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笔记

作者:音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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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


      2019.03.18
      一早,乌云积压像泼墨一般,天上很识时宜地下起了中雨,时不时有几道霹雳划开苍穹,照亮死气沉沉的世界。
      气温骤降,空气迷蒙,雨声不绝拍打在伞面上。
      郑习说的没错,今天很适合举行葬礼。

      温墨从雨幕中走来时,怀里一束黄色菊花,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留出了右侧半边的空间。

      及至眼前才看清,他戴着黑色口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胸口插着一朵白花。由于不能戴帽子,为此他还特地弄了一顶假发,看起来倒是服帖得很,不仔细看,和原来没什么差别。

      今天的温墨,温柔肃穆,眉眼沉着,与平时相比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让人眼前一亮。

      赵阿米看着他走来,有些犹豫地合起了伞,钻入温墨的伞下,扯了扯他手上的红线。
      温墨看着前方,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郑习为他打开了车门,温墨等了片刻,提醒道:“当心,别碰到头。”

      郑习愣了一秒,习惯性地应道:“是,少爷。”
      温墨咳了一声,忍住了笑意,“开车也当心点。”说着合起伞上了车。

      墓地在郊区,有一个小时的车程。郑习先去蒲城继续教育学院附近接了温兰,再往墓地去。

      几日不见,温兰看到儿子消瘦不少,十分心疼。她问起温墨的病情,温墨只是简单说了几句,没什么大碍。

      “在治疗,情况很稳定。医生说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就可以痊愈了。”
      温兰有些不放心,问道:“骨髓好找吗?”
      温墨拍拍温兰的肩膀,浅浅一笑,“妈,您就别担心了,这世上人那么多,怎么可能找不到。”
      温兰听言放心了不少。

      温兰是个传统的女人,一直深居简出,总是想陪在温墨身边事无巨细地照料。最近拗不过温墨,怕他觉得烦,就同意了温墨的提议,报了蒲城的继续教育学院。
      从此她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投进去就出不来,每天生活有滋有味,干脆就在学校附近的老房子住下了。
      最近她为了学校汇报演出的节目忙得不可开交,每天打电话听温墨谈起病情时治疗都还算顺利,就把重心放在了学校这边。

      车子平稳地开着,道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
      雨刷器在车前窗上刷过,迷蒙的世界顿时清明,而后又啪嗒啪嗒落上了豆大的雨点,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赵阿米闲着无事坐在了副驾驶,看着雨刷器有节奏地摇摆,扫过水流,车上的摆件小黄鸭也随着弹簧左摇右晃。

      温墨望着窗外,犹豫了片刻,看似漫不经心道:“妈要不要考虑搬回来住,老房子总归不太方便,我也想多陪陪您。”
      温兰道:“也好,我也想着回来照顾你一阵,就是抽不出身。我回去就把学校那边的东西推了,回来陪你。”
      温墨眉眼舒开,点了头。

      汽车呼啸着出了城区,驶入无人大道。
      一出城区范围,温墨就看到了副驾驶上坐着的一个身披黑袍的姑娘。他隔着车前镜向她弯眼一笑,像两个小月牙。

      赵阿米正出神,对上温墨的目光,才知道已经出城了。
      她回过神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最近这几天她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距离易邪来的那天已经过了一周,可到现在易邪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让人觉得不对劲。
      拖得越久她就越是心慌。

      车子驶入了停车场,郊外的雨比城里大了些。
      温墨撑着伞站在副驾旁,等赵阿米穿出车门,接到伞下,向灵堂走去。
      他左肩处滑落了几滴雨水。

      灵堂中挂着张岚母女二人的遗像,堂前摆着白色菊花的花牌,左右一幅挽联。
      赵阿米这才注意到,张岚母女确实眉眼有几分相似,眉清目秀。

      前来吊唁的客人人均黑衣,人手一束鲜花,多是菊花。
      赵阿米看了眼自己的装扮,混入人群中毫无违和感,突然有些感动。
      往日她这身打扮看起来只是异类,难得大家都是这样穿着,机会不可多得,看来今后可以多参加几次葬礼。
      就是差朵菊花。

      温墨将菊花送出后,和他母亲坐在了最前一排。他靠着最边缘的位置,留出了一个空位。
      赵阿米坐在了空位上。

      葬礼快开始时钱子明也到场了,发黄的衬衫被雨水打湿,穿着人字拖。小腿以下的裤腿湿透了,裤脚卷起,稀稀拉拉带着泥渍。
      他手上一束杂花像是路边摘的,月季山茶花杂糅在一起,像是水洗过一般。
      他将那捧花放在黄白的菊花丛中,仰望遗像时嘴角动了动,随后又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起来、

      目光向座席扫了一遍后,钱子明很随意地坐在温墨身后的位置,翘着二郎腿,抖个不停。

      赵阿米瞥了钱子明一眼,这几天只顾跟着温墨,把钱子明忘了,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经出了院。

      九点整,司仪开始致词。

      郑习办事总是很稳重,钱松和张岚的葬礼是他一手包办,细致严谨,整个流程接洽自然,挑不出毛病。

      亲属致悼词的环节,发言的是张岚的母亲。
      她声音有些颤抖:“很感谢大家来陪小女张岚和钱松走完最后一程,没想到我这把年纪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张岚从小命苦……钱松今年才23,正值她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间……”

      温兰听着司仪的追悼词,止不住抽抽噎噎,看来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
      温墨时不时安慰几句,听着悼词,有种恍然之感,也不禁红了眼眶。

      “……无端横祸,红颜薄命,天作福不佑可怜之人……”

      全场寂静无声,唯有断断续续的悼词在耳边回响。
      一些来宾嘴角微垂,神色肃穆,悼念逝者。也不乏有不少客人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只当作是一个仪式而已。

      温墨可以想象自己葬礼上,母亲会如何肝肠寸断地为他致悼词,追忆他的亡魂。
      有多少人会为他哭,真心的,假意的。
      想到自己死后不过一捧骨灰,方寸黄土,他是不甘的。
      他眼神迷离地望着席台的位置,喃喃道:“阿米,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为我流泪。”

      声音很低,可赵阿米还是听见了。她沉默着摊开了温墨的手掌,一笔一划写下:不、会。
      温墨神色黯淡了几分,抿了抿嘴,将手掌慢慢合上,攥紧。

      赵阿米又掰开了他的手指,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死。

      不会死。
      我不会让你死。

      温墨怔了怔,看向神色淡漠的身旁人,掌心轻轻游弋的手指写完最后一勾时他猛然握住了那只手。
      赵阿米吃了一惊,忙将手抽离开。

      温墨顿了一秒,垂下了眼转过脸去,一只手无处安放。
      幸而背景音中司仪浑厚悲沉的声音足够大,盖过了他有力起伏的心跳声。

      葬礼进行过半,温墨起身去厕所,赵阿米也习惯性地站了起来,跟到了厕所门口,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男厕所的大门。
      温墨转身,拦在了门口,道:“这是男厕所,女孩不能进。”他又补充了句,“也不能看。”

      原来还有这讲究。
      “哦。”赵阿米闷闷应了一声,退了几步。
      她就靠在厕所门外,等着温墨出来。

      赵阿米看着洗手池上的美容镜,又开始发呆。
      温墨方才握她的手是什么意思,是因为自己给了他承诺吗,如果她做不到呢。
      温墨会不会伤心,会不会恨她,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要不要向温墨坦白,自己并不是他的守护神。
      那么,温墨会如何看待她。

      赵阿米只觉得心像是被蛛网缠住,丝网相连纠缠扯不开,而温墨就是那只结网的蜘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断挣扎,直到生命枯竭,将她一口吞下。
      她不是猎物,她是捕猎者,她可以一口咬死那只蜘蛛,只要一口,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死神的本能让她害怕时畏惧时痛苦时,只要杀了让她害怕的畏惧的痛苦的东西,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困得住她。
      可她仅有的一丝理智生生将内心汹涌的欲望狠狠压下,压在暗无天日的心底,没有门,没有窗,只有黑暗。
      她攥紧了手,印出了深深的指甲痕。

      直到镜子中钱子明探头探脑地跟了过来,她才回过了神。
      钱子明进了男厕所,关上了门。

      本想找机会就地解决了钱子明,可是温墨不让她进去。赵阿米略带遗憾地看了眼男厕所的门,靠在洗手台旁。

      温墨方便完后刚拉上拉链,感觉一双有力的手搭过他的肩膀,“小子,好久不见啊。”
      见是钱子明,温墨冷冷道:“不算太久。”说完从他的手臂下移开。

      “哎,小子,先别急着走啊。”钱子明一把拉住了温墨的手臂,那只手异常有力,温墨挣脱不开。

      “你想干嘛?”
      钱子明哥俩好似的搭着他的肩膀,开始套近乎。
      “嗨,别这么冷着个脸,我这回是来谢谢你的,在医院管吃管住这么久,说什么也该道个谢,你们上流社会的人不都讲究这些。”

      隔着门隐隐传来对话声,赵阿米有些不放心,往门口移了几步,耳朵贴在墙上。
      上次钱子明挟持了温墨,虽然温墨没有追究,谁知道他转性了没,会不会故技重施。

      钱子明不知道多久没洗澡,身上一股浓重的酸臭味,温墨微微皱眉道:“只不过看在钱松的面子上而已。说完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钱子明哼了一声,“你这小子,怎么老想着走呢,和叔叔聊两句怎么了,是不是嫌弃我穷,不配和你讲话?”

      温墨态度一直不算差,没有给钱子明甩脸色,颇有耐心道:“我没这个意思,有什么话出去聊就是了。”

      钱子明死皮赖脸道:“怎么着,我就要在厕所聊,你出去就是看不起我。” 说着摁住温墨的肩膀,不让他动弹。

      “不是聊天吗,你这是在干嘛?”
      钱子明冷笑了一声,抽出了一把刀,“干什么,我要你为我女儿陪葬。”

      一道银光闪过,手起刀落,脖子上的血管□□脆利落地一刀划开,血柱喷涌而出,洒在洁白的瓷砖上,像一幅未名的画作,只有死人才能欣赏到它的美。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睁圆了眼睛,直直倒在了血泊中,猩红色的液体还在往外汩汩冒出。

      空气中弥漫着甜腥,竟让人有些眷恋。

      赵阿米手持隐刃,脸色阴沉。

      温墨惊讶地说不出话:“阿米你……杀人了……”
      赵阿米语气不带一丝情绪,“温墨,我不想骗你,我不是守护神,我是一个——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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