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笔记

　　赵阿米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提着一口气跑了两百多米远。
　　这个速度去参加冥界运动会，应该可以拿个不错的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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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什么呢，她猛地甩了几下头忙驱散了参加运动会的想法。
　　可一个念头还是偷偷冒了芽——运动会应该有奖金拿。

　　对于爱钱这一点，她十分坦诚。

　　等到成片的林荫遮住了金黄的湖面，赵阿米身上的压迫感与恐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这才逐渐停下了脚步，撑着腰喘了一阵。

　　温墨这个害人精。

　　回家！
　　赵阿米一眨眼便落在了家门口，她连门也懒得开直接穿了过去，四仰八叉地扑倒在床上。

　　闷着头休息了片刻后，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天花板，取出了画筒里的那幅画，小心翼翼地摊开。

　　“真好看啊，花也是，”她偷笑了一声，“人也是。”
　　虽然不太像，但温墨说了是她就是她。

　　赵阿米窃喜了一阵，从床上翻身起来，穿上拖鞋。她拿着那张图对着房间的墙比对了一阵，琢磨放在哪里合适。
　　最后她在正对着床的那面墙停了下来，在刚过头顶的位置。
　　就这儿了。

　　她将画又小心卷起来放回了画筒，待会儿去冥市找个师傅装裱。

　　窗外夜灯已上，想起白天和老孙的约定，赵阿米掏出了笔记。
　　“19：00，光冥路33号。”

　　马上就传来了孙大星的回复：“收到，不见不散。”

　　赵阿米抱着画筒提前去了冥市。

　　冥界只有黑夜。
　　不知是不是为了追求一个恐怖的氛围，光冥路的路灯都换成了青色，有几盏电压不稳，时明时暗地闪烁着。

　　路过几个穿制服的死神去交付炼魂瓶，瓶子像牵气球似的悬浮在身旁。瓶中的魂魄闪着黄色的光，像透过烟雾一般。
　　往来的阴差戴着圆锥形的白色高帽，脸像是刷了白色油漆。

　　赵阿米来到一个卖画的商铺前，店主惨白的脸颊两团坨红，像是用红纸贴上去的。
　　店主为人热情，看到赵阿米后马上堆起了笑容，“姑娘，看上哪幅画啦？”

　　赵阿米递过画筒，“师傅，替我裱个画，”她抿了抿嘴，“价格好商量。”

　　店主取出画，看了一眼目光就舍不得移开了。“真羡慕小姑娘啊，可以到人界去，这画上的姑娘是谁啊，真好看。”

　　赵阿米：“不认识，觉得好看就拿回来了。师傅我赶时间，可以在一个小时之内裱好吗？”

　　店主点点头，“不用一个小时，半个小时就成。”说完就开始照着尺寸找合适的框架。

　　等待的片刻，赵阿米仔细看了这家店铺，不大的隔间里挂着大大小小的画。颜色暗淡抑郁，画的无非是建筑、食物。还有几幅是人界的状貌，可颜色还是使人压抑，一点不如温墨笔触的明媚温暖。

　　师傅一边装裱一边同赵阿米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小姑娘今年多大了。”
　　赵阿米摇头，“不记得了。”

　　“干这行多久了？”
　　“一个月。”

　　“嗬，新来的啊，话说我还真好奇怎么当上死神呢，我也想去外面看看。有什么窍门，跟我说说呗。”
　　“天生的。”

　　师傅笑了声：“你这小姑娘，怕师傅和你抢饭碗啊。”
　　赵阿米真没骗他，她从有意识起就是个实习死神，最近刚转正。

　　谈话间，赵阿米看着师傅手法利落地碾平，上框，上封胶。
　　低头看时，自己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束雏菊。

　　赵阿米：？？？
　　雏菊是新摘的，纯白的花瓣一尘不染，还带着田间清甜的芬芳。
　　赵阿米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卖花的店铺，难不成她染上了孙大星的恶习，顺走东西都没印象了？

　　赵阿米有些尴尬，“师傅，这花是你的吗？”
　　店主看了眼，觉得好笑：“我哪有这东西。”

　　既然不是店主的，那赵阿米就放心了。
　　她凑近鼻子深深嗅了一口，有种熟悉的味道，但她一时也想不起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店主低头装裱，开玩笑似的道：“小姑娘，这画送我，这店里随便哪幅你拿去，这交易怎么样？”
　　赵阿米摇头，“师傅，半个小时了。”

　　店主抓着边框拿起画，细细检查完后笑着吆喝了一声：“成了。”将画摆在赵阿米面前，吹了吹灰尘，“哎，小姑娘看看，满不满意。”

　　赵阿米看了眼，比方才更加精致了些，还不错。
　　她眯着眼点了点头，“师傅多少钱？”

　　“50冥币。”

　　赵阿米难得爽快地掏了钱。接过裱画，她又向店主要了块布包了起来。

　　“小姑娘慢走，再来啊！”

　　赵阿米已经走出了几步，还是回头向店主挥了挥手。

　　裱画的高度夹在胳膊下正好，她就夹着画去了光冥路33号，比预想的早了半个小时。
　　约定的地点只是一家普通的餐厅，被赵阿米看上的原因是门牌——33号。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拿着菜单飘过来，嘴是随便用红墨水一抹而成，歪得厉害，不难想象当初扎纸的师傅是多不走心。
　　赵阿米跟着指引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我等人。”

　　小女孩听言将菜单放在桌上就飘走了。

　　赵阿米将画搁在了椅子上，低头玩弄着手中的雏菊。
　　等待的片刻，她感觉附近有死神气息，好像是易邪，抬头左右看了眼。

　　墙角靠窗的位置，易邪一个人喝着酒，嘴角微垂，心情似乎不大好。

　　赵阿米闻了闻雏菊，走到了易邪面前，“不开心吗？这个送你。”
　　这是不是叫借花献佛，尽管她并不知道那尊大佛是谁。

　　易邪听到声音微微抬头，嘴角动了动，语气不似初见的轻佻，变得十分低沉，“这花，哪来的。”

　　眼前的易邪与前日判若两人，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勾得人心尖有些发颤。

　　“我也不知道。”赵阿米有些心虚道，“可能哪里顺手拿的，不过，这也是我的心意。”
　　“心意，”易邪尾调微扬，盯着手中的酒杯微晃，只余气息地冷笑一声，“这么廉价。”

　　赵阿米努嘴，声音低到听不见：“不过是看你心情不好……你不要就算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

　　易邪将杯中酒一口闷了下去，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喉咙中低低发出了声响：“我怎么样，不用你管，滚。”

　　赵阿米：……
　　易邪没毛病吧？怎么才一天不见，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吃错药了吗，看来等下得让孙大星给他看看。

　　赵阿米像看病人似的看了眼易邪，将花留在了他桌上，转身回了座位。

　　隔着几桌的距离，赵阿米忍不住用余光留意墙角位置的易邪，慢慢地，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看来易邪病得不轻啊。

　　19：00，孙大星终于出现在了赵阿米视线中。

　　“阿米！”孙大星出现在门口，欢快地同赵阿米挥了挥手，将一大袋水果甩在了桌上。

　　赵阿米皱眉看了眼孙大星，“你又偷病人的东西。”

　　孙大星十分不同意这说法，没脸没皮地笑道：“替人办事收人酬劳，如何能算偷呢。新鲜的，尝尝。”

　　“等会儿再尝。”赵阿米扬下巴示意易邪的方向，“你看看易邪是不是生病了。”

　　孙大星觉得好笑，“死神怎么可能会生病。”转头一看，见到墙角的易邪，孙大星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语气有些颤抖：“今天是不是……3号……”

　　赵阿米也觉得好笑，“你不是死神么，问我这个？”

　　孙大星有些慌乱地坐在赵阿米身旁，一把按下她的头，凑在她耳边压着声音道：“你不知道，易邪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总之你别惹他就是了，尤其是3号。”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呢，赵阿米有些恍然大悟：“难不成易邪是女的？”

　　孙大星“哎哟”了声，点了几下桌子，“你想什么呢，这话让他听见，看他不弄死你。”

　　赵阿米向来胆子小，见到孙大星这幅样子，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仿佛易邪一个不满就能把她给吃了。

　　“有这么可怕吗？”

　　孙大星十分笃定道：“那还有假，当初我也是不知死活，偏在3号那天跟他开了个玩笑。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天夜里，医院闯进了一个疯子，连着捅死了几十个人，医院是一片血光啊，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瘆得慌。”

　　赵阿米道：“上面都不管吗？”

　　“管，怎么管？扣钱？关禁闭？活总得有人干啊，死神就那么几个，何况谁都没他干得好。所以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扣了几个月工资，就当作是意外了，没怎么追究。”

　　赵阿米头皮有些发麻，悄悄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要不换一家。”

　　“能怎么办，当做没看见就行了。”他坐到赵阿米对面，背对着易邪，将水果送到赵阿米面前，语气收敛了不少，“阿米，吃。”

　　赵阿米也只好硬着头片坐着，招呼了小女孩，“点菜。”

　　小女孩听言飘了过来，收了菜单。

　　冥界只有冷食，因此上菜的速度十分迅速，不一会儿便上齐了。

　　可能是被孙大星方才那一番话吓到了，易邪在不远处坐着，空气中像是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赵阿米不敢说话，动作小心地插起面条，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孙大星也不说话。

　　沉闷的氛围中过了好久，她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低声道：“老孙，我今天被人类……看见了……”

　　孙大星一口面条差点没喷出来，“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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