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御夫指南

　　谢允川很是意外：“我爹还会求人？”

　　沈在歌很是意外，谢容山竟没告诉他这些事。她便将皇上下旨增加赋税和削减军饷的事情告诉谢允川，她说：“爹想更换军备，但淳州财政不足，所以要请颖王爷到圣上面前说情。咱们有求于人，姿态自然要放低些，等会儿你跟在爹身后，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你别说话，你该做什么都听我的。”

　　“凭什么？”谢允川下巴一抬，十分不服气。

　　沈在歌晃了晃手腕：“不听也没事。要是坏了爹的大事，我们俩一起把你的皮揭了。”

　　谢允川便不再言语。

　　他掂量了下，即使他最近苦练疾风拳，但要和沈在歌的破云掌相抗，他还需要些时日。从古自今，能成大事者从来都能忍辱负重。他自认为自己是能成大事的，遂忍了下来。

　　等了大半个时辰，淳州权贵大部分都来和谢允川寒暄过。哪怕迟钝如沈在歌也看得出来，这些人对谢允川仅仅只是礼节上的客套。

　　谢允川在淳州没有职位，虽已成年，但对军政都鲜少涉猎。他漫不经心地对诸人微笑点头，也礼节性地回礼。

　　沈在歌跟在他身旁，最主要的是防止他脑瓜子突然不灵光。谢允川突然向不远处抬了抬下巴，说：“那个人，就是荣放。”

　　沈在歌抬目而望，大名鼎鼎的荣放，将来要继承荣家万贯家财的嫡长子，谢允和的未婚夫。

　　他十八九岁的年纪，看起来很清秀，正在和谢容山打招呼，行为举止温文儒雅，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

　　“他就是你妹妹订了亲的夫婿？”沈在歌说：“挺俊秀的嘛。”

　　谢允川嗤之以鼻：“沈在歌，你眼瞎啊。淳州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说他俊秀？”

　　沈在歌一脸嫌弃：“他怎么来了？”

　　“他舅舅是颖王爷的走狗，这回随颖王爷到淳州，所以荣家的人也来了。”

　　得，听这口气，他和荣放之间必有龃龉。

　　沈在歌正悄悄打量荣放，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她抬目望去，只见颖王爷的车队渐行渐近，淳州政要分列两队，施礼相迎。谢容山一抬手，顿时钟鼓齐鸣。他亲自迎上前，将颖王爷一行迎入淳州城，一路向侯府而去。沈在歌和谢允川跟在谢容山身后，也一路入宫。谢允川还算老实，没搞事。

　　南雄侯府，鎏金铜门，兽首衔环，十二根御赐镇国柱石耸立门前，自有大将威仪。

　　沈在歌想着心事，上台阶的时候心不在焉，谢允川轻声说：“看着点儿路。”她赶紧回神，旁边的颖王爷听见声音，转头朝这边看来。

　　颖王爷年纪不大，今年方三十二三，比起谢允川的年轻稚嫩，他眉宇间更多几分儒雅和沉稳。

　　谢容山说：“孩子不懂事，让颖王爷见笑了。”

　　颖王爷看了眼沈在歌，确实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他微笑点头，露出个浅笑：“茵茵都这么大了。”

　　沈在歌一愣，这是她第一次见颖王爷，他的口吻为何这样熟稔？

　　许是见她懵懂，颖王爷又道：“你三岁的时候本王见过你，白云苍狗，那会儿你路都走不利索，现在都成了咱们大成的柱石。”

　　他虽是皇亲国戚，又得陛下隆宠，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架势。沈在歌朝他笑笑，道：“王爷过誉。”

　　谢容山在正厅设宴款待颖王爷一行，淳州政要权贵皆有列席，以表隆重。正席上坐的是谢容山和颖王爷，谢允川和沈在歌居于谢容山下首，颖王右手坐的是他的心腹朱石垣，再往下是荣放父子。距离很近，沈在歌可以听到荣放在席上同人款款而谈，温厚知礼，十分礼道。再一看自己旁边这只知道看着歌舞傻乐的谢允川，她突然明白谢允川为何对荣放颇有微词了——珠玉在侧，想必寻常父亲没少拿他同荣放比较。

　　席至中途，众人面酣耳热，谢容山起身，敬了颖王爷一杯酒，说：“王爷远道而来，下官仅以此薄酒，愿王爷福寿康宁。遥祝陛下龙体康建，万岁千秋。”

　　颖王爷似有心事，饮下这杯酒，搁下酒樽，又道：“实不相瞒。本王此次奉天子之命至此巡吏，陛下听闻淳州盛出美人，多有向往之意，临走前特命本王从淳州带三百美人回京……”

　　皇上年过四旬，仍耽于美色，每年四海进宫的美人不计其数，他身体亏空，误信赤霞门炼丹长寿的鬼话，大兴土木修建丹房，又筑万仞高的摘星台，以供赤霞门妖道居住炼丹。

　　饶是不问世事如谢允川，也多多少少听闻过皇帝的两三荒唐事迹。

　　他正要起身，沈在歌抬脚踢了他一下，他怒而侧目，只见沈在歌不停冲他挤眉弄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深深吁了口气，将那股邪火生生压下。

　　谢容山听闻此言，神色微微一凛，半晌才勉强笑道：“承蒙陛下垂青，是淳州之幸。但女子三百，数目庞大，一时片刻怕是找不齐。”

　　颖王爷眉心微拧，眉眼间亦浮起丝愁绪：“来时本王也同皇兄提及过此事，他道本王可在此多停留些时日，待侯爷将今岁的赋税点齐，由本王一并带回。”

　　他朝侍卫点了点头，侍卫奉上一折手谕。谢容山立马净手焚香，拆看手谕，朱砂玉玺，白纸黑字命他收到圣旨便即刻筹备今岁贡税，交由颖王爷带回京城。

　　谢容山脸色登时煞白，皇上这是算准他要请颖王求情，故而连退路都给他封死。

　　颖王带不回贡税便是当差不利。如此一来，他又怎会冒着渎职的危险为谢容山请命？

　　许久，谢容山才合上手谕，一时间沉默不语。

　　“谢侯爷是否有为难之处？”颖王见状，问询道。

　　谢容山的脸色极其难看，他苦笑了下：“不瞒王爷，今岁淳州财政略有富余，下官原本打算为西陵军更换一批军甲。圣上突然下旨增加赋税，战士们的军甲就没了着落。”

　　颖王闻言，亦是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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