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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教
沈在歌半倚半靠躺在贵妃榻上，翘起二郎腿嗑着瓜子漫不经心地说：“柳嬷嬷，你少为他操心了。堂堂侯府世子还找不到睡觉的地方吗？”
柳嬷嬷张张嘴，正要说什么，白氏和兰玉一并走了进来。
“茵茵，这么晚了还没歇息？”白氏温温柔柔问道。
沈在歌放下腿，扯了扯裙子：“娘，你怎么来了？”
白氏命兰玉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这两日你去岩血山剿匪，想必十分辛苦。我让兰玉炖了盅燕窝，你吃下早些歇息。”
沈在歌不疑有他，道了谢便端过炖盅喝起来。
白氏满脸慈爱，笑吟吟看着她。待她喝完，眸子四下转了圈，这才问门口的丫鬟：“川儿那混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丫鬟道：“世子今日不在府上。”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未回来，来人呐，赶紧去把他给我喊回来。”白氏脸上浮起愠色。
“娘……”
“茵茵，你不必多说。娘知你心善，处处回护那臭小子。这孩子我们打小惯坏了，素来就混。我们原以为他成了亲就能收敛些，谁承想他竟还这么混。今儿说什么我也不能饶了他，白白让你受委屈。”白氏牵着沈在歌的手，郑重说道。
沈在歌讪笑：“没事，娘，我没事。”
“你不必再为他遮掩，有你这么好的媳妇，是我谢家百年修来的福气，岂容他欺了你去。”白氏道：“你放心，今儿娘为你做主，保管好好教育这混小子。”
没多久，丫鬟就在书房外找到了正对月喂蚊子的谢允川。他悲伤啊，别人娶了老婆是红袖添香的温婉柔情，而他，却生生被逼得有家不能回，有床不能睡。
白氏派人找他的时候，他几乎感动得泪流满月，想也不想便随丫鬟回院。
岂知前脚刚刚踏进大门，后脚白氏的鸡毛掸子就落到他背上：“我打死你这不落教的东西，成日就知道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厮混。”
一向柔弱有余的白氏打起谢允川来，简直没当把他当个人，谢允川被抽得嗷嗷直叫，就差蹿房梁上蹲着去了。
“娘，你干什么？”
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还是沈在歌不忍见，拦下白氏，劝住她。
白氏喘着粗气，攥着沈在歌的手：”茵茵，是娘不好，没将川儿管教好，让你受委屈了。你多担待些。”
白氏柔婉，待她如同亲女，此时见她气得大喘粗气，只好顺着她的话点头应下。白氏又斥责了一番谢允川，这才转身回房歇息。
走出房门口，白氏揉了揉生疼地手，心酸不已，当初不知养儿难，如今教儿泪两行。
哎……
沈在歌让柳嬷嬷抱来被子铺好罗汉榻，指着软榻道：“我是看在你娘的份上才让你回来住的，以后咱们还是老规矩。”
委屈巴巴的谢允川搂起被子往床上一倒，歪过头不理她。
沈在歌一脚就踢到他小腿肚上。
“干什么？老规矩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吗？”谢允川气得咆哮。
沈在歌又是一脚：“你这人能不能有点公德心，滚去洗脚。”
谢允川趿着些气鼓鼓地洗脚去了。
————
梅千曲一案是淳州最近的一桩大案，开堂审理那日，衙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谢允川一大早起来就没见沈在歌，还以为她先去了衙门，到了那里一看，却不见她。
一直到师爷宣布案件结果，她都没有出现。
“梅千曲早年犯下四条人命，抢劫金银无数，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按律当斩。即日收押入监，三日后处刑。”
嘈杂喧闹的公堂，有一线阳光穿过窗棂的缝隙，照着空中的浮尘细舞。谢允川有瞬间的失神，一股凉意从背心冒起，迅速蔓延至全身，手臂上不意间竟起了鸡皮疙瘩。
他腾一下站起身：“为什么是处斩？梅千曲为人所迫，被迫行凶，为何不能量力减刑？况且他三年间救下老弱妇孺无数……”
知府和师爷为难地看了一眼陪审的谢容山。
谢容山道：“这是我们共同审理的结果，人证物证确凿，他的确犯下恶行，我们只是按律行事。”
“按律行事？律法不外乎人情，梅千曲豪气干云，数度行善，功过相抵……”
谢允川还没说完，谢容山挥挥手：“此人咆哮公堂，给我拖下去。”
几个衙役涌上来，押着谢允川就走了，临走前还特别贴心地把他嘴捂上了。
谢允川忿忿不平回到院里，沈在歌在廊下遛鸟。鹦鹉翠羽在日光下闪着绿油油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疼。
“你怎么还在这里？”谢允川哒哒哒跑过去：“公堂正在审梅千曲一案。”
沈在歌嘴里吹着不知什么地方的小调，满脸不在乎：“我知道啊。”
“那你还有闲心在这里遛鸟？”
“我不在这里遛鸟，难不成去街上遛你啊？”沈在歌切了一声，说：“瞧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怎么？判决下来了？”
谢允川：“死刑，秋后处斩。”
沈在歌默了一瞬，片刻后才“哦”了声。谢允川坐在廊下的护栏处，一直等她的下文，只等到她又吹起另外一段小调。
“喂，你都不想想办法吗？”
沈在歌：“这案断得公正公平，他杀人掠货，立山为王，罪行累累，我能想什么办法？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能想办法，又为什么要为一个罪犯脱罪？”
“他可是一心来投奔你的！这回也是因为你才主动下山投案自首的！”谢允川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我给他选择了呀，是他自己选择跟我走的。”
谢允川扔下句“冷血无情”就气鼓鼓地走了。
沈在歌被他骂得莫名其妙，冲他的背影喊道：“你不冷血，你不无情，你是救苦救难的观音度母，你想办法救他们去呀，找我做什么？”
“想办法就想办法，我才不会找你。”谢允川头也不回。
谢允川不知从哪里生出的一腔勇气，非要为徐震和梅千曲讲情。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怄气，不是同沈在歌叫板。
梅千曲因为对沈在歌的仰慕之情，从宸州不知名的乡下地方走到淳州，他仗义耿直。不该落得如此结局。
但当他真正开始为梅千曲奔走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有多微弱。
父亲在断案的第二天便离开淳州，去往别处，他想疏通关系重审此案，都不知该往何处疏通。
所有人都让他等。
谢允川从府衙回来，迎面撞上齐有为。
“允川！”
听到这声“允川”，谢允川没来由的一个激灵，这么亲热的称呼开头，应该没有好事。
果不其然，齐有为的声音讨好谄媚：“有个事情我想拜托你。”
“不行，没门！”
“咱们还是不是兄弟了？我明天要去趟颖安县收租，你大侄子雄霸能不能牵你那儿去几天？”
雄霸是只一岁的罗刹国雪橇犬，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生得高大威猛，破坏力极强。齐有为家几个驯兽师都拿它没法。
雄霸过处，简直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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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罗刹国雪橇犬，又名——阿拉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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