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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明月楼共三层近百间客房，此时烧成一座火海，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空。
侥幸的是，并无人员伤亡。
院子里的老榆树，长在主楼几十丈之外，并未受到大火的波及。
树下，季霖眯着眼睛，已经观察了一刻钟火势。天青色的长衫下摆，还有水珠不断滴落，在脚边留下明显的一滩水渍。顾长歌在他身后，想，季霖这厮高高瘦瘦，看不出来还挺精壮的，这肩膀，这大腿，啧啧~
季三从远处奔来，来不及把气喘匀，递上手中不知从哪弄来的素锦斗篷，“爷，先披上吧！”然后，恨恨瞪了顾长歌一眼，切断了顾长歌偷窥的视线。
顾长歌无辜地转开眼神，看两眼怎么了？大家都是男人，切~
季霖接过斗篷系好，这才回过身，看了一眼倚在树干上，好整以暇的顾长歌，顿觉松了口气。
毕竟长时间观察火势，也挺累的。
“左右的火势可都截断了？”季霖转开眼神，问季三。
“差不多了，应该不至于连累左右街坊。”
“那就好！”
顾长歌借机问，“我们家隐青可好？”当时几个人刚逃下楼，银筝就被借调去大街上敲锣去了。
“不知道！”季三硬邦邦扔下三个字。
“三哥怎么好像对我有意见来着？”顾长歌直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笑嘻嘻地问。
“云公子，当时火势并不危急，你怎么能用冰水泼人？虽然春日里，可夜里寒凉，万一我们爷病倒了如何是好？”季三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机会倒出来。
病倒？开什么玩笑，我看那厮连个寒战也没打过。顾长歌佯做吃惊道：“冰水吗？那竟然是冰水？我真不知道唉，也不知那个混蛋放一桶冰水在房门口。”
季三：“……”
“我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只当你们中了蒙汗药。正好门口有一桶水，哪里有心思再试温度。再说，要真中了蒙汗药，温水也不管用啊！”
季三：……这叫年纪小，没见过世面？
离京之前，爷就吩咐下，如今他们是平民布衣，一路都需低调行事。今晚大火，乃对方有意为之。他们便佯装毫无准备，等火势正猛，再行逃出。
虽多年为敌，也只因政见相左，倒不了生死相搏的地步。对方见他们狼狈无措，自然心头气消，此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哪知道，竟被这小子钻了空子。
这绝对是蓄意报复！
“三哥，您的心情我理解。”顾长歌叹了口，又向前两步，“这么做，实在是因为关心则乱。是不是啊，季兄！”顾长歌边说边拍了下季霖的肩膀。
“咕唧”手感好像不太对呢，顾长歌甩了甩湿淋淋的手掌，只见季霖的素锦斗篷上赫然多了个湿手印。
“这斗篷不太管用啊。”顾长歌憋住笑指着火势冲天的明月楼，“要不季兄移步往前走两步，还能烤烤火？”
季霖瞪了顾长歌一眼，拢了拢斗篷。
“爷，小刀回来了。”
顾长歌抬头，果然见江一刀飞奔而来，身后熊熊燃烧的明月楼在这一刹那轰然倒塌，火苗猛然涨高数丈。几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叹息。
再看江一刀，背负大火，仿佛是从火中涅槃而来。
他几个纵跳，已到眼前。“爷，左右火势已经阻断。起火原因也已经查明，明月楼内共有五处房间提前放置了松油，是有人故意纵火。”
几人这才看清，他面孔漆黑，一说话，一口白牙亮闪闪的。
“好，我知道了。”季霖点头，神色不见半点意外，想必也应该知道背后是谁主使。
“爷，是否要到河间府报备一二？”
“不必了，人员没有伤亡，是不是蓄意纵火，又有什么紧要的。”
“不能就这么算了。季大人也太好说话了！”深夜当中，突然传过来一道高昂的女声。顾长歌回身瞧去，见夜色里走出来一位劲装打扮的女子，身旁带着两名护卫和一个丫鬟。
走得近些，才瞧出来这位女子英眉杏目，气势傲然。顾长歌一眼认出，来人正是慧宁郡主薛岚。
这位郡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瑜王爷唯一的女儿，因为上头有三位兄长，可谓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皇上爱屋及乌，对侄女的喜爱，竟超过了几位亲生的公主。
在大齐朝，这位郡主无论想要什么，都有人捧给她。可偏偏她也有自己的求不得，那就是季霖！
慧宁郡主爱慕季霖几乎是满朝皆知的事情。瑜王爷明里暗里提过数次亲，都被季霖婉据。两年前，皇上连赐婚旨意都拟好了，最后不知道季霖用了什么法子，最后不了了之。那时薛岚十六岁，正是议亲的年纪。众人都以为瑜王爷很快会为她另择佳胥，没想到两年过去，再没有慧宁郡主亲事的消息。
所以，薛岚这是决定跟季霖死磕下去了！
“草民季霖见过慧宁郡主。”等薛岚走进，季霖一本正经地见礼，顾长歌也随大流跟着作揖。
“季大人客气了，免礼。”薛岚目光盈盈，顷刻功夫已从头扫到脚把季霖扫了个遍，眉心也渐渐拧了起来。
“草民已经辞官，郡主以大人相称，实在不妥！”季霖眼观鼻，鼻观口，看也不看薛岚。
顾长歌暗暗叹气，这不挺好的因缘吗？季霖这厮真是作啊，都快而立之年的人了，也差不多该寻个婆娘了。瑜王爷多大的靠山，郡主长得又美。就算不太温柔，温柔能当饭吃吗？咦，难道季霖喜欢那种温柔体贴，小鸟依人的？
她一边看热闹，一边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薛岚好似已对这般冷淡习以为常，脸色如常问季三：“你家爷这是怎么了？”
顾长歌听到这话，心底一突。不好，季三肯定要给她放暗箭了。
季三猛然提起一口气，好歹有人能给他们爷做主了，“我们爷被……”
顾长歌知道薛岚手段狠辣，如果知道自己的作为……她不觉就往季霖的方向退了半步。所幸，身后传来个声音，把季三的话打断了，“草民中了蒙汗药，多亏松桂机警，这才平安脱离火海。”
顾长歌呼出一口气，这厮还不是太坏，虽然记仇，至少没有借机拉踩。
薛岚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好一个阉贼，竟使出这般下作手段。”然后才看向顾长歌，“这位是？”
“在下云松桂，见过郡主。”
薛岚点头，“多亏你相救，才保得季大人平安！绿荷——”她身后的丫鬟应声上前，递过来一锭金子。
顾长歌喜出望外，连忙伸手接了。
季霖暗暗收回想要阻拦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季三突然觉得后槽牙好痒。
薛岚又看向季霖，“季大人遭遇奸贼陷害，怎能姑息养奸？刘安这厮如此猖狂，至少应该知会河间府府尹才是。”
顾长歌刚把金子收回怀中，突然听到刘安的名字，心中一惊，先前被她忽略掉的信息突然涌上心头。上一世，季霖官复原职的时候，正逢刘安被查办。其中有一条罪证就是数次杀害季霖未果。当时众人都议论说，季霖九死一生，如此命大，定有后福。
季霖命大，她可不命大啊，她都死过一次的人了！
她抬头数了数，一二三四，加上银筝才五个人，九死一生？连半个机会也没有，她和银筝岂不是都要送命？
不行不行，再不能跟季霖混了。可是，河间府的城门怎么出去？
顾长歌一时左右为难，眼光一扫，这不就有个现成的权贵可以依附吗？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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