝彩声，文人雅意味十足，瞧起来并不是做那勾当的。

　　玉妈妈瞧出来崔琉变化，松开了一直牵着崔琉的手，用团扇遮着嘴笑道，“崔小姐刚在外面可是觉得有些疑惑，所以才一直徘徊”

　　崔琉颔首低眉，玉妈妈眉眼带笑，心里对崔琉多了些好感，笑道，“在这，大多人都叫我玉妈妈，小姐可能不知，咱这楼，许多大家小姐也爱来。”

　　话说完，一旁有个从楼上下来穿着青衣舞裙的姑娘喊道，“玉妈妈，二楼叫了翠满红香，非要喊红香也过去。”

　　“可是桂花阁的你去告诉那位爷，红香只初一十五待客，今儿才二廿，让他今瞧瞧别的。”

　　“那我就包了”

　　“你要是有本事降的住那爷，你包了也行!”

　　穿着舞衣的姑娘听见连声捂着嘴笑，笑了几声，看见玉妈妈身旁的崔琉，朝崔琉靠过去，问，“这是……”

　　靠过来时，那姑娘身上浓郁的香气直窜入鼻腔，崔琉稍有些不自在地躲了躲。玉妈妈随即轻敲了一下舞衣姑娘的后背，催促道，“不管你事，赶紧给我上去。”

　　舞衣姑娘连忙朝崔琉摆了个鬼脸，笑着跑了上去。玉妈妈害怕吓着崔琉，连忙解释说，“崔小姐，不好意思，刚是咱这有名的疯姑娘，您莫放在心上。”

　　那姑娘也未做什么过分举动，摆的鬼脸还甚是灵动可爱，崔琉轻轻摇了摇头，道，“无事，感觉她还挺可爱的。”

　　闻声，玉妈妈只笑了笑并不作声。很快就领着崔琉来到三楼厢房。

　　房外挂着青竹阁的牌子，门外便是走廊，门被关的紧紧的，这时，崔琉又莫名有些紧张。

　　玉妈妈很轻松地就推开门进去，二人走进，崔琉才发现原来是一间专门用来见客的厅房，青竹作装饰，竹子墨客画挂在墙上，中间还有一大型的青竹墨画屏风。

　　房内竟还有书桌，桌上也是摆着青竹笔架，不愧是青竹阁。处处竹子点缀，清雅闲适。

　　玉妈妈领着进来，可是柳权却不在里面，崔琉正准备询问时，玉妈妈退到门边，笑着道，“崔小姐稍等，柳先生估摸着快到了。这处雅间是咱楼主专门给柳先生准备的客房，您可还是先生在这第二位接待的姑娘。”

　　专门为柳先生准备的房间，崔琉有些意外，原来柳权竟和翠玉楼的老板相识。

　　“小姐在这歇息片刻，我去叫人给您上些茶水。”说完，玉妈妈就退出去关上门走了。

　　只留崔琉一人在这雅间，看着四处无人的包间，崔琉找了个塌米坐下。

　　等了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笑声，有男有女，崔琉听出来其中还有柳权的声音，连忙站起身。

　　门一下子被推开，一穿着红衣衫裙的姑娘一进来便朝崔琉走来。

　　柳权紧跟其后，还未等他介绍二人，就听那红衣姑娘打量一眼崔琉，笑着道，“呀!长得可真好看!估计就是琉儿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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