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白月光是魔君本魔

　　第一章

　　云尽宗今日大喜。

　　一根红色带子系在大门的两根雕着祥云浮游和仙鹤腾飞的立柱上，中间的大红花随意束起。

　　云尽宗依归玉瀑旁，所处山原名为苍山，后随了云尽宗，改名为云尽山。

　　改得了山名，临得了玉瀑，自然不是什么一般的宗派。

　　但是云尽宗的情况又是另一番光景。
　　汉白玉大门裂了缝，立柱上的雕刻的纹路也平整了，一看便是好多年都没曾修缮过。

　　华练穿上一身红色衣裳，胸前绣着金色的牡丹，裙摆边沿刚刚齐到脚踝处。

　　“娘，我穿着难受。”华练皱着眉头，半推半就地花了一个时辰才将一套喜服给套在了身上。

　　华夫人抬头看了一眼华练，继续将喜服给整理平整，劝道：“今日可不同于平日。这一生可只有一次，切莫焦躁。”

　　华练几番欲言又止，还是将华夫人的手从裙上拿起来，紧紧握住，“你跟爹爹说说，迟些嫁可好？”

　　“不好，迟缓一刻也不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华夫人扶着华练的肩将她推到铜镜面前。

　　华练回头，“为何不好？我今年不过十五，修仙之人百年寿命。搁在常人那儿，我不过就相当于五岁的小娃娃。”

　　华夫人没吭声，拿起桌上的木梳给她整理发髻。

　　待梳理好了发髻，华练左摇右晃地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又问：“可不戴这个发簪？怪重的，把我脖子都压短了一截。就平日里佩戴的桃木发簪便好。”

　　“不可。”

　　华练听罢愈发心烦意躁。

　　但是她不敢胡闹。平日里偷偷去街市听了话本，她便知道自古以来便有不服家中定好婚事的女子，写信找情郎私奔。

　　但是平日里对男子都以“小弟”相称，自然没有可以私奔的情郎。

　　华宗主在外叩门，叫道：“都准备妥当了？清绝宗的人都走到门前了，正等着呢。”

　　华夫人给华练盖上大红盖头，一把拥住她，“没有陪嫁的丫头，也没嫁妆，娘亲也法陪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可曾怪过我和你爹爹？”

　　华练摇头，“不曾怪过。”

　　华夫人搂得更紧了些，“练儿，这清绝宗可不比我们云尽宗。清绝宗规矩繁多，不该听的话莫听，不该说的话别说。还有啊，你这脾气可不能带出云尽宗。在爹娘面前生生气便罢了。”

　　“那若是有一句话说得出了差错，那也得被赶出清绝宗咯？”华练揭开红盖头，看着华夫人，眉间的川壑更重了些。

　　华夫人没正面回答她“是”与“不是”，只道：“凡事小心些。”

　　“那少宗主莫宴是什么样的人？相貌如何？品性如何？”

　　“你去了便知晓了。”华夫人重新给她盖上红盖头。

　　华宗主又催促了一遍，“练儿？”

　　“来了来了！”华夫人拉着华练的手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槛边上，华练迟迟不迈出一步，叫道：“爹。”

　　华练想了想，还是一句话也没朝华宗主说。抬脚跨出门槛。

　　华练知道云尽宗眼下的光景。自然会体恤爹娘。

　　五十年前，魔头猖獗，领着数万魔物向修仙界开了大战。五个宗派合力才和魔头分庭抗礼，胶着不分胜负。

　　九天九夜，数十场大战。

　　云尽宗宗主华余礼冲锋在前，却在战场上灵力被削了大半，腿上被魔物啃噬，落下了病疾，瘸了。

　　五大宗派之首的清绝宗看到华余礼伤势过重，当即为了安抚其他门派，和华余礼订了婚约。

　　华余礼本不喜指腹为婚，但是想自己灵力所剩无几，恢复如初大不可能，想云尽宗没了自己支撑，定日渐式微，于是擅自给还未出生的孩子订了婚约。

　　恰巧多年后，云尽宗育有一女，清绝宗生了长子——少宗主莫宴。

　　华宗主拍拍华练的胳膊，“今后不可莽撞无礼。若是被人家赶出来了，就……”

　　华夫人一掌拍向华宗主的胸口，“你在胡说些什么！”

　　华宗主看了一眼华夫人，自顾自叹了一口气。

　　一里长的长队停在了门前空地上，一个个将木箱子从肩上扛下来放在地上。

　　领头人是一女子，五官长得标致，但是脸上抹着厚重的胭脂，脸颊上的两团红晕有些突兀。

　　华练抬手掀开头盖的一角，盯着这个女子看了半晌。
　　女子衣裳在太阳下闪着光，一看便是不俗的料子。华练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衣物。

　　女子指挥着将所有箱子摆好，这才转身朝华宗主抱拳行礼。

　　“见过华宗主，清绝宗帘裳依我宗主之命，前来拜见。”微风一过，一股淡香从帘裳身上弥散开来。呛得华练轻咳了几声。

　　华宗主抬手，“清绝宗的人来了就当是自个家，不必多礼！”

　　帘裳抬起衣袖放在唇前，笑了几声又道：“华宗主在说什么呢？怎么能是自己家呢？你们云尽宗便是云尽宗，与我们清绝宗何干？”

　　华宗主一愣。
　　一周前刚收到清绝宗发来的信，说是要一周后准备妥当，必来迎娶。此时却公然反悔。
　　他扫视面前的箱子，视线又落到帘裳上，“这……这是何意？”

　　华夫人拉着华练胳膊的手一紧。

　　华练伸出另外一只手掀开盖头往旁边一扔，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我们少宗主天资卓越、人中龙凤，三岁便能固灵，来日还要去扶涯门修习，岂是一个小小的云尽宗的人能高攀得上的？”帘裳双手抱在胸前，趾高气昂。

　　“这位……”帘裳没理会华宗主的愤怒，反倒朝华练看过去，眯着眼道：“这位便是云尽宗的大小……的华练吧？”。

　　华练听得明白，这定了数十年的婚约在清绝宗那边就是个累赘。
　　这正和华练的意，但是除却这个意外之喜，清绝宗整个宗派出尔反尔，还口出侮辱之言，让华练怒火腾腾。

　　帘裳压根不理会他们的情绪。

　　眼前身长八尺的壮汉，纵使过去万人景仰，现在不过就是个一个瘸了腿、灵力流失了大半的半老之人。

　　而另一边，不过是个刚过了固灵期的小姑娘和一个灵力低微的夫人。

　　帘裳视线不离半分地打量华练，随后道：“华宗主藏得可真是好，如此模样身在这里倒是有些暴殄天物。我向来怜惜人，若是我同我们宗主说说，虽无法让宗主回心转意，但说不定能要来个女弟子的身份……哎，华宗主你可别歪解了我的一番好意，五大宗派以我们清绝宗为首，只要跨了这门槛，自然衣食无忧……”

　　华宗主方才不过是明知故问，此时听着这番话顿时怒火冲天。

　　既然清绝宗不留情面，那自己也不忍那窝囊气了。

　　他刚准备出手，站在一旁的华练先一步挥了挥衣袖，云尽山山间垂直落下的瀑布顿时转了弯朝这边袭来。

　　帘裳根本来不及躲避，睁大着眼睛看着行迹混乱的一汪水勇猛而来，而后又在自己眼前倏然停住。

　　华宗主没从清绝宗违背婚约一事上缓过来，又陷入了错愕中。

　　这生来便能驭水、但往往驭得天翻地覆的大小姐竟然能收缩自如了？

　　一抹嫣红只身跃上，踮脚才子啊水上，相接触的地方泛着小小的涟漪，顿时化身为彷佛能掌控世间风雨的上神。

　　清绝宗的所有人从未见过这种场景，就连清绝宗宗主与人比试，也不过是以剑挡剑，能激起千浪，但都不如一汪水沓来震撼。
　　于是呆滞片刻后纷纷落荒而逃。

　　帘裳早已吓得瘫坐在地上。

　　“你，是谁？”华练低头看着地上的帘裳，冷声道。

　　帘裳自小便暗自倾慕于少宗主莫宴。自从听说少宗主来日便要将云尽宗大小姐娶回来之后，处处打听这大小姐的情况。

　　听闻这云尽宗大小姐，不与其他仙家宗派之人交好，不苦修仙术，却日日与群妖厮混在一起，还时常出入市井，收了些能固灵的小弟。

　　她不乐意行迹不端、没有半分大小姐模样的人嫁给少宗主。便处处给此婚约下绊子，说些让两家交恶的话。

　　莫宗主本就对门不当户不对的婚约悔之不及。听到帘裳的话后，刚开始不信，但时间久了，华练在他心中的印象潜移默化，朝着“恶女”的方向偏移，最后还是毁了婚约。

　　帘裳主动请缨，前来退婚。

　　但她方才小人得志的傲慢早就被磨平了，此时吓得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摇头。看着一不小心就会朝自己面门劈来的水流，小心翼翼往旁边挪动了些。

　　“我说，你是谁？”华练又问了一遍。

　　“帘……帘长老的女儿。”帘裳战战兢兢地回道。

　　“没听过。”华练手一松，水流席卷而去，将清绝宗一队人马冲下云尽山。

　　华练从半空中御水而下。

　　待她落地后，华宗主沉着脸朝她走过来，温声道：“可有受伤？”

　　华练扯出笑容来，“无事。练儿没忍住，伤了外人。日后他们找上门来，爹爹还多担待着些。”

　　华宗主没有回话，一瘸一拐地走到悄悄抹眼泪的华夫人旁，搂过她的肩往里走。

　　华练看着爹娘走进去，当即跃上立柱，将挂在其上的大红花扯下来，走到山崖边上，使劲将喜花扔下了山。

　　她捡起方才被自己仍在地上的红盖头，抱在胸前坐在地上，翻转着手腕又试了试自己的灵力。

　　好像找到了些什么感觉。
　　可以控制了。

　　她走到瀑布旁，盘腿坐下，将红盖头一扔，红盖头随着水流往下，但红盖头沉到半空中，又被一小股水流升上来，停在华练面前。

　　华练再转动了下手指，红盖头下的水流改变了形状，变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轻轻落在红盖头之上。

　　不过只有一瞬，水凝结的花骨朵立马瘫软下来，打湿了红盖头。

　　“老大！”

　　华练刚准备聚灵，结果被一声叫喊声打断。
　　她一回头就看见挑着扁担的人整晚自己这边走，又转过头重新聚起一朵和胸前绣花一样的牡丹。

　　“老大，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福六卸下肩上的扁担，走过去跟华练一样坐到地上。

　　“那你别讲。”华练道。

　　“但福六还是想说，老大你真好看。”福六起身躬身行礼，“祝贺老大新婚愉快，可不要忘了我们哈！”

　　华练指了指扁担，“装的啥？”

　　福六道：“我娘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软软的，捣成土豆泥可好吃了。还有一筐老大你最喜欢吃的橘子。”

　　华练点点头，“你到门前，和我一起下山买些菜，今天想吃些常人的菜肴。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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