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林小妹的皮皮虾日常

　　扬州，兰台寺大夫林如海家。
　　今日正是花朝，也是府中两位小主子的三岁生辰。

　　大清早起，府中太太贾氏便吩咐今日府中下人皆赏一个月月钱。
　　故而，全府上下一片喜庆。

　　黛玉院中，此时来贺她生辰的人围了有二三十。
　　下人鱼贯而来，磕头贺生，轮番说着吉祥话哄她高兴。

　　茶花荼蘼，迎春微醺。

　　外头春和景明，光阴正好，黛玉心里却无端有些烦躁。

　　今日明明是她和妹妹两人共同的生辰，可妹妹身体不好，爹娘不许人去闹妹妹。

　　妹妹那边肯定冷清极了。

　　说不定妹妹会因此难受地哭鼻子呢！

　　黛玉想想便心酸不已。

　　*

　　黛玉和妹妹蓁玉是一对双生姐妹，只是黛玉生来便健健康康的，妹妹蓁玉却体弱多病。

　　故而，虽然两人年纪一般大，但黛玉对这个妹妹却极为怜惜。

　　妹妹蓁玉在黛玉心里的占位大约是天老大，地老二，妹妹排老三，地位坚不可摧。

　　此刻，小黛玉担心妹妹心里难过，想去陪陪妹妹。

　　想就去做。

　　黛玉坐在椅上，忽而小大人似地单手撑着额角，长睫下敛。

　　每回母亲贾敏累了或者不想见人时候就是这样。

　　黛玉眯着眼，暗想：自己这回演的该有娘亲八分真传吧？
　　毕竟，这回她可是按着妹妹指导过后的动作调整了。

　　乳母王嬷嬷见微识意，悄然踱步走到外间，吩咐底下人：

　　“大姑娘累了，叫外头排队的人在院外磕个头就成。”

　　很快，外间窸窸窣窣，人退了个干净。

　　打发走了旁人，黛玉亲自给妹妹挑了份礼物，就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偷偷投奔妹妹去了。

　　***

　　蓁玉并不晓得亲姐姐正在投奔她来的路上。

　　她只知道她已经被“关”在院子里很多日子，两只手加上两只脚一起数都不够的那种。

　　原本还盼着生辰日能热闹热闹的，结果，她院子里不说人、连只鸟的影子都没瞧见，清冷地不得了。

　　真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

　　全因老爷夫人吩咐过，二姑娘身子骨弱，经不得吵闹！
　　下人皆不敢违背。

　　蓁玉自己出不去，外头人不敢进，蓁玉闷得头上要长出草来！

　　这会儿，她双手扒着廊下栏杆，再一次四十五度抬头望天，真诚发问：“我真是探花爹和美人娘亲生的吗？”

　　蓁玉其实就是发一句牢骚，谁知就这么巧黛玉恰好此时进了院子，亲耳听见妹妹这大不敬的一句，已然怔楞当场，迈不动步子。

　　蓁玉犹要自说自话，忽被小丫头扯了袖子，这一回神，便瞧见姐姐黛玉圆睁双眼，直直地望向自己。

　　蓁玉：“……”尴尬！

　　她就是随便问问而已，再没人比她更清楚她是亲生的了！

　　***

　　这是蓁玉来到这方世俗界的第三个年头。

　　从前她当过草也做过神仙，只是时间一长，越发没了趣味。

　　适逢她在上界的朋友圈里闹了个笑话，一时脸面搁不住，便想避上一回。

　　于是，她故作心境不稳，讨了个下凡的差事。

　　就这么来了林如海家，成了黛玉的双生妹妹。

　　三年前的花朝节，林大人喜得一双神仙般的闺女，一时喜不自胜，当场为双姝取名，长女黛玉、次女蓁玉。
　　林家双姝，扬州闻名。

　　可惜的是，双胎大多一强一弱，两女虽都玉质仙资，然而长女黛玉活蹦乱跳，次女蓁玉似是有些不足之症。

　　真是神tm不足之症！

　　蓁玉一想起自己如今这副病恹恹的身子就一肚子怨念。

　　盖因蓁玉原本有个顶好的身体，只因在娘胎里发现身旁躺着个小姐妹，且小姐妹的身体有异，只怕出生之后一生苦累。

　　造孽造孽！

　　蓁玉一时生了怜惜，便将自身好容易偷带的灵气分了小姐妹一分，助她安康。

　　叫蓁玉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么只弱兮兮的小不点本体竟是只长在灵河岸上的仙草。

　　蓁玉本体也属草木科，然而，草跟草也是有区别的。

　　譬如黛玉是灵河岸上天生天长的绛珠草，蓁玉却是普通仙山上的一株刺棘。

　　这灵气居然是个势利眼，一经过渡便一发不可收拾，全溜到黛玉身上去了。

　　蓁玉想停也停不下，眼睁睁地看着身旁小姐妹吃好喝好，在胎里拼命汲取营养，她自己却连抬抬手指都费劲儿。

　　就这么着，黛玉身子骨非常结实，可怜蓁玉却抵了黛玉的苦，从出生起会吃饭便会吃药，病病弱弱到了三岁。

　　蓁玉：好气哦！

　　亏大发了！

　　这不是诚心要“逼迫”她扮演讨债妹妹的角色吗？

　　***

　　听蓁玉怀疑自己不是爹娘亲生的，黛玉顿时急了：

　　妹妹肯定是她亲妹妹啊，妹妹这么好看、这么可爱，除了自家，谁家还生的出来？

　　为了掰正蓁玉的错误思想，小黛玉一脸难为情地道：

　　“妹妹，你——真是爹娘——亲生的。”

　　“你往后可不许胡说八道了，叫爹娘听见怕是……”

　　小黛玉正在极力教导妹妹人伦礼仪，说得口干舌燥，一抬眼就见妹妹又又又走神了！

　　饶是小黛玉涵养奇高，也要忍不了了。

　　小黛玉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如何严重呢？

　　只见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喝了口水又把刚刚念过的话念了个八遍十遍。

　　这样，妹妹总该能记住了吧！

　　醒过神来的蓁玉对着姐姐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求放过。

　　小黛玉不接她这茬，淡定抿了口甜水，又要继续。

　　蓁玉抱着姐姐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撒娇“姐姐～姐姐～”

　　黛玉：“……”

　　*

　　忽而管家林深匆匆而来，说老爷在书房请二姑娘过去。

　　蓁玉宛如看见救星，亲热地喊了一声林叔，又问父亲叫她可是有什么事？

　　林深道：“府里刚来了个疯和尚，因今日是两位姑娘生辰，老爷想着为姑娘积德，便叫下人领了那和尚进来。只说了几句，老爷便叫我来请二姑娘。”

　　黛玉心中纳罕，倒一时忘了蓁玉刚才的胡言乱语，要跟着妹妹一起过去见识见识那疯和尚。

　　蓁玉顿时松了口气。

　　她倒无所谓和尚是干嘛的，能把眼前的黛玉暂且糊弄过去，不用再听她念叨，真是阿弥陀佛！

　　因着蓁玉身体不好，便由乳母魏嬷嬷抱着，外罩一件小披风裹住大半身子，只露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在外、

　　一脸羡慕地看着黛玉自己迈着小短腿一步步跟上。

　　啧啧啧，这自由的滋味！

　　***

　　姐妹二人到时，早有下人报过，因而不消停歇，径直入了书房内。
　　林如海的书房布置的清雅别致，简整大方，里侧另设一间小小茶室。

　　一进屋子就闻得一股袅袅茶香。

　　蓁玉抬头四顾，略过亲爹那熟悉的眉眼，只见一个身着破衣草鞋的癞头僧次坐他爹下首。

　　翘脚，斜倚，言行举止透着疯癫无状。

　　这就是林叔说的疯和尚？

　　蓁玉摸了摸鼻子，打量癞头僧脸上那猪胆鼻、一线眉，只觉得这个和尚——丑丑的！

　　*

　　从姐妹两人进门后那和尚眼珠子就死死地盯了过来。

　　黛玉蓁玉见了客，就见赖头僧忽而跳起身来，一蹦三尺高。

　　“怪哉怪哉！你家不是独女嘛，何来两个姑娘？”

　　这跟我拿到的剧本对不上啊？

　　蓁玉心中一跳，小声接了句：“奇哉奇哉！爹爹从哪招来个这么个疯和尚？！！”

　　声音虽小，却刚好足够传进各人耳里。

　　黛玉“噗嗤”一声笑开，林如海隐隐嘴角上扬。

　　林如海原本是听这僧人说他能治好小女儿的不足之症方客气待他，谁知办法竟是要化小女儿出家去，他如何能肯？

　　癞头僧也不恼，只记着遵循命数，要化绛珠草出家去。

　　念了几句怪话后，他自顾自地走上前来，围着黛玉蓁玉两姐妹打转。

　　两个姑娘……癞头僧觉得自己脑壳疼：……这两小姑娘哪个是……绛珠草啊？

　　两人一般大小，俱是灵秀，认不出来……认不出来啊！

　　而且，林家这突然有了两个女儿，这命数不就不对了嘛？

　　癞头僧直觉要头秃，不对——已经秃了，但他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

　　“和尚我掐指一算，你家这两个姑娘竟都是佛前有缘人，不如……一起随我出家去？”

　　好嘛，前头还只是要度蓁玉出家，这才多会儿功夫，胆子肥的这么快？

　　林如海察觉不对，望着癞头僧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不知师傅在哪个寺里清修？”

　　那僧不答，反道：

　　“哎呦呦，你家姑娘一个福缘浅薄，生来病体缠绵，若不随我出家去，及至花信之期必是怨悠悠、香消玉沉的命数哦！”

　　“另一个命里有大劫，非出世不可避也，早早随我一道而去侍奉佛祖方可保命。”

　　*

　　黛玉原本是来凑热闹的，这会儿她笑不出来了。

　　想把妹妹跟自己都拐走的，能是什么好人？

　　“骗子、坏人、走走走，不许你来我家……”

　　哼，有她在，甭想骗她，休想化妹妹出家去！

　　生怕妹妹叫这坏人拐走，黛玉又牵着蓁玉的小手走到林如海身后：

　　难得生辰日、花朝节，大好的日子遇上这等人，败兴！

　　可不，外头花树上还缠着红绳彩笺呢。

　　蓁玉勾着小脑袋出来，举双手站了她姐一回：

　　“可不是嘛，找人晦气还挑日子，是个讲究人！”

　　边说边伸出手指，朝着这个丑丑的癞头僧比了个“赞”。

　　看得林如海眉心一跳再跳：他家二姑娘这乱七八糟的礼仪规矩，究竟从哪学来的？

　　癞头僧干笑三声：

　　“哈—哈—哈，可叹世俗红颜多薄命，玉殒香消谁堪怜？”

　　“两位姑娘不若速速跟我离去，贪恋红尘万万没好处。”

　　林如海听到癞头僧这疯癫之语，分明是在咒自己闺女早逝命苦，一时怒上心头，撵他离去。

　　癞头僧却并不纠缠，仿佛早有预料，大笑出声，颠三倒四地说着怪话。

　　“也罢、也罢。”
　　反正他来林家打过卡了，现在不跟他走，往后苦头许是要更多呢！

　　蓁玉见不得他那癫狂样儿，学着他那怪模样：

　　“我也劝你一句，出门千万小心，恐有血光之灾！”

　　嘴这么欠，当心我找人给你套麻袋揍一顿哦！

　　癞头僧不以为意，大笑离去。

　　一刻钟后，扬州城外，一僧一道正在赶路，天地忽然变色。

　　风跟刀子似的凌厉，雨也好似千斤巨石，簌簌而来。

　　瞬息的风雨过后，残存几十片破碎衣角，竟好似被锋利的匕首裁剪下的一般。

　　泥泞的小路上点点殷红，很快被雨洗去，消失无踪。

　　同一时间，蓁玉感受着西方方向不大寻常的乌云，面露古怪，左右环视，并无异动，方暗叹自己多疑。

　　那人该远在万里之外的云深之地方是！

　　***

　　再说林如海此前为次女的弱症不知费了多少心思，今日乍然得了期望，后又失望，心下郁郁。

　　匆匆送两闺女回去后，便回了后宅找夫人贾敏说话。

　　只是贾敏今日神情很是恍惚。

　　素日她把夫婿林如海放在头一位，便是连两个女儿都有所不及，今日这情况实属罕见。

　　缘何故？

　　却是贾敏身边的高嬷嬷刚刚来报她，说是后院的秋姨娘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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