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笔记

作者:音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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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风


      今天出门前,赵阿米特地看了眼黄历。

      2019年3月3日,宜纳财,不宜出行。

      可是她不出门怎么纳财,看来这黄历并不适用于他们死神,还是要花钱买份冥历。

      赵阿米披上了外袍,打算先解决了温墨再找时间去冥市逛逛。

      早高峰时期,马路上的车就像蜗牛一样慢慢爬着,还好赵阿米并不着急。

      本来想坐辆私家车,可上车前她突然意识到这样很可能到达不了目的地,所以只好又爬上了公交,习惯性地坐在了后座。
      她靠着窗打开了笔记,这个月一共就四单,已经完成了两单,剩下的就只有温墨和钱子明。

      赵阿米突然有些犯愁:如果她把所有的单子都在三月上旬做完了,那接下来二十多天该怎么度过。她可是个要干大事的人!
      没准可以和老孙合作一下,看看能不能将他的单子分她一点。

      想到此处赵阿米立马翻开了笔记,在孙大星那页纸上写下:
      【在吗?】

      马上就传来了孙大星的回复:
      【死神从不会离开他的笔记。】

      赵阿米觉得老孙说的十分有道理,又写了个:
      【任务进展如何?】
      【十分顺利。】

      【晚上一起吃个饭如何?】
      【求之不得。】

      【时间地点到时再通知你。】
      【OK,等你】

      赵阿米见下一站就是中兴花园,合上了笔记,起身整理好衣裳,站在门口处等着下车。

      “中兴花园,到了。”

      司机仿佛听不见似的,直接从站台呼啸而过,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赵阿米叹了口气,穿过了车门飘到地上。公交车掠过扬起的风卷动了她的黑袍,差点将她也一起卷走,随之而来的是一口浓郁的汽车尾气。

      赵阿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整个蒲城地图都印在她的脑子里,找路这种根本不是问题。她轻松地绕过中兴花园拐了几个弯,就到了温墨家里。

      温墨家今天,多了个女人,他的母亲温兰。

      温兰人到中年依然风姿绰约,和照片中差不了多少,反而脸上经过岁月沉淀多了几分温婉的气质,她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大大美人。
      温墨继承了他母亲的所有优点,清秀,漂亮,温柔,但不娘。

      温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手帕轻擦了眼角,“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呢,松儿前天还好好的,怎么就这么突然。”
      温墨坐在旁边,安慰道:“妈,您别难过了。”

      温兰沉浸在悲伤中,抽抽噎噎停不下来,“我怎么能不难过,你岚姨心脏不好,昨天听说了这个消息,也跟着去了。”

      温墨嘴角一抿,没有说话。

      “当年我们一穷二白的时候,算是相濡以沫,好不容易摸爬滚打到了现在,日子也好过了,儿女也长大了,是到了享福的时候了,怎么会……怎么就……”温兰没有继续说下去,用手帕掩着嘴呜咽了一阵。

      等到她平复了不少后,接着道:“你和松儿命苦,岚姨也算是你半个妈,说什么也要给他们上柱香,磕个头。”

      赵阿米坐在沙发扶手上,听言吃了一惊,这个年代还流行上香磕头吗。

      温墨“嗯”了一声,“岚姨和钱松的后事,我会安排妥的。”说完他又轻轻咳嗽了两声。
      温兰关切道:“你这病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温墨道:“不碍事。”

      温兰道:“我听别人说什么化疗还是放疗还是很管用的,有希望咱都要试试。不要心疼钱,没钱的话,我还能去向丁越强要点……”

      温墨温柔的声音难得冷峻了些:“我们再怎么难过,都不需要那个人的钱。”

      温兰轻轻叹了一口气,“唉,你和松儿都命苦,都摊上了个没用的爹。”
      温墨嘴角动了动,“不需要他,我们也能活得很好。”

      温墨回到房间后,手机震动了两声。

      “一封新邮件。”

      他坐在电脑前,打开了邮件附件,赵阿米也凑到了屏幕前。

      邮件中一共三个视频。视频里的地方,她见过。

      视频一里,钱松离开了中兴花园一路开车去了酒吧。
      视频二里,钱松从酒吧出来后在车前摆弄了一阵,坐上了车。
      视频三里,钱松的车突然失控冲向了路边。

      赵阿米从酒吧起就一路跟着钱松,这些场景她再熟悉不过,不过视频中并没有她的影子。
      视频中也没有钱松酒吧海喝豪饮,泪流满脸的样子,也没有她撞上墙后血肉模糊的画面。

      温墨反复看了几遍后,直接关了电脑。

      张姐敲了门,送进了一杯咖啡。

      温墨端着咖啡到了阳台,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拨通了郑习的电话。

      “喂,习哥,我是温墨。”
      “麻烦你帮我订三个墓地,挨着的,费用从我卡里扣就行。”

      “岚姨也过世了。”

      “还有一个朋友。”
      ……

      沉默了片刻后。
      “这两处都可以,按你的意思就行,麻烦你了。”

      温墨挂了电话,喝了一口咖啡,靠在栏杆上出神。

      上午的阳光并不耀眼,温温地从温墨斜后方打来,给他的右侧下颌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

      赵阿米摸了摸这大理石的栏杆,上面有一道细细的裂纹,应该挺脆。她嘴角一勾,变出了一个大锤子。
      ——我要摔死你。

      黑袍下白到透明的脸上,一抹红唇勾出了诡异的弧度。

      “1。”

      赵阿米握紧了锤子。

      “2。”

      赵阿米举起了锤子。

      “3。”

      赵阿米挥锤子奋力一砸,温墨靠着的地方突然坍落,大理石碎成许多裂块坠下楼去,那缺口的宽度刚好能掉下一个人。

      这回不信你还死不了,赵阿米将大铁锤扛在肩上,大拇指往鼻尖一撇,牛气极了。

      温墨端着咖啡回头微微一愣。

      赵阿米的笑容再一次凝在脸上——为什么温墨提前站起来了?!

      张姐在厨房看到楼上哗啦啦地掉下东西来,连忙跑到院子里,仰着头呼道:“发生什么事了?少爷,您没事吧?”
      温墨从阳台探出头来,“我没事,栏杆断了,叫人来修修。”
      张姐仰着头费力应了声:“好。”

      温墨看着栏杆微不可查地叹了声气,又是一笔开支。

      自从18岁以后,他再也没向父亲要过钱,美院学费昂贵,可那是他唯一坚定不移热爱的追求的。
      他们说他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他眼里像是有一泓清泉,清澈干净,能映出他们发现不了的美。
      而他的手就是为绘画而生,总能将他眼中的美不差分毫地投射在画布上。

      有人是画家,有人是艺术家。
      他想成为后者。
      他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办一个属于自己的画展。

      然而因为他的病,在大四这一年不得不辍学。
      这是不是就是造化弄人。

      先解决了面包,才能谈梦想。

      温墨换上了一件蓝色的条纹衫,将画板和铅笔收进背包里,戴上口罩和棒球帽,弯腰系上运动鞋的鞋带,咔嚓一声关上了门。

      他没有通知郑习,而是在中兴花园公交站等着公交车。

      要等的那趟永远不来,赵阿米站累了,就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温墨还是安静地看着车来的方向,偶尔看看手表。

      赵阿米漫不经心地折着纸鹤,一边嘀咕道:“不用看了,10:38。算了,你也听不见。”

      一辆公交车疾驰而过,温墨伸手挥了挥,司机猛地一激灵踩了个急刹车,车里的乘客也猛地向前倾,差点撞到脑袋。
      温墨向前小跑了一段距离,投了一个硬币在投币箱中,司机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光看着他。

      温墨坐在了公交左后侧的一人座上,赵阿米还是挑了个后排连座,靠窗的位置。

      出城的路异常地通畅,只过了47分钟温墨就下了车,赵阿米终于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从车门下车。

      一下车,一股清新的风拂面而来。郊区的空气混着草木的清新,闻着就让人神清气爽。

      温墨轻车熟路地往小路走去,赵阿米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后豁然开朗,一片宽阔的大湖呈现眼前。

      午时阳光正盛,湖面上闪着细碎的银光,随着波澜跳动。

      城里可没有这么成片的绿树,赵阿米一路光顾着看风景了,忘记找机会给温墨制造点“意外”。
      看到这一大片湖水,赵阿米突然回过神来——待会儿温墨一靠近这湖水,就让他掉下去淹死!

      温墨背着画板,在湖边的长堤上慢慢走着,湖面带着湿润的微风拂过,温墨帽子下斜出的几缕碎发动了动。
      赵阿米也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踱着步子,感受湖风轻拂过她的黑袍,灌进她的袖子。

      “1。”

      她学着温墨伸出手指,眯着眼让阳光透过指缝照在脸上。

      “2。”

      阳光透过湖水映在她的眼中,这世界真清明,有一瞬间她觉得,这湖水,这阳光,这绿树,和她的黑袍,是两个世界。

      她不属于阳光下。

      “……”赵阿米没有数到三。

      她突然不想让温墨死在这里。

      她知道温墨面前的石板是松的,只要踩上去一定会失足滑到水里。

      温墨抬脚的那一瞬间,赵阿米随手变出了一个石子扔了过去,一下弹开了松动的石板。
      温墨顿住了脚,有些纳闷地绕开了石板。

      一路走走停停,在阳光最盛时,温墨在一片盛开的格桑花前停下了脚步。
      不到膝盖高的格桑花,深深扎根于土壤,每一朵迎着蓝天而生。它的颜色虽然并不浓烈,却很耀眼。

      温墨找了地方,支起了画架,铺开了一张白纸,取出了一把彩色铅笔。
      他挽起了袖子从容地布置着工具,始终没有摘下口罩。

      赵阿米看着他眉头微蹙,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仔细地在画纸上勾勒着线条。

      她就安静地站在他身边,侧着头,时而看看花,时而看看画,时而看看他。

      耳边,只有微风吹过湖面的潮声,夹杂着铅笔在纸上游弋的窸窣声,很细,很轻。
      偶尔夹杂着虫鸟的鸣叫。

      口罩包裹之下,她只能看到温墨那双温柔深沉的眼睛,可她觉得他的眼睛,和花,和画,一样好看。

      温柔而如墨染,他的名字,是为他的眼睛而取的吧。

      可同样是黑色的眼瞳,温墨的眼睛是清墨,她的却是死墨。

      赵阿米看着在温墨手中,白纸渐渐染上了颜色,一大片格桑花由地上被移栽到了纸上,并且越发繁茂,似乎有一种冲破土壤的张力。
      她不禁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觉得十分奇妙。

      画完了格桑花,温墨却仍然没有停笔,取出了一支黑铅。

      赵阿米并不知道他在画什么,撑着头看了半天。她抬眼看向周围,似乎没什么和它相像的东西。

      铅笔尖斜斜扫过了画纸,赵阿米不禁将头又凑近了些,近到能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泡沫香气。
      温墨突然顿住了笔,转过头来,那双桃花眼微展,语气如湖风般温柔:“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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