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夜明眸

　　第十三章

　　夜。
　　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人影轻轻的跨过病房外两个迷晕了的保卫，悄悄推开的病房的门。

　　车子里一片火药的气息。
　　开着车的绝脸色如同衣服一般气得红艳万分。拉着油门的手用力得如同要拆了这辆车子。速度如拉满了百斤大弓所射出的箭，疾驰而出，在午夜的大路上横冲直撞！
　　而后座的闇夜却如若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脸色凝重的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不知在想着什么。
　　裔一会看看前排愤怒的绝，一会看看身旁默然的闇夜，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兹、、！”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咋然响起在午夜寂静的空气中，机场终于到了！
　　无视咋停摇晃的车身，闇夜漠然的走下车，往登机的入口走了过去。裔搬着行礼紧随其后。
　　绝大力的一甩车门，也跟着下了车。而前行的两个男人却如同没有听到着刺耳的轰响，照样按着原来的步子向前走了出去。
　　绝咬了咬牙，愤愤的踢了一脚无辜的车子，咒出了声来：“害得冥四分五裂，那个该死的女人干吗不死掉算了？！”
　　声音传了过去，闇夜骤然停住了前行的脚步，脸上竟神色急速的变换起来。
　　裔看着闇夜异常的表情，不禁也急了起来：“冥主！绝不是故意的…”
　　闇夜不等他说完，抑或是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转身便奔回了车边：“快开车！”
　　裔和绝不约而同的愣住了，冥主在干什么？他不是要会中东吗？
　　震醒他们的却是闇夜几乎有些失控的大喊：“快上车，回医院！”

　　车子飞奔在返回医院的路上，时速几乎达到了车子的极限。
　　闇夜的手握得发白，绝的话提醒了他。
　　死。对！就是死这个字！
　　炸弹装在明眸的车子里，明显的是要将她置于死地。如果是山口组的报复行为他们何必要这么做？他们的贩毒证据还掌握在冥的手里，对他们来说把明眸抓来威胁他不是更好吗？
　　何况，以冥组织的庞大势力，在亚洲这么多的情报站都没有接到过山口组到达台北的通知，难道山口组就那么厉害，能在一夕之间潜入台北，查出明眸与自己的关系，然后痛下毒手？
　　不，不可能！
　　这一切疑点重重，刚开始是明眸的失明让自己失了正常的判断，然后解散冥的繁琐事宜又占去了他绝大部分的时间，让他无从去细想这件事。而现在想起来，竟是如此的晦涩不清，一张未曾察觉的黑网正悄悄的在他不曾注意的时候偷偷的笼在了明眸的身上，而且正在逐渐的收紧！
　　是谁？到底是谁？！
　　闇夜的脑袋混乱一片，他紧握着的双手竟抑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恐惧过！
　　明眸，你不可以有事，一定要等我回来阿！！

　　推门而进的黑影轻轻的走到了病床的旁边。
　　床上的明眸不知为何睡得极度的不安稳，翻动着紧紧的抓着手中的被单。
　　黑影微微的笑了起来，黑夜中闪动着杀机的眼睛闪闪发亮。他看着床上娇小的女子，开了口，温和得如同给睡前的孩子念着催眠的故事，语调竟是奇异般的熟悉！
　　“呵呵，明眸啊！其实要你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去，对你也真的有些不明不白，只是有时候不知道也总比什么都明白幸福许多不是吗？”
　　脸上的笑意更浓，眼中杀机如同利剑般扑闪而出。
　　他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了枪，扣动保险的声音在这乌黑静寂的夜里竟脆然得吓人！
　　枪口，缓缓的对正了明眸的脑袋！

　　“不要！！”
　　门被用力的甩开，厉声高叫着的闇夜撞了进来！
　　清脆的开灯的声音，室内登时明亮得无所遁形！
　　“钟叔？！”闇夜惊讶得大叫了起来。
　　裔与绝举着枪的手僵硬一片！

　　黑影——钟叔的眼中闪过了不可置信的诧异。却迅捷的一把抓起刚刚被惊醒的明眸，将枪口正正的比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室内静寂一片，一时间，竟没人能开口说得出一句话来。
　　“钟叔…为什么？”闇夜终于挤出了话来，语调里沉痛万分。这个人是钟叔，这个人竟是钟叔！是这个看着自己长大，敬若父亲的长辈！
　　“哈哈哈哈”钟叔竟笑了起来，“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这一切不都是你逼我的吗？”
　　“你在说什么？”闇夜的声音困惑且激烈。“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去逼你？”
　　“哈哈哈哈”又是一长串怪诞而疯狂的笑声，“你做了什么？你做得够多了！你为了这个女人动了感情，你为了这个女人抛下即将起飞的航班跑回来，你为了这个女人要解散冥！你竟为了这个女人要离开我！你做了这么多竟只为了一个女人，就只为了一个贱女人！你逼我逼得还不够多吗？”
　　钟叔越说越激动，他猛地扯着明眸的黑发向后一拉，枪口更是用力的比到了明眸的太阳穴上！
　　明眸痛得闷哼了一声，却死死的咬着唇没有发出声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她的呼痛声一定会更增添闇夜的压力，她不能成为闇夜的包袱！
　　闇夜见状心中一紧，他并没有真正听懂钟叔语无伦次的话，却安抚着说：“钟叔！我说过我只是要将冥的□□势力收手，并不是要…”
　　“不行！”钟叔大叫着，脸上的神情扭曲的变了形。“你要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是不是？你要离开我去和这个女人双宿双飞是不是？我不准！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谁也夺不走！”

　　钟叔疯狂的高叫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众人都大变了脸色：他，在说什么？
　　闇夜更是震惊得握着枪的手都在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他的声音因为不可置信而喑哑迟疑：“钟叔，你…”
　　“闇夜，你是我的！我是唯一的一个你的家人般的长辈，我是唯一的可以叫你的名字的人，我是唯一的知道你一切情绪的伙伴！我们本来可以就一直这样快乐的活下去的，我只有你，你也只相信我！”
　　“可是，可是”钟叔的陶醉的脸色却突然转为了疯狂，“就是因为这个臭女人，就是她拐骗你让你要离开我的！”
　　“就是因为这样你要杀了她？”闇夜的声音里满是悲愤很沉痛。
　　“对！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因为她你就不会有离开我的念头了！她是个祸害，我从第一看到你摔电话我就知道了！我要除掉她，否则一定会让我后悔不及的。”
　　“所以你就借着山口组放出风声要对付我们‘冥’的机会，想杀了明眸然后再假祸与人？”
　　“对，我在她的汽车里装炸弹，汽车启动预热三分种就会爆炸，本来万无一失的，可这个死女人竟然临时下了车，捡回了一条小命。炸瞎了她的眼睛我想也就够了，可想不到你竟为了这个瞎眼的女人要放弃庞大的冥？呵呵，我本来想放过她的，就是你逼的我，逼我不得不去杀了她！”
　　钟叔的笑容越来越诡异，眼里的杀机更是明显得震惊了所有的人。他的神情狂乱，喃喃的如同自言自语：
　　“闇夜，只要我杀了她，你就会乖乖的回到我身边了，然后乖乖的留着一辈子了不是吗？”
　　比着明眸的的枪，渐渐的被他扣动着扳机！

　　“不要！”闇夜悲怆的大吼出来，“如果你杀了她，我会恨你！我会恨你一辈子，不杀你永不罢休！”
　　“恨？”钟叔顿了一下。脸上转换的是一片失了理智的迷茫，“闇夜会恨我？我杀了她闇夜会恨我？”
　　“会，我会！”闇夜安抚着钟叔，用眼神暗示着裔和绝偷偷的闪到钟叔背后。
　　可钟叔竟敏感如常，裔和绝刚有动作，他的枪便更死的抵住了明眸，“你们两个再动一下我就开枪了！把你们的枪给我放下地上！”
　　裔和绝不敢再有动作，乖乖的把枪放到了地板。
　　钟叔看着他们卸下了装备，才转过头来对着闇夜，神情依旧疯狂却有些迷茫，如孩子般的困惑：“我不杀她你会离开我 ，我杀了她你又会恨我，我该怎么办？”
　　“不，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不要这个女人了。我回冥！”闇夜急忙的应道，眼睛急切的看着比着明眸的枪。
　　“你会跟我回去？你不会再离开我？！”钟叔似乎有一点的动摇，比着明眸的枪一点一点的松下来。
　　“是，是！我不会离开的。”闇夜的呼吸随着钟叔的手一点一点的移动。一厘米，两厘米…再有几厘米那把枪就要离开明眸的脑袋了！
　　“不行！”钟叔突然一拉明眸的长发，用力之狠让死咬着唇的明眸也禁不住的痛呼了一声，本来就要移开的枪瞬间又比回了明眸的太阳穴上，“不行，留着她就是祸害，我先杀了她我们再回去冥！”
　　钟叔的神色狂乱起来，闇夜、裔、绝的手枪都以放在了地上。眼看着钟叔就要扣下扳机了！

　　“不！”闇夜嘶叫着。
　　，突然之间，一枚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石子劲道十足的打在了钟叔持枪的手腕上，而且正正打在了穴道上！
　　钟叔的手腕麻痹了一下。
　　没有了视力的明眸听觉都是比普通人都好上了许多，她听到了石子划破空气的轻响，就在钟叔手臂一顿的时候，她奋力的用手肘向后一戳，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斜侧方摔了出去。
　　闇夜、裔、绝趁着这个空挡迅速的捡起了地上的枪，举向了钟叔。
　　钟叔手腕一痹，又被明眸用力戳了一肘子，多年的江湖经验却令他反应得敏捷非常，用另一只手迅速的接起了右手滑落的枪向着明眸摔出去的方向比了出去！

　　局面再次僵在了原地。
　　闇夜、裔和绝三只手枪对正了钟叔，而钟叔的左手握着枪，瞄准了明眸跌落的位子！
　　“哈哈哈哈”钟叔再次笑了出来，“闇夜，你有没听说过我做冥的谋划之前的外号啊？我叫‘双绝’！也就是两只手用枪都可以百步穿杨，你决定这个离我只有两米的女人可以躲得过嘛？哈哈哈哈…”
　　闇夜等一干人说不出话来，听着钟叔得意的笑声：“我钟石达要杀的人从来就没有失手过，连你老爸都不能逃脱更何况是这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女人？”
　　“什么？”这次叫出来的却不是闇夜，是绝！
　　“那次叛变不是我叔叔干的吗？”
　　“哈哈，你认为那个只会蛮干的男人策划得出这么周密的计划吗？没有我他找得到那只老狐狸吗？”
　　“你太过分了！”这次忍不住骂了出来的却是裔，“老帮主生前那么信任你，有什么好处从来都没有落过你，你竟然这么对他？！你的野心也太大了！”
　　“我的野心？”钟叔蓦地转过头来激狂的正视着闇夜，“闇夜，你知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闇夜沉默着，死死的盯着这个有些疯狂了的男人，没有说一个字。
　　“你不相信是不是？你难道也认为我是为了野心去叛变的？”钟叔的语气里充满了沉痛和受伤。
　　“闇夜，你要相信我！自从我奉袭夜之命却别院接你，第一次看到了只有8岁的你，小小的你冷若冰霜，还不及我的腰高，却隐隐的散发着一股王者的气息。你用那美丽而深邃的黑眸看着我，冷冷的说‘你受伤了，应该去医务室而不是来找我’。从那个时候去我就爱上你了。”
　　“我爱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人你知道吗？我要给你最好的，我要让你登上权利的顶峰享受一切的特权！可是袭夜他竟然另外培养了其他的继承者你知道吗？我知道了吓了一跳，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这样对你？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你是天生的王者，你才是最适合这个位子的人！”
　　“你唯一的弱点就是你的心。你的心不够冷，你做事不够绝！为了帮你扫清登位的一切障碍，我就策划了那场叛变。不但把袭夜给干掉了，还顺便将好几个扶持另外的继承者的臣子给拉了下水，一次把他们的异己势力都清除干净了。我做的着一切都是为了你啊，闇夜！”
　　闇夜握着枪的手不住的颤抖着，眼里是抑不住的厌恶，牙关里吐出几个字来：“钟石达，我一点都不感激你为了做了这些肮脏的事！”
　　“哈哈”钟叔的笑容越发的诡异，透着绝望的气息，“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不能了解我对你的一片苦心的，但你以后一定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钟石达不再去看闇夜，转过头去看着跌在窗台边的女子，脸色狰狞得如同濒死的猛兽：“我的心闇夜总有一天会明白！而你这个祸害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留下来负累闇夜的！我钟石达得不到的东西，别人永远也休想得到！”

　　钟石达的脸疯狂得扭曲，眼神狂乱，杀机从全身辐射而出。
　　他举起了枪，对着明眸扣动了扳机！

　　闇夜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却有另外的一条人影，从窗台上翻了进来，更快的挡到了明眸的身前！

　　枪声轰鸣着响了起来，划起深夜里死亡般的鸣奏。
　　明眸蜷缩着，等待剧痛的到来。
　　却只有一具壮硕的身体颓然倒到了她的身上。
　　这具身体的气息熟悉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味道。
　　明眸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她颤抖着去触碰这身前的躯体，手心里竟满是粘稠的腥臭！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对吧？！
　　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不过是明天早上新来后就可以消散的恐惧！
　　可是，身前的躯体竟唤起了自己的名字。
　　低沉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却竟还带着调侃的戏噱！
　　“明眸，你在发什么呆？你现在应该是问我遗言的时候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男子的话语，一口粘稠的液体喷了出来，染红了明眸素白的睡裙。
　　明眸的手颤抖着，去轻轻触碰男子的脸。泪水大滴大滴的跌落下来，让那片血迹浸得更加的惊心触目。
　　“你没事对不对？你还好对不对？…”
　　“呵呵，我没事…才怪！”男子的声音更加微弱了下去，却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维持着语气里的宽慰着明眸焦虑的平和。
　　“明眸，听着我的遗言可别忘了哦”低低的又咳了几声。
　　“明眸，记着，不要告诉别人你最喜欢吃德福的硬果巧克力，不要告诉别人你最喜欢百合却对玫瑰过敏，不要、不要告诉别人你受了伤会跑去海边一个偷偷的躲起来……”因为，这是只有我才知道的小秘密…
　　最后的那句话，没有说出来。
　　男子的气息一点一点的低了下去。闇夜高叫着跑了过来：“明眸，我送他去看医生！”男子的躯体从明眸的身上移了开来。不知从那里鼓起的风将明眸吹的寒冷如同冰库，明眸攥着手心的血迹，心脏狠狠的一揪，昏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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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那里？
　　身旁漆黑一片，明眸的心惊恐得紧缩，有什么要离开她了，她知道！
　　但她什么都看不到。她伸出手拼命的想去抓住些什么，收回来，掌心里却是一份空空的虚无。
　　不要，不要离开啊！
　　明眸对着漆黑的四周死命的大叫，却没有一点的回音，身边似乎有什么正在一点一点的抽离，她抓不到，她拦不住！
　　随着那东西的离去，风一点一点的灌进的单薄的身子，那么的冰冷那么的静寂，她紧紧的抱着双臂却无法感受到一点的暖意。她只能无助的抖动着、一直一直无法抑制的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翻卷的叶子！

　　“不要啊！”明眸惊叫着，终于从那片昏沉而不见天日的黑暗中挣了出来。
　　鼻间闻到的是呛人的消毒水的味道，她又回到了医院？
　　眼上又蒙了厚厚的一层砂布。床边，是闇夜低沉的气息。
　　明眸僵直着身体维持着翻坐起来的姿势。记忆里那声轰然的枪响，掌心里腥然血迹，是真是幻，是一场了无痕的恶梦，还是…
　　明眸僵直着，手里紧紧的攥着身侧的薄薄的床单，声音喑哑干涸：
　　“闇夜，子坤他，子坤他怎么了？…”
　　身畔，是闇夜沉重的呼吸。
　　良久，寂静一片……
　　明眸的身子轻轻的颤抖起来，然后越来越烈，越来越强。
　　闇夜走上来，死死的捏住了明眸的肩膀，一字一字的吐出来：
　　“明眸，你不要哭！如果你难过，子坤的眼睛，会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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