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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时，顾长歌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徐邈之并不像薛岚所认为的那样听话。此次请他们来，目的绝不是劝说季霖回京。顾长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季霖不回京，她那个一箭三雕，只剩下最后一雕了！
罢罢罢，只要不是无功而返就行！
第二，薛岚想把她灌醉，为得是让她早点回去休息。把她支开，要做什么事呢？
哎呦喂，不会想把生米煮成熟饭吧？
季霖，你可艳福不浅啊！
她转过一个弯，靠在墙壁上想，她到底要不要救季霖呢？在河间府，邀薛岚同行的是她顾长歌。在衡水，答应薛岚劝说季霖的，也是她顾长歌。
万一季霖失身于薛岚，她顾长歌不就成了帮凶？
帮凶就帮凶，上辈子季霖害了她半条命呢！……也可能不到半条，可那也是命啊！
不过那是上辈子了，算在今生是不是有点牵强？
顾长歌背靠着墙壁，正好面对竹林外的那条小路。她半眯着眼睛想心事，突然然发现竹林外边起了一束火，那火苗不大，摇摇晃晃，连旁边的一小块地方也照不亮。紧接着，那火苗升高了一些，竟缓缓朝着她的方向飘了过来。
她心里一惊，不安地捏住袖口。银筝和季三几个都让洪府的下人们安置到了别处。她这时回房，一栋临山的小楼里半个人也没有，说不定会有鬼，会有野兽……
天人交战了半晌，最后还是让恐惧占了上风，她又瞥了眼那丛鬼火，小跑着冲进了大厅。
顾长歌骤然站住了脚步。只见季霖身边，坐了两个衣着单薄的女子。洪邈之和薛岚还没回来，侍者都跑了个干净。而季霖，正在伏案大睡。
穿红的女子轻轻靠在季霖臂上，低头伏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季霖肩膀一动，那女子连忙直起身正襟危坐，再看男人只是调换了个更加舒服的睡姿。她拍了拍胸口，朝穿绿的点了点头。
穿绿的盯着男人瞧了半天，一时拿不定主意从何下手。穿红的伸出手，推了她一把。穿绿的无法，咬咬牙，直接摸上男人的大腿。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顾长歌竟瞧出季霖的身体一僵，然后又换了个睡姿。
穿绿的一个激灵，收回了手。
顾长歌：……这两个美人业务不太熟练啊！
她借着肚里两杯的酒意，醉醺醺地往里走。经过一只狮头香炉的时候，她抬脚踹去，“哐当”一声，香炉翻倒在地，狮头盖子骨碌碌滚向前方。二女同时转过身来，这才发现空荡荡的大厅里不知何时冒出一个醉酒的少年。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顾长歌嘻嘻一笑，露出垂涎三尺的表情，盯着两个美人上上下下瞧个没完。
两个女子精神一震。这少年长得俊俏，看着又随和。不像季霖，从头到脚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纵然是醉酒之后，她们也不敢太过放肆。两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一个用帕子捂住嘴角偷瞄，一个竟直接抛出了媚眼。
顾长歌又往前抢了一步，突然哭丧了脸，“娘，娘，你不要桂儿了吗？”
被个少年叫娘，就算他又俊又无害，也没有姑娘会高兴。
特别那少年还喝醉了，有道是酒后吐真言。难道我竟这样老了？
两个美人满面的妩媚同时换成了担忧、不甘和愤恨。
可又能拿一个醉酒的少年如何！
愣了片刻，穿红的突然噗嗤一笑，对穿绿的道：“品绿，你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
品绿眉毛一拧，满面怒气地转过身。接着她眼珠一转，撇了撇嘴角，“呦，嫣红姐姐你怎么说话呢？我才多大，能养出这么大的儿子来？我看这公子是叫唤你呢。你看，这眉毛眼睛真跟姐姐有些像呢。”
嫣红听了不由柳眉倒竖，抬手“啪”地一拍几案。这一掌动静也不算大，可是却惊动了季霖。他肩膀抖动，枕在头下的手指蜷起，然后双眼迷蒙地坐起身来。
他眼中满是迷茫，直愣愣往顾长歌的方向瞧去，可这一瞧，竟吓了一大跳。
明晃晃的烛火映衬下，她面赛桃花，醉眼斜飞，痴痴傻笑，怎么竟醉得这样狠了？
好在只有一息，季霖就明白过来。顾长歌母亲早逝，父女感情笃厚，就算真喝醉了，也不会到处找娘，找爹还差不多。
两个美人见季霖醒了，更加不敢放肆，只小意殷勤地问：“季爷觉得如何？可要饮一碗醒酒汤？”
季霖眼中的清明一闪而逝，他垂下眼睑，身体摇晃，接着猛一挥手，打落了品绿发上一支珠钗，口齿不清地嚷道：“再抬酒来。”
两个美人儿对视了一眼，嫣红低声道，“酒都在房间里，爷随我们来，我们姐妹服侍你饮酒。”
顾长歌听了这话不由发急，“娘，娘，你为什么不要桂儿了？”又指着季霖问：“这小子是谁？为什么跟我抢娘？”
两个美人的脸更绿了。
季霖身体摇晃得愈加厉害，隔开美人手臂的同时，掩饰快要漫到眼角的笑意。这丫头真是鬼机灵！这幅样子，任谁也当她醉得糊里糊涂。
品绿与殷红两个焦头烂额，醉酒的男人竟这样难搞。一个一声叠一声地叫娘，另一个眼看就要耍起酒疯来，不小心挨一下，生疼生疼。两人不停地龇牙咧嘴，嘶嘶抽气。
季霖突然发现，装疯卖傻是如此有趣。他一向冷静自持，心无波澜，每日所思所想，唯有计算衡量与设计谋划。他无悲无喜，此生从未醉酒，更别提耍酒疯了！
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愉悦，从幼时起就被掩埋斩断的少年心性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来。就在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心境。“啪！”他一掌拍在案上，“快，再拿酒来，今日不醉不归！”
两个美人同时一哆嗦。
顾长歌又往前两步，一屁股坐在季霖的案前，对着他打量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季霖不知所以，也咧嘴跟着笑起来。
顾长歌笑够了，才指着季霖道：“爹，你是我爹啊！”
季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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