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不如你

　　连着一个月，国外的东西开始陆陆续续寄回来，很快还算宽裕透气的小房子逐渐负荷臃肿。

　　高杨见到自己的妈妈时免不了抱怨，“寄回家里去，我那地儿小。”

　　“那房子大小我知道。你人都不在家里，我看着东西就想着儿子，难受。”

　　“我这不人在这儿呢。”

　　杨海让他歇着，先别找工作。“这个还不错？”

　　碰碰老妈的杯子，“好得不得了了！妈妈！”乖儿子蹭蹭，“就是想上班。”天天等着她下班，日子难过…

　　“没钱了？”杨海停了他的卡，很好的理由，给他两个月的考虑时间，继续读书还是工作。如果工作的话，独自历练三年，家里不提供任何协助。

　　卡里的钱是越来越少，“还行，我们不怎么花钱。”光是忙着上班买菜做饭再看看电影做点什么的，时间快不够用。怡君说的，不用租房子，乞儿都饿不死。

　　“打算怎么着，真不回家了？”儿子长大不由娘。

　　“你和爸爸见见忆君。”

　　杨海心情很好，“你知道我们的态度。你还小，这些事她都比你清楚。你看，她从来都没有提过我们吧。”

　　“她不知道你们嘛。”

　　“我和你爸还成你们了？她，你别想了，不可能。一个农村家庭的女孩子，跟家里断绝联系，三四年不回家的，狠心。你清醒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高杨连续几天心事重重。

　　晚上，两人搬着小板凳在阳台上纳凉，跟个小孩子似的，高杨弹钢琴一般乱拨女友的长发，“快干了！”看着又没下文。

　　“有话你就说啊！”欲言又止的，替他憋得难受。

　　“忆君，你什么时候回家？”

　　没想到问这个，“我没有家。如果是说什么时候回我的户籍地，应该是四年半之后吧，那时候身份证过期，我得回去重办，不得不回。嗯，还得把之前他们给我的钱还回去，得看什么时候存够钱。”

　　“……不是你爸爸妈妈嘛！不能和好嘛！”

　　忆君无意识低头，撑在膝盖的手一遍遍来回搓着额头和脸，像是思考又是决断，“和好不了了。所以你和你爸爸妈妈要好好的。像我，过了临界点，走过分界石，时间也晚了。大家再倒不回分手的岔路口。”

　　“你爸爸不是偶尔会打电话给你么？”

　　几乎是忆君的痛点。不是所有电话都诉说关心和问候。

　　男朋友比自己年轻，不谙世事…“高杨，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的。你自己也别有压力。”

　　挑明了说。

　　知道他私底下跟家里人和朋友频繁见面，也不催促他工作，行李堆成小山，也只引导整理。今天能有那样一问，她不是小白，该来的总会来的。

　　高杨坦白了自己跟家里的两月考虑协议。不上学，打算白手起家。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她就不会花那么多的心思来准备小房子，悲伤突如其来。回头看看这里的一切，“我可以想象，你会犹豫很久。然后选择工作。你家里收回这里。”然后日子越来越难，最后“我们会分开。”

　　“不会，我家又不缺房子。”觉得有点好笑，“真的，不用担心。”

　　但你父母知道我们缺。如果没有房子，为了分担压力，自己势必对高杨有要求。居住条件和生活条件变差，压力增大……

　　这次忆君似乎想多了。

　　高杨平平稳稳地找工作，离小房子最近的五星级酒店，应聘前台。

　　和忆君睁大眼睛不一样，刘远惊掉了下巴。“不会吧！！天啊！！”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丽清，“为什么啊！不是贵家少爷么？难道家里破产了？”

　　“他家里开酒店。现在是想在每一个岗位累积经验吧。”

　　“豪门还能这样！？？”

　　高杨本尊倒没想太多，去这家酒店这是他妈的意思，准备准备，上岗了。

　　工作哪里有容易。成人的生活也没有轻松可言。

　　“就花那几百块住酒店，真觉得自己是个上帝一样！”

　　“那女就一直盯着我的脸，我看回去，还跟我对看！”
　　……

　　一条冷毛巾盖在额头上，高杨皱着眉看女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冷静冷静。我怕你气得发烧。”

　　唉！高杨委屈地抱住自己的女朋友，“我说的话跟废话一样。前脚跟说完呢，使劲点头。结果又把问题问一遍，脑子听没听的，没听清楚点什么头！”

　　听吖听，忆君自己倒笑了。

　　“你看，这不是像你？中午我不是发信息给你，让你下了班把西瓜冻上。你回答得可快了，还贴心，说下班马上办。刚刚我们吃完饭，打开冰箱一看，没有。西瓜还在原地发热呢。”

　　高杨支支吾吾，“忘记了。不是故意的。”

　　“客人也是啊，比不上你帅比不上你高，好不容易看到先天这么优秀的小伙子当前台呢。作为客户，素质一般般的，女的肯定想你多服务一点，多看你两眼；男的说不定还会寒碜你两句。”

　　高杨：……这画风突变的。

　　“所以啊，像这种情况，那些人心里嫉妒得发狂或者心动得不行，行为就变异了。你呢，别在乎。肯定不是因为你的问题。”

　　高杨：“说得跟真的一样。”有点跟不上对方思路了都！

　　“这么说吧，假如我是前台。你是客人。你会麻利地从我手里接过房卡就走人吗？我打赌你肯定还会问东问西，说不定问的就是我刚刚跟你说过的早餐开餐时间。心里按捺不住还想，好像要这前台小妹的□□号，眼睛还故作不在意乱瞄我的工号……下楼来总要在前台走来走去……”

　　高杨这下坐不住了，“这倒是真的。”

　　“所以不用在意，他们都是被你乱了心神的可怜人。你服务再好一点，让他们更乱！两腿走路交叉着来，说不定直接撞电梯门上。”

　　又一个开学月。

　　自懂事以来，第一个不用开学的九月，不用去学校的九月。丽清和刘远说要追忆似水流年，趁着雨季带来的小凉快，忆君将地点定在小房子里：“出去吃不知不觉最花钱。买来自己动手经济实惠还有成就感。”

　　高杨不乐意了，“那天我夜班！！”是的，高少爷上班日夜颠倒，目前为止对这份工作最不满意的地方。“我上班你睡觉，我下班你上班。现在好了，我上班，你开吃！”

　　跟一国外的客人聊得气氛正融洽呢，哄着对方货后好评来着，忆君没空搭理生气的某某，“三个女孩子，你一个大男人瞎掺和。”

　　默默打了几盘游戏，逮着女朋友一放下电脑就凑过去。

　　“我找同事换个班，我们一起吧。”

　　莫名看他，“干嘛？”平时没见他有多搭理自己两位死党。“老实交代！”

　　吞了吞口水，“忆君你不觉得我们俩之间有些问题？”比如说双方都没有融入对方的小圈子，没有打算也没有计划。她不提未来，他只顾当下。这样下去，不妙啊！

　　“你想说什么？”同居生活大体上让人满意，忆君采访当事人。

　　“你有没有计划见我家里人？或者带我见你爸爸妈妈？我俩该做的都做了。”按理说由浅入深，轮也轮到见家长环节。

　　心里涌出的，大体是感动吧。“你家里人要见我了？我家里人你倒不用见，我即全家，家长是我，成员也是我。”

　　那可不行！

　　“嗯，我妈同意了。说两家父母坐在一起吃个饭。”费了老大劲才争取到这个，现在母子俩的相聚时间都用来谈这个了。

　　“你妈职位不低。同意？这个词挺妙的。”是个带等级性的官话用语。

　　“那是，我妈事业做得挺大的。。”

　　忆君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有说在哪里吃饭？”

　　“酒店啊！家里的场地不用白不用。”

　　“谢谢你妈妈吧。不过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高杨，我和我父母还没心平气和吃过饭呢。我们不是简单的家庭矛盾，虽不到你死我活，也算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初级水平。”

　　其他告诉他也无妨。

　　“我们家虽然住在农村里，偏偏属于城市户口。因为划分城区的时候，将一片郊区都改为市区，莫名其妙地每家每户只能生一个孩子了。我又碰巧不是个带把的，这不一家只能生一个，没宝的女娃子占着个坑。怎么办呐？”

　　“其实很简单。只要我没了，他们就又有一次机会。”说起自己生身父母的丑陋，随时都是揭开自己的伤疤。

　　“我们那里有河流经，雨季又长雨量多，经常河里水位上涨，淹没不少东西。当我听到平日里那个跑起来O型腿十分明显的一个女孩子，突然就不见了。我还担心她被拐卖了。”

　　说着说啊眼泪鼻涕就来了，“她也是个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小时全靠外婆带。一直背在身上忙里忙外的，长大了O型腿特别严重，跑起来一罗圈腿。后来听说，他们趁着那几天下雨，发河涝，夜里把自己熟睡的女儿背出去扔河里了。”

　　“我不知道她在河里有没有挣扎过，但我总是在梦里挣扎。她是我堂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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