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少年的情书

　　栗子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包间的门，看到了里面熟稔或者快要忘记的人们。当然，还有他。
　　他对于栗子来说可不止是高中同学这么简单。

　　初秋时节，还略带些盛夏的燥热，可也不过是在已经凉却天气中的纸老虎罢了。
　　“瞧瞧你这个样子，你对得起家长吗你？”栗子在走廊里接受者班主任的唾沫横飞，以及被戳额头的轻微痛感。
　　“如果我今天再听说你犯错误，你就给我滚蛋！”班主任极力瞪大的眼珠和吐字喷出来的口水弄得栗子很想笑。
　　过了五分钟，却笑不起来了。
　　昨晚明明写好的化学作业今天却找不到了，看着周围同学已经做好了上课订正作业的准备，栗子的心突然很慌。只能不情愿地踱到邻班后门，低头随便拦住一个身影，支支吾吾地说：
　　“同学，昨天的化学作业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好，你等一下我给你找找。”低沉的声音引得栗子抬起头来，那个在座位上翻翻找找的少年，清瘦的身影不像其他人那样聒噪。这让自恃清高的栗子凭空多了一份好感。
　　等到拿到卷子，离上课还有两分钟，栗子跑回座位急忙坐好，小心翼翼地把卷子平铺展开。
　　“字有些难看，但是题写得倒还不错嘛。”栗子自言自语，话里有掩饰不住的小窃喜。等到一节课上完，栗子看着眼前这张卷子，竟然一个错误也没有！这让理科极差的栗子简直抓狂。眼角一瞥，栗子看到卷子角落的名字，源。
　　栗子终于看清了少年的面庞，眼瞳像是黑曜石一样炯炯有神。干净又帅气，这是栗子对他的第一印象。
　　“谢谢你。”一向沉默的栗子不自主地笑了笑，少年也笑了，“没事儿，不懂的题目可以问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

　　放学铃响，班里不一会儿就没有了人，栗子笑笑，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书包。走到邻班后门时，不经意地朝里面一瞥，看到那位少年还在那里演算着什么，满脸虔诚，栗子倚在门框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才抬眼看见她，露齿笑笑说：“放学还不走？”栗子有些窘迫，只好赶上前去请教一道百思不得其解的化学题。少年看看题目，拿出张演算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之后一步步地给栗子讲解，栗子讶异为什么这么困难的题目他竟然能够如此得心应手！在栗子出神时，少年收拾好纸笔，
　　“其实你挺聪明的，怎么不好好学习呀？”栗子忽然被拉扯到思绪中，是啊，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高中之前，栗子大方活泼的性格十分讨喜，有着摄影师梦想的她骑着车子到处去采景拍摄。当时因为学习还不错，所以家里也是支持的。临近中考，栗子机缘巧合间看到了一部关于电影制作的短片，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导演这个职业，开始买一本又一本厚重的技巧指导书，为此花光了零用钱也乐此不疲。终于不断下滑的成绩惹怒了老师，她拨通了栗子父母的电话，“啪！”清脆的一声响打在栗子脸上，也摧毁了父母仅存的一点耐心。他们开始破坏着他们认为对栗子有害的东西——相机一系列数码产品，以及一摞摞厚厚的指导书，送人、废品站，它们各有各的去处。
　　栗子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折碎的相机支架躺在地上，凌厉地昭示着刚刚的浩劫。而栗子自此之后也性情大变，阴沉冷漠，不再与人对视。

　　“你在想什么？”少年的问话将栗子拉回现实，“哦……没什么……”
　　少年看着栗子慌张的样子笑笑：“听说你很擅长摄影？”
　　“嗯，以前是。”
　　“喜欢摄影的女孩子可不多了，摄影可是需要整颗心的热爱啊。”
　　“你好像很懂？”栗子忍不住拿话去噎他。
　　“算是吧，为了中考放弃了，现在我更喜欢化学。”无所谓的语气却掩饰不了苦笑的语气，带着无尽的嘲讽。
　　大段的沉默。

　　高一学期末，文理分科，少年毫无悬念的选择了理科，而栗子为着心中的微弱火苗选择了文科——她还是要考导演系，即使与世界反目成仇。
　　除去了理科的束缚，生活渐渐轻松起来栗子用省了很久的饭钱买了一台相机，又开始了她的摄影生活，也无心去想多余的事情。

　　高考到底是什么？栗子常常这样想。是意外连连结局却出人意料的艺考，是起早贪黑的刷题，还是写文综写到抬不起的手？可能都不是，可能只是一场老电影，黑白色的片子，周围还附带着零零散散的评论。
　　栗子拨通了少年的电话，时隔三年，无人接听，空号。
　　听同学们说，他去了北京的一所高校的化学系。
　　栗子突然想起刘同书里的一句话“有一种孤独是，你和同行之人约定好，你没脸没皮冲到终点之后，才发现终点空无一人。”
　　栗子站在北电导演系教学楼下，笑了。

　　思绪回到原点。
　　“呦，这不是著名大导演嘛，几年不见，怕是不记得我们了吧。”高中时候最擅长挖苦人的小峰功力一点没减。栗子抱歉地笑笑，说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你们，当然，还有你。
　　记忆中的少年多了些成熟，眉间多了些失意，不似从前张扬肆意快活不羁。看到栗子的他微微一愣，随即站起身，上前几步，又停在栗子相隔几人的地方。
　　来来回回上不了台，想靠近又怕破坏从前的美好。真别扭。

　　席间，栗子喝了很多杯酒，不停地满上又满上，不知道在和谁较劲。
　　听着周遭人的扯皮、互相阿谀奉承的陈辞滥调，栗子勉强闭紧嘴角，几年社会的磨砺让她收敛了自身的锋刃，在世俗中全身而退。
　　曾经的少年身穿价值不菲的西服却也一脸失落，在烈酒入喉的瞬间，微微抬起眼角看向栗子。她不再是高中时那个阴郁冷漠的怪胎，她眼中多了对生活的热爱，她待人不再似从前漠不关心，相反，多了一份温情。
　　她变了，变得更好了。
　　几日前，他在电视中看到她参加的某个颁奖典礼。电视里，变得自信柔软的栗子和记者圆滑地打着太极绕圈子，狡黠的嘴角微微上扬。
　　像极了当年倚在门框上偷看他的样子。

　　“栗子，等一等！”少年喊住了正要离开的栗子。
　　“这个，给你，庆祝你第一部电影获奖。”少年离开了。
　　蓝色信封里夹了一张照片，逆着光，有些模糊。
　　忽然，她认出来了那是高三时候的她。齐耳短发，婴儿肥的脸。
　　背面工整地写着两个字——多谢。

　　回到家，习惯性地去把手伸进大衣口袋，栗子触摸到了一方纸张。
　　展开，是栗子清秀的字。纸张有些陈旧发黄，像是来自很久之前。
　　只有一句话，“我来替你完成梦想。”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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