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了吗

　　错眼不过一秒。

　　一车一人，很快擦肩而过。

　　虽然知道那就是Pininfarina Sergio，但南野没说话，唇线抿得紧紧的。

　　上个月他抢这辆车就没抢到，这个月又遇到了娜塔丽波特曼这个对头，他竟然把自己坑去别人院队里帮别人打比赛。

　　诸事不顺，还能开心到哪里去。

　　顾凌还在一旁絮絮叨叨他对女神的那种复杂的情感，南野全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连个大概都没听，只专心低头玩弄着自己手里的这只篮球。

　　-

　　俞书韵带着孟荞到了江陵楼吃饭。

　　这家伊始于民国年间的江陵老字号，人均三千起步，消费高得惊人。

　　孟荞回江陵才两年，也没来吃过，只是有几次和霍旖然她们路过这里，对方都要惊叹着和她科普几句这地方有多么多么贵，传说中又是多么多么好吃。

　　今天孟荞自己来体会了一下，只觉得一般般吧。

　　俞书韵和她边吃边聊，饭程进行到一半，哥哥俞骁才姗姗来迟。

　　孟荞的母亲带着她再嫁后，就认识了这对异父异母的兄姐。
　　他们的母亲是美国人，去世得早，后来几乎是由孟荞的母亲看着长大的。三个人关系一向很好，就算回国之后也定时聚餐，交流感情。

　　俞书韵是嫁入豪门做了名媛阔太太，俞骁却有自己的事业。
　　他生母家族的高端时尚公司，垄断了几乎全球五分之一的美妆奢侈品品牌。

　　他磨练已久，前两年借这一阵风，也把自己的业务扩展到中国，成立了一家名为Acht的品牌。

　　品牌的势头很猛，最近在国际电影节上接连把几个黎巴嫩仙裙品牌的声势都压过去了，时尚秀也办到了巴黎。

　　三个人坐在一起，说话最多的还是俞书韵：“哥，乔家的人最近是不是想和你合作拍广告？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啊。这家人太恶心了，当年不要荞荞，现在要利用了又要想把荞荞认回去，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俞骁“嗯”了一声：“就算他们和荞荞没有这层关系，我也不会答应的。他们这几年丑闻太多了。”
　　“话说起来……乔家的婚约是和南家定的？”俞书韵想到什么，又问，“哥，你在江陵比我们呆得都久，认识南家的人么？”
　　“认识。”俞骁专心吃饭，“不熟。”
　　“那他们是什么样的？”俞书韵来了好奇心，“别说别人，就是南家适婚年龄的那几个人，你认识吗？”

　　孟荞全程一声不吭。听到这里，微微侧过头看了自己姐姐一眼。

　　俞书韵注意到孟荞的目光，连忙举手：“哎荞荞，姐姐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哈，就是好奇，纯属好奇。”
　　俞骁很是大度地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南家孙辈那两个，应该都属于适婚的。大的那个现在掌家，娱乐时尚不分家，我倒是打过好几次交道。”
　　“那他怎么样？”
　　俞书韵脸上的兴奋，可和她所说的“纯属好奇”相去甚远。

　　孟荞一向对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姐姐没办法。她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又安安静静去吃东西。

　　“还好吧……”俞骁说，“长得还可以，能力也不错。”

　　俞骁一向眼界甚高，能得到他这样的评价，显而易见是个人物。

　　俞书韵兴致更高：“单身？”

　　“听说他最近有了女伴。”俞骁淡淡道，“如果荞荞嫁过去，肯定是和小的那个——当然，这种如果不存在。”

　　俞书韵听出弦外之音：“小的那个怎么了？”

　　“人我没见过，劣迹斑斑的事迹倒是一大堆。”俞骁冷笑，“就是一个纨绔子弟，除了长得还不错之外一无是处。他家里都准备送他出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考进江大了。”

　　言下之意很是明显。

　　“江大？”俞书韵错愕了一下，看向孟荞，“荞荞，他和你一个学校，同学耶！认识么？”

　　南家？
　　……南野？

　　孟荞想到几个小时前霍旖然激动地介绍这个名字，只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有点太小了。

　　她随意扒拉了一筷子眼前的素菜，含糊其辞地对俞书韵道：“不知道。应该……不认识吧。”

　　-

　　饭后，孟荞让俞书韵把自己送到学校门口，自己一个人慢慢走进去。

　　法拉利Pininfarina Sergio，到底还是过于显眼了。

　　刚下车没多久，她就接到了孟女士的电话：“荞荞，今天和书韵阿骁他们碰过面了吗？”
　　孟荞：“碰过了，一起吃了晚饭。”
　　“他们没说什么吧？”
　　“主要就是乔家的事呗。”孟荞的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哥和姐都没说什么。”

　　“那就好。”孟叶君轻轻叹了口气，快五十岁的女人了，语调里还自带一种缱绻柔情，“荞荞，妈希望你开心就好。乔家这边的事，妈会处理的。”

　　孟荞听出她的自责，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将语调放轻：“妈，没事的。我只是乔家的私生女，他们也没有养育过我，我没有任何理由听他们摆布。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姐姐和哥都在国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孟荞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在说到“私生女”这三个字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

　　那边的孟女士停顿了几秒，随后发出一声感慨：“荞荞，你真的长大了。”

　　孟荞：“……”
　　她下意识想说声再见挂断电话，孟女士已经非常自然地进入了她第n+1次抒情长篇大论。

　　“当年我把你生出来的时候，你躺在婴儿床里，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我当时还和护士说呢，说我生的女儿为什么会这么丑，眼睛睁也睁不开，皮肤也又黑又红的……后来你真是一天一个样，一百天的时候还是两只三角眼呢，第二天其中一只眼睛立刻变成了双眼皮。我当时想糟了，一单一双一大一小的，还不如两只都单呢，没想到过了一周你另一只眼睛也变成了双眼皮……”

　　这段话孟荞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但看孟女士如此情真意切的份上，她还是没忍心打断。

　　她漫无目的地听着，偶尔给孟叶君一个“嗯”，表示自己还在听。

　　而孟女士显然没听出她语气中隐藏的不耐，听到女儿的回应，她备受鼓舞，更加展开了去说。

　　“你小时候多可爱呀，皮肤白白的，眼睛又大，我带你去江陵湖边散步的时候，总有阿姨要围上来说一句 ‘这个小伢儿真好看’。我当时就想，等你大两岁的时候，一定要送你去练钢琴、弹吉他，到时候长发飘飘的，站在舞台上安静弹奏、唱歌，多好啊，我年轻时没做到的事，你可以帮我完成……”

　　孟荞脚步顿了顿：“年轻时没做到的事？”

　　“是呀。”孟叶君笑道，“我们那年代，最流行的就是大家围坐在寝室啊操场上啊，一起弹弹吉他唱唱歌。男孩女孩都留长发，会弹吉他的人最受欢迎啦……不过你妈我没什么音乐天份，就算了。”

　　身旁是篮球场上激烈的碰撞、呐喊、口哨声，孟荞没再走了：“这个你好像从没告诉过我。”

　　孟叶君从小就是个十分开明的家长，孟荞想做什么，尽管放开了手去做。就连高中那年，孟叶君要回国照顾外公外婆，孟荞放弃了读藤校的机会和她一起回国，孟叶君都没说什么。

　　孟叶君虽然有时候唠叨了些，但说的最多的，还是“荞荞，你要开心，你要快乐”——除此之外，好像就没说过更多自己的期许了。

　　所以孟荞一直不知道，孟叶君的内心深处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愿望。

　　她的语气凝重认真，孟叶君却笑了：“你从小就不喜欢这方面的东西，就喜欢刺激的打打杀杀的东西，我为什么要逼你安安静静坐着学吉他呀？”

　　你不喜欢的，我为什么要逼你呀？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孟荞沉默了半分钟，随后她一字一顿道：“谢谢妈。”

　　“这有什么谢的。”孟女士笑意未褪。

　　孟荞一抬头，正好看见从篮球场上走出一群人，径直朝她走来。
　　她没再接话，多说了两句，就挂了。

　　面前围上来的一群人，打头的就是徐云开：“荞姐，一起打球？”
　　“不了。”孟荞想到U盘里还等着她去深入学习的东西，婉拒道，“你们好好练。”

　　“不是呀荞姐！”
　　见她要走，徐云开连忙伸手拦住了她，压低声音道，“荞姐，拜托了，留下来镇个场子。”
　　他冲篮球场里飞快递了个目光，挤眉弄眼道，“那谁……那谁在。”

　　孟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人群里，一眼就看到穿着黑色运动背心、肆意张扬的少年。

　　刚才还模糊不清的那张脸，在篮球场上大灯的照射下，终于逐渐清晰了起来。

　　南野正放下手里的背包，站在场边做一些简单的热身运动。
　　似乎是察觉到孟荞的目光，他看了过来，先是一愣，随后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挑衅又讥诮的笑来。

　　那抹笑极淡极淡，转瞬即逝。但孟荞依然捕捉到了。

　　她面无表情，越过徐云开往前走了几步，把背在右肩的书包重重放到了篮球场边的长椅上。
　　“来。”她扭了扭脚踝，转头对徐云开说，“好久没锻炼了，正好打下球。”

　　徐云开：“……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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