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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原来岁月带给我们的不仅是身量的拔高，也不仅是身体的衰老。
可惜那时我不懂，我只知道，我的小猴子长高了，而我，变老了。
他踏云而来，表情坚毅，眼神坚定，虽算不上无惧无忧，但也大有天地纵横唯我独尊的气势。只见他一掌劈来，直接劈向石妖的手。
我痴迷的盯着他，一如初见，我说过我是相信命运的。
“嘣”的一声，石妖的手应声而断，在他手上的我，也应声飞了出去。
幸亏，在手即将断掉的情况下，石妖不躲不闪，手也依然半握，好好的将我护在掌心，因此，我没有受到小猴子掌风的波及。
想象中狠狠砸在地上这种事没有发生，倒是见小猴子和石妖同时向我扑过来。
也许因为目标地一致，所以在空中，他们俩撞到了一起，还以为他们会接着打，却没想到，小猴子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就调转头，拔下几根毛，和那边站着的人类斗法去了。
石妖用仅剩的一只手（当然，他原本也只有两只手）接住我。
我听他长舒了一口气。
“泼魔，带着蠢老鼠回水帘洞！”小猴子突然大喝道。
石妖吓了一跳，低头见我脸色不好，却是没有耽搁，一个旋身踩地，就飞入了水帘洞中。
水帘洞内，众猴盯着我不说话，我盯着石妖的断臂不说话。
石妖却大咧咧地伸出另一只手对我摇摇，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再修炼个三百年，自然就又长好了。”
如此纯良的妖怪，生平罕见，我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不消一会，小猴子就回来了，边穿过水帘边嚷道：“孩儿们！我回来了！”
猴群欢欣雀跃，跳的跳，唱的唱，叫的叫。
唯有我一言不发。
至此，我终于相信，我的小猴子修成了金身，水不溺，火也该不侵。
他求得了长生，我却……
他见我表情淡定，一步窜到我面前，捉住我的尾巴将我提起来，期间，石妖想阻止，奈何石妖相比于小猴子实在功力不济，小猴子一眼扫去，石妖已从我身旁飞至崖壁，狠狠撞上去，又摔落下来，半晌不能动弹。
“蠢老鼠，你这是怎么了？”小猴子不解，他用另一只手挠挠头，“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我忙摇头，想从他手中挣脱，吱吱叽叽挣扎个不停。
他无奈道：“我知你不会不喜我回来，不用这么激动。”
说完就将我放回石凳上。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小猴子成功了我该开心的，却不知为何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大概是因为我大限将至，怕以后再也无法陪伴他了吧。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将我丢在花果山一去数年，我对他是有些怨气的吧。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很快调适好了自己的心情，很开心地对小猴子说：“恭喜你啊小猴子！你现在练成了大神通，也不会死了，真好！”
小猴子看我活泼依旧，放下心来，表情桀骜，道：“那是自然，我可是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孙悟空啊！”
见他笑，我也笑。
全然忘记了石妖还躺在角落，对我来说，这世上真没有什么会比小猴子重要，哪怕这个纯良的石妖曾对我那样的好。
“孩儿们，你们大王有名字了！”小猴子招呼猴群聚拢在他周围，他说，“来来来，我来给你们取名字！”
猴群听到这话一个个兴奋的不行，我也有点兴奋，因为小猴子曾说待他学成，会给我取个名字。
我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可当他给猴儿们取了类似于“孙阿大”、“孙阿二”这样的名字之后，我对他即将给我取的名字隐隐感到有些绝望。
我觉得，我的名字恐怕会是“孙蠢吱”，我想好了，待到他给我取名，我绝不妥协，必须要据理力争，一定要叫孙春枝才行！
所有人取好名字之后，小猴子看向我，我讨好地冲他笑笑，他手托腮，似在仔细的思考，好一会，他才道：“蠢吱嘛，你就叫……白阿茶吧。”
看吧，我就说是……
哎？白阿茶？不是孙蠢吱？
我急了，问：“我怎么不姓孙啊？”
小猴子睨了我一眼，回答道：“你又不是猴子，为什么要姓孙？”
看，我就说吧，小猴子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是猴子。
“那我又为什么姓白？”我气得很，大声嚷道。
小猴子耐心的解释：“你是老鼠啊，又长得这样白，姓白多合适。”
我撇撇嘴，一想也是，白阿茶，总比孙蠢吱好听多了吧！姓白不姓孙真的也挺好的，后来在西行的路上，我曾见过一对有情人不能相恋，就因为同姓不可通婚。
“蠢吱，你身上绑着红绳，是做什么用的？”小猴子伸手扯了扯我身上打着蝴蝶结的红绳，愣是将红绳扯的断成一小段一小段的。
我瞪着眼睛看他，心想：如今你还真是本领大过天了啊！
但我实在没有胆子直接冲他喊，于是，我“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小声嘀咕道：“我叫白阿茶，不叫孙蠢吱，又喊我蠢吱，又喊我蠢吱！”
小猴子见我如此，突然就笑起来，身后一只老猴走上前来，对小猴子说：“报告大王，阿茶今日本要与那石妖成亲，故穿的喜庆。”
“成亲？”小猴子听了这话凑到我眼前来，他顺了顺我的毛，问我，“为何不与我成亲，却要和那石妖成？”
“你之前不是没回来吗？如今你回来了，我自然是先与你成亲了。”
“什么叫先与我成亲？是只能与我成亲！”
那时的我还不懂成亲的含义。
毕竟，阅历有限，我只在灵台方寸山和花果山这两个地方待过。
在斜月三星洞时，师兄弟们心无旁骛，谁也没提过这事，而在水帘洞，猴群里男猴和女猴在一起不叫成亲，叫交/配。
不过即便我不懂什么是成亲，小猴子也十分有独占欲的告诉我，只能与他成亲。
我不认为这代表他喜欢我，但我依旧高兴。
“哦，知道了。”我乖乖点头，小猴子很开心，转身就使出神通逗他的猴子猴孙去了。
第二日，我一早起床没见着小猴子，听几只幼猴说，他去寻武器了，我便坐在水帘洞口等他。
直到日上中天，他才回来。
透过水帘看去，他站在云端，一抖手，什么刀啊剑啊的，漫天飘飞。
好多动物不明真相，争相奔走，那些不能奔跑的植物们只好大喊着：“天上下武器啦！”
我瞧着路口的那几朵蘑菇被吓得不轻。
而小猴子呢，悠悠闲闲的趴在云上，还冲我眨了眨眼睛。
这恶趣味也不知是不是和菩提学的。
又过了两日，小猴子一如往常带着猴群们操练。
却在这时，满山怪兽无论飞禽还是走兽，全来水帘洞拜小猴子为王，其中竟然不乏上古神兽，各路妖王，共七十二洞，全拜小猴子为尊。
我觉得事情搞大了。
小猴子一开始兴致盎然，渐渐的就有些烦闷。
我爬上他的肩头，问道：“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大伙高兴我也高兴，只是我没件趁手的兵器，这些兵器都太榔槺，甚是不喜。”小猴子惆怅道。
我伸出爪子摸摸他的脸，说：“小猴子，水里你也去得吧？咱们这铁板桥下水直通东海龙宫，龙宫里什么奇珍没有，若你不怕水，不如去东海龙王那里讨件武器？”
“此话当真？好好好！我这就去。”
见他作势准备一个猛子就扎下水中，我忙扯住他的耳朵，道：“小猴子小猴子，你先把我放下来再去呀！”
他却不理，勾唇一笑，将我扔进了他兜里。
那个兜与我相伴十余载，我虽不愿入水，心里倒也安定下来。
“噗通”一声，小猴子跳入水中，我听见身后群妖扑过来大喊：“大王大王！”
小猴子不张口，却将声音好好地送了回去，他说：“孩儿们，等我回来。”
虽入水，但我在小猴子的兜里，未觉一丝动荡。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猴子突然停了下来，我钻出头一看，挡在前面的原是一只巡海的夜叉，他倒是和气得很，对着小猴子温声问道：“前方来的是何神圣？”
小猴子不耐烦这套，挥了两下手，周身水波微动，那夜叉险些被震出去，勉强才站定，却听小猴子说：“我乃花果山水帘洞天生圣人孙悟空，是你们东海老龙王的近邻，你却不认识？”
夜叉心里一定想着：谁认识什么天生圣人孙悟空？
但他面上却一派谦和，连忙拜道：“小的眼拙，竟不识仙人，还请稍候，待小的去通传一声。”
那夜叉说完便转身去往水晶宫通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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