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层套路

　　第八章

　　在高国锦的带动下，众人非常投入，迅速和周围的同学建立了革命友谊，聊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然而教室后排的角落，空气却仿佛被摁下暂停键，与外界的喧闹格格不入。

　　周恪听到问题，愣了一下。
　　旋即回过神，身子往后挪了两寸，斜斜的靠着桌沿，手支着侧脸，就这么看着她不说话。

　　等了一会儿，他还没有回答，季绾绾有些纳闷：“这个问题很难答吗？”

　　这不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双向题吗——有，或者没有，一秒钟就能回答完。
　　他怎么要纠结这么久！！

　　周恪唇角微翘，看她的目光像在看某种小动物。
　　他反问她：“我该答什么？”

　　季绾绾：“……”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她的同桌连鱼都比不上。

　　“我刚才向你提问了。”她耐着性子。

　　“嗯，听到了，”周恪说，“我拒绝回答。”

　　季绾绾：“…………”
　　怎么还有这种操作？？？

　　周恪说：“刚才老师不是说了，有权保持沉默。”

　　季绾绾：“……………………”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老半天，才堪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上课听的好认真哦。”

　　周恪说：“谢谢，我热爱学习。”

　　季绾绾无语凝噎。

　　距离他们初识才不过三天，她就已经感受到周恪散漫深处的顽劣性，像睡醒的雄狮，偶尔伸出爪子逗弄她一下。
　　在他面前，季绾绾感觉自己是只毫无抵抗之力的小兔子。

　　季绾绾不喜欢这种感觉，就算是喜欢的人也不行。
　　她深深看了周恪一眼，转过头，连带着身子也坐正，不和他说话了。

　　周恪颇为意外的挑起眉——
　　这就不演了？
　　脾气还挺大。

　　他看着季绾绾缩回自己的座位，脑袋不安分的转了转，目光环顾四周，最后落在左侧和同桌聊天的于扬身上。
　　她眼睛一亮，探过身：“哎，同学……”

　　“我叫于扬，喊我名字就成，”于扬转过头，十分的自来熟，“妹妹找我什么事儿？”

　　“好的于扬，”季绾绾冲他招招手，“问你个问题。”

　　于扬闻言，也凑近了点儿：“你说。”

　　季绾绾附在他耳边，用不轻不重，却恰好能让周恪听到的声音问：“我同桌有女朋友吗？”

　　“你同桌？”于扬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哦，你说恪哥啊……他没有女朋友啊。”

　　周恪：“……”

　　于扬：“妹妹你是不知道，我们恪哥眼光可高了，再漂亮的姑娘到他眼里都一个样子，俩眼睛一嘴巴——刚才来送零食的女生你也见了吧？咱们学校校花，追了恪哥半年多，恪哥到现在都没记住她长什么样。”

　　季绾绾：“……？”

　　这形容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
　　莫非周恪也是个脸盲？？？

　　于扬说这话没过脑子，漂亮妹妹问了，他便顺口答了。
　　等他注意到身后周恪投来的目光时，一切都晚了。

　　于扬立马举起双手，投降道：“恪哥，我不是故意的啊！”

　　“问你个问题而已，他能把你怎么样？”季绾绾拍拍他的肩，“谢谢你啦，于扬同学。”

　　于扬：“……”

　　季绾绾回过头，笑眯眯的看着周恪。
　　像是在无声的宣战。

　　周恪盯着她殷红的唇瓣，半晌，低笑了一声。。
　　他问：“满意了？”

　　“满意了，”季绾绾面无表情揉了揉被他嗓音震的酥麻的耳尖，“你早点告诉我不就好了？”

　　周恪不置可否的看着她。
　　季绾绾被看的有些脸红，不自然的别过头。

　　什么毛病，动不动就冲人笑。
　　……把持的住就有个鬼了。

　　铃声打响，高国锦准时宣布下课。
　　大课间，班里大部分人结伴去了小卖部。季绾绾没什么东西要买的，靠着墙壁百无聊赖的刷手机。

　　高国锦收拾完东西，走下讲台，径直走过来：“季绾绾。”

　　“高老师。”季绾绾收起手机，抬头。

　　高国锦：“新环境怎么样，还适应吗？”

　　季绾绾：“都挺好的。”
　　就是同桌是个大佬，一点都不和蔼可亲。

　　想什么来了，果然，高国锦紧接着问了下一句：“和新同桌相处的怎么样？”
　　不过问的不是她，而是周恪。

　　原本还算闹腾的班级又安静下来。
　　……大家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相比之下，周恪是最淡定的那一个。
　　他语气平静道：“挺好的。”

　　季绾绾：“？”
　　季绾绾：“……”

　　她网吧千辛万苦要了他微信，巷子里顶着大太阳给他送早饭，教室里拿出创可贴给他处理伤口——
　　他居然就回了三个字？

　　就这？？
　　就这？？？

　　高国锦显然也不满意，循循善诱：“能不能再具体一点？”

　　周恪微微皱了下眉，就当所有人以为他要发脾气时，他低下头，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
　　半晌，他慢吞吞道：“我觉得，她应该可以和我同桌很长一段时间。”

　　众人：“？”

　　不是和你同桌很长一段时间。
　　而是在你手下活很长一段时间吧。

　　季绾绾：“……”
　　可谢谢您嘞。

　　高国锦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周恪愿意和他交流，就已经成功迈出第一步了——
　　引导他这样的孩子走回正道需要时间，慢慢来，心急往往吃不了热豆腐，还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季绾绾，你还没有新书和校服，去教务处领一下，”高国锦顿了顿，“周恪，你同桌是转学生，对学校不熟悉，你带她过去。”

　　正准备继续睡觉的周恪：“……”

　　周恪有起床气，睡觉被打断后，会低气压一段时间，看着特别吓人。
　　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

　　季绾绾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巧巧的看着他，软声道：“同桌，麻烦你啦。”

　　“……”

　　少女的笑仿佛有魔力，打散了刚刚浮上心头的不耐感，连昨晚熬引起的困倦都消散不少。
　　周恪站起身，手插在兜里：“走吧。”

　　……

　　林镜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身影。

　　“大佬有点不对劲啊，”他使劲捅了同桌一把，“我高一是他隔壁班的，从没见过他脾气这么好过。”

　　同桌：“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林镜说，“大佬高一的时候连老师都不怎么搭理，更别说——”

　　“我也觉得他不对劲。”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林镜和同桌齐齐回过头。

　　只见于扬翘着二郎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

　　九月暑意未退，日光打在青色的石板上，烫起阵阵热气。
　　周恪脱了校服外套，领着季绾绾下楼。

　　一中很大，大到放眼望不到围墙。校内的道路建设也是一绝，围着教学楼铺设，弯弯绕绕让人摸不着头脑。
　　饶是季绾绾这种方向感强的，一时半会儿也记不住路。

　　周恪一路走在看手机，且看的非常肆无忌惮——一路上遇到好几个老师，也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季绾绾看了一眼，少年手指轻点屏幕，应该是在回消息。

　　周恪头也不抬的带她穿过大路小路，就在季绾绾以为自己快要绕晕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到了。”

　　季绾绾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都不用看路的？”

　　“经常来，”周恪收起手机，“早熟悉了。”

　　季绾绾抬头，默默看着大楼中央【教务处】这三个字：“……”

　　这回答。
　　一听就是老违纪生了。

　　大课间，有不少学生在外边散步，周恪这么大刺刺带着季绾绾走来走去，被不少人认了出来——

　　“咦，那不是周恪吗？”
　　“周恪怎么又来教务处了，打架又被处分了？”
　　“不是吧，今天上午才打的架……按照学校的尿性，怎么说也得明后天才请人喝茶啊？”
　　“啧，他旁边不是还有个女生吗，这事肯定不简单。”
　　……

　　每个学校都有校园论坛，实验一中也不例外。
　　大课间还没结束，一条新发的帖子就被顶了上来。

　　【速报！我今天看到周恪和一个女生一起去教务处了！！！】

　　1L楼主：想不到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劲爆，大佬又双叒叕被请去喝茶了！旁边还多了个女生！！
　　周恪和隔壁一职林子豪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吧，现在事情还没闹大，教务处不可能这么早就知道，就算是，大佬也不会带个漂亮小姐姐一起去啊。
　　所以我大胆猜测，大佬应该是早恋了——情侣双双被请喝茶，想想都刺激。

　　楼主还PO了两张图，一张是周恪和季绾绾并肩走入教务处的背影，一张是周恪手臂粉色创可贴的特写。

　　2L：粉色创可贴，一看就是女生的吧？他俩肯定在谈恋爱！
　　3L：这个女生我怎么没见过，高一的吗？长得有点好看啊，校花级别的
　　4L：＋1，我觉得比苏安好看（小声bb）
　　5L：绝了，俩人怎么都这么好看，他们不是在谈恋爱我倒立写一百张物理试卷！！
　　6L：这个女生我早上在巷子里见过，当时还感叹她怎么这么好看……
　　等等，周恪今天是不是在巷子打架？？woc，我是不是发现了华点——大佬不会是为了这个女生和林子豪打架的吧？？？
　　……

　　一中的学霸们个个都是网上冲浪十级选手，帖子发了不到五分钟，下边评论已经破百了。
　　刚开学，大家都不想学习，蹲在各个角落里悄咪咪玩手机，一条八卦贴横空出世，众人立马化身吃瓜选手，大课间还没结束，帖子已经飘红，被人工顶上论坛首页。

　　……

　　被“捏造”恋情的周恪和季绾绾对此毫不知情，并肩走进教学楼。

　　“教务处，校服在那领，”周恪给季绾绾指了位置，“领完校服上三楼，直走到底右拐有条长廊，直接通高二教学楼。”

　　季绾绾忙着记路：“好，好的。”

　　周恪交代完毕：“那我先回去了。”

　　“？”
　　季绾绾愣了下，抬头：“你回哪去？”

　　周恪插着裤兜，漫不经心道：“回家啊。”

　　季绾绾：“……今天下午还要上课诶。”

　　周恪说：“不上。”

　　季绾绾：“？？？”

　　不是吧，这么嚣张的吗？
　　开学第一天就翘课？？

　　她抿了抿唇：“你下午还要送我回家呢。”

　　“林子豪这两天不会来。”

　　“为什么？”

　　周恪轻笑了一声：“他现在连路都走不了，哪有力气来找你麻烦。”

　　季绾绾：“……”
　　“好吧，”她耸耸肩，“你逃……回家的时候小心点，别被老师发现了。”

　　周恪扬了扬眉。

　　这是第一次有人提醒他，要小心一点。
　　一般都是别人小心他。

　　“不会，”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走了。”

　　季绾绾目送他离开。
　　走了几步，周恪脚步一停，突然回过头。

　　他说：“下个礼拜，我放学送你回家。”

　　季绾绾：“……诶？？”

　　“你放心，”周恪笑了下，“我不白收保护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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