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

　　江淮止的住宅离翰森伯格的家宴极近。
　　上东区车行便利，沈夏再回到宴会现场时，时间只过去了半小时。

　　她重新见到翰森伯格的时候，又恢复了原来举止得体、找不出错漏的模样。继续跟宴会主人交谈，确定了电影的发行安排，合作细节还需要进一步梳理，她稍稍放了放。
　　她决定先去找沈夜。

　　男孩从宴会现场消失，排除了公共空间，沈夏连三楼以上的住房和地下室都找过两遍，无果。
　　她是在花园的树底下找到沈夜的。

　　男孩穿了一身深色的西装，埋头蹲坐在花园光照的死角。
　　第三次路过花园，沈夏才终于发现了他。

　　先上手拍了拍，没有反应，接着她伸手托起他的下巴，入鼻的酒味不算浓。沈夏请佣人帮忙把沈夜抱上车。
　　等到她上车坐好，把男孩扶端正，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自己也靠回车座准备闭目养神的时候，沈夜突然睁开眼睛。

　　“姐姐。”

　　沈夏沉默地看着沈夜的眼睛。

　　眼眸湿润，反射着街边的光点，好像小动物，他的粉丝写文案，说他将近成年，比刚出道长得更伸展，长成了凌厉的男人模样，但此刻，他讨好地笑了一下，依然还是十二岁那个软糯乖甜的模样，哪有一点点锋利。
　　过了很久，沈夏轻声“嗯”了一下。

　　他们朝夕相处，在一起太久了，从二十二岁到二十七岁，沈夜对沈夏的习惯和微表情了如指掌。他知道她这时候心软，他说的所有话她都会听。
　　所以他说：“姐姐，可不可以不结婚啊。”

　　沈夏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抿唇。
　　沈夜在旁边小声继续说，“姐姐，你答应我的话，我会很乖的。”

　　尾音拖长了，声音就显得黏腻，那样清澈的少年音几乎能让所有人不自觉弯起嘴角，可沈夏抿唇不语。
　　良久以后，她叹了一口气。

　　沈夜没有收回目光，他看了沈夏好半晌，看到面容精致的女人回避性地闭上眼睛，他突然变了脸色，提高声音，近乎质问地说：“你就不能不跟他结婚吗？”

　　女人直起身跟沈夜对视。

　　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比沈夏还要高了，但坐姿却不显，两个人对视起来几乎在同一个水平，沈夏平视着沈夜，耐心地跟他解释：“在这个圈子里，已婚和未婚还是有很多说法的……已婚的身份会给我很多便利。”
　　她见男孩面色深沉，但没有继续发作，于是接着说，“而且你年纪也大了，明年就成年了，我作为你的经纪人，如果还没结婚，迟早会生出闲话……”

　　沈夜一直盯着沈夏，他听到这句话以后倾身上前握住沈夏的手：“那你等我啊！”
　　沈夏想抽手，奈何男孩力气更大，他牢牢抓住女人的手不让她挣开，激动地重复，“等我成年跟我结婚不就好了吗？”

　　沈夏抿唇。
　　她在反复犹豫过后，终于决定开口，说出的话是：“我在加州捡到你的时候，你才十二岁。”

　　“是，你是挂了我伯父儿子的身份跟我一个姓，”她看着沈夜脸色苍白眼眶转红，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揪住一样，但到底还是继续说了。

　　“别人都以为我是你姐姐，可我一直把你当儿子养。”

　　抽回手，面上咄咄逼人，沈夏盯着沈夜：“你不是一直知道吗？”
　　男孩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目光涣散，张开嘴嗫嚅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沈夜收回手，回到了一开始满脸漠然的表情。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

　　沿街的吵嚷过耳，街边的霓虹闪过，他都面无表情，也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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