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芙人笑

作者:郭半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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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头开始



      他一病不起。昏迷四天。急剧衰老,机能退化。
      第六天傍晚,他醒了。

      他是想死也不了的,一个人绝食自尽那么容易吗?他的家人不同意!

      高等病房内,私密保全,顶级的药物与看护,无时无刻都在滴入他身体的营养素与葡萄糖,注射的镇定剂,强心针,还有随时准备的心脏起搏。现代科技与医疗,发达到可以让一个一心求死的人都死不了,苟延残喘都能活好多年。

      再说他根本就没想过死。

      周驯鹿醒来的一瞬间。他居然就看见了盛丽,他为之魂牵梦绕的人,他为之痴狂疯魔的人。
      她坐着病床的旁边,垂眸用热水袋给他敷着输液的手。她的身上是一件水红色高领毛衣,牛仔裤,高跟鞋,软软糯糯,温柔丰满。虽然精神憔悴,但是一看便知,没有受过身体磋磨。

      盛丽一直盯着他的输液管,没有发现他苏醒了。天气冷,输液管滴入的营养液也变得冷,所以要先捂热。因为输液太多,他的脉搏有一些瘀滞变硬,她的心揪成一团了。他怎么能说生病就生病,说不醒来就不醒来啊。太揪心了。病来如山倒,他不是很强大吗,怎么可以脆弱成这个样子......

      他突然用尽了所有力气,抓住了盛丽的手腕,指腹勒入了她的肉里:真好,我也下来了,我听见了你呼唤我的声音。苍天待我不薄。竟然在九泉之下,还能与你相逢。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将我们分开。

      盛丽吃痛抬头,看见他好不容易醒过来,高兴的又哭又笑:“驯鹿,你醒了?不要动,不动好吗。你还在打点滴。别动,针口出血了。”

      这几天,都是她用棉签给他润泽嘴唇,因为他基本只靠输入营养液维持生机,她一连串的关心:“你怎么感冒一下就那么严重,你不要动。你要不要喝水?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哎呀呀,我昨天去拜菩萨的,一定是菩萨保佑。你醒了就好了。”

      他想说话,他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他不想要任何人看见他的脆弱与无助,他只是呼痛的叹息了一声:“丽......吗......”尾音渐弱,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人听见他的表达,不是丽吗,是丽妈。一样的发音,完全不同的意义。

      ......

      盛丽捂住他的嘴,身体虚弱的他,看起来有一种脆弱苍白的气色,长的帅的男人,哪怕病中,依然有一种另类的脆弱美感,像一个病娇王子睡美人,皮肤白的别样的剔透,像易碎的琉璃,精致柔弱。看的人心里之痛......

      她前几天很害怕,害怕到整个人都没有主意了,她很担心他不醒来,医生说没有什么原因,就是重感冒,可是重感冒没有这样的,他明显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她捂住他的嘴,不想要他费力的说话:“嘘,你现在还没有力气,休息一下,缓缓......”

      周驯鹿盯着她看了好久,直看到眼睛发涩......真的,重来一次了啊,真的......

      她的手掌,有温度。她的身体,有影子......

      他拿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亲了一下:“舅舅......对你好吗?”

      盛丽天真:“舅舅对我很好呀!和我喝茶聊天。我真羡慕你有那么好的一个舅舅。”

      ......

      她被抢走的那一天,她穿的是一件他买的小香家修身粗花外套,今天她的衣服全部换过了:“你的毛衣......”

      “媛媛姐姐,送给我的,好看吗?”

      .......

      好看。你在我眼里,怎么样都好看。

      ......

      耿超媛,你真对得起你荧幕天才导演的工作身份,戏都演到家里来了。耿超媛,弟弟在此,谢谢你对弟媳妇的照料了......

      ......

      舅舅简直吃醋,儿大不由娘,他在一边工作看报告多久了,鹿鹿一醒来,他就紧张兴奋的关注着,那个叛徒孩子居然没有看他一眼,当他不存在,一直和盛丽卿卿我我,看的人心里搓火,他支开盛丽:“丽丽,一定是菩萨保佑。你去还愿吧!”

      “对对对!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驯鹿。那叔叔,我去还愿了。”她对着舅舅真心的一笑:“那叔叔,你帮我照顾好我的男朋友,等我还愿,很快回来。”

      看见她走了,舅舅走过去病床旁边坐下,他用自己布满老年斑的手,抚摸着他周驯鹿的手,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痴儿。你就为了她?命都不要了。”舅舅输给了你,孩子啊,我失去你妈妈,我再不能失去你了。

      ......

      “你的事,我管不了了,也不想管了。”

      周驯鹿感觉到舅舅皮肤的松弛苍老,想说什么,一时间百感交集:“舅舅....”

      舅舅拍了拍他的手:“你好好的,舅舅,罢了!”

      ......

      “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无论怎么样的治疗,你都心存死志拒绝苏醒,可是那个女孩,只是来喊了一下你的名字,你就握住她的手,死也不松开。

      你永远记住,你是舅舅的孩子。如果在你的生命,与事业中,选一样。舅舅,要你活下去.....

      舅舅看见孩子醒来,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醒来就好了啊,醒来就好了。但是大家长的威严,让他不想在周驯鹿面前有所动容表现,他走出病房透气去了。

      盛丽与舅舅都出门去了。舅舅关门出去的一瞬间,周驯鹿脸上的脆弱与动容,全部消失不见,变得阴蛰与歹心......脸一秒钟,感动到想哭的神色就消失不见。气势为之暗气沉沉,阴森无情。

      舅舅,你已经老了,你就那么弱吗?我只是一动不动的昏迷了几天,你就退让了你的脚步。把她还给了我。

      假如你看见我振作,看见我再次冲锋陷阵,踏上你为我规划的宏图霸业,你没有后顾之忧,才会真的把她杀了。

      我太了解你了。

      我戴在她手腕上的钻石手表,专人设计的撒旦之心,里面有一颗蜂鸟追踪器。她啊,是一个透明的小点点,一直在我手机纯白色的屏保上面无序运动。因为我调试的透明小点,只有我看得见她的运动轨迹。

      舅舅,这就叫,你把她杀了?

      我要陪你演一场戏,戏你的慈爱之心,戏你的心中落忍。

      就算取掉她的手表,她的腿部,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医生麻醉后,蚊虫叮咬一般的疼痛过程,被我植入不计造价的永恒定位追踪器 Eterna。

      我怎么可能,再次把她弄丢了。就好像一个疯子丢了自己的肾脏。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舅,我知你,你却不知我。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比你狠心,比你绝情,所以,我赢回了她。

      为了追回她,我想过一万次自杀。

      怎么样?舅舅。痛吧?你失去了你唯一的深爱的妹妹,你再失去你视之如命的儿子,是什么感觉?

      你还能活的下去吗?你的百年之后,没有儿子一般的我,为你打幡摔罐。你有何面目,下去见我的妈妈?

      我有心理疾病,同理心缺失。舅舅你知道这几个字,你却理解不了这几个字的意思。因为我在你面前,一直伪装是聪明伶俐的孩子,无知无害。可是,那不是真正的我。

      我的本我,寡情淡意。

      舅舅,你是我方阵营最大的棋子,把你争取过来,只为胜算,不为其他。真正的不择手段是说一个人为了达到目的,六亲不认,无论用任何办法都要实现自己的目的。这样的就是真正的不择手段。这是舅舅你教过我的。

      我要让你一夜之间,白了头。痛我所痛,哭我所哭。不要恨我,舅舅。我也爱你,你是我父亲一样恩重如山的男人,她是我的命运。你让我,如何取舍,你们两个,我都要。

      舅舅,求你荫庇我的宝贝。因为我只有面对她,我才能感觉到同理心的存在,我才能感觉到生活的意义。这世间,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让我感同身受。

      你说你杀了她的时候,你的额头上的川字纹,依然舒展。你的细微表情告诉我,你在说谎。怎么?就那么心软吗?
      你真的老了。你留有退路。
      这是你为我留下的退路,你不要管我,老舅,我要走这一条悬崖铁索,哪怕坠入万丈深渊。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山舞银蛇。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与我心里,不敌她红装素裹,妩媚一笑。

      你爱你的,我爱我的。我们两不相干。我要她,谁要阻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我从未有一刻,如此坚定。
      舅舅,你以为的成功,那只是你以为。我定义的成功,一生只得挚爱相伴,是让她受孕怀胎,分娩产下我的子嗣。子子孙孙,繁衍生息。
      人都有伴侣,人都有孩子,为何我不可?!我要她,我要她的孩子!我不要你们任何人。

      我已经失去我最爱的妈妈,我再失去我最爱的女人,我这一生,将永远在苦海里翻腾,没有救赎,没有希望,精神重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为谁去拼?为谁去搏?失去她,我没有劲了啊,舅舅,我没有劲了。我再不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前再挪动一步。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也好,舅舅,你认为我不思进取,不辩是非,都好,流言蜚语,指责谩骂,我不理会,我不介怀,无所谓,我只想追求我心中的道。

      我们在心中,对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看明白过我。

      你不懂,这才是我要的将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万里江山,没有她,没有任何意义,到死的那一天,我不能握住她的手,全部都是遗憾。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我玩够了就收手,择一门当户对之女,惊涛骇浪的过这一生,我可以。
      可是我,找到了她,我回不去了。
      我回不去了.....
      我开始眷恋人间,我开始贪生怕死。
      我已经心里有了牵挂,我只想留在她身边。
      没了她,我活着,不如死了。
      舅舅,你不懂。
      你不懂,可是你让你现在懂了。
      为了她,我可以杀尽天下苍生。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不能流芳千古,那就遗臭万年。

      可是还有些该懂却不懂的人啊........

      我知道我前世输在哪里,你们却不知道我今生赢在哪里。我握住了你们的脉搏。不要动,不然你们全部下去.....

      我要她活,抱歉,你们,只能去死了。

      爸爸,明姨,弟弟,我来了,你们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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