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就是生命啊

　　出家人每日要诵早课，寅时[注]就会起床，虞母便也天没亮就跟着去正殿诚心念佛，若不是虞素还伤着腿不方便久跪，定也逃不过跪一个时辰的命运。

　　早课结束后回到禅房，寺里的小沙弥端来几样斋菜，其中有虞素昨日还在念叨的鱼香蚕豆。

　　蚕豆的外皮炸得略有酥脆，之所以称这种味道为鱼香味，是因为它拥有酸辣咸甜等各种口味。

　　白苏细心地剥掉豆壳，剥满两小碟子后分别端至虞母和虞素面前，见虞母拨弄着菩提子手串打算再念一段才会动筷，担心小姐受不住，只好大着胆子轻声提醒，“夫人，小姐，蚕豆剥出来最好马上就用，时间放久了豆皮会变老的。”

　　虞素昨晚就喝了一小碗什么都没加的粥，早就饿得头晕眼花，听白苏这样说，忙不迭认同的点点头，“是啊娘，您刚念了一个时辰的佛经，菩萨定然会感受到您的真诚的，现在还是先用斋菜吧，下午不是还要跟了空住持礼佛吗？”

　　了空住持主持的礼佛程序繁琐肃穆，饿着肚子确实熬不住，虞母把手串重新戴到腕上，正色说，“娘上半辈子从不信佛，如今为了你的婚事操碎一颗心，好不容易感动了菩萨为你求得一段姻缘，可不许再出乱子了。”

　　虞母出身名门，前有家世显赫的父亲，现有实权在握的丈夫，以后还会有前程似锦的儿子，一辈子不愁，自然不用劳烦菩萨，唯有虞素的婚事一直不顺利。

　　虞素刚及笄那会上门提亲之人几乎要把门槛给踩烂了，连宫里都十分关注，为此特地举办了一次花灯会，表面上为了祈福，实则是叫来英年才俊让安国公亲自掌掌眼。

　　可是虞素没一会就把花灯会搞砸了，还在众人面前留下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阴晴不定的印象。

　　想起那会的事虞素就以手覆面，恨不得回到过去杀掉以前的自己。

　　虞母十分疼爱虞素，自然见不得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伸手抚了抚她的额角，放轻语气，“素儿，娘不是在逼你，毕竟事关终生幸福，还得你自己中意才好，若是嫁给不喜欢的人整日以泪洗面，娘也心疼。”

　　虞母的疼爱借由手指切实的传递过来，虞素的唇角舒张开来，墨染的眼瞳中有柔软的东西融化，低低唤了声，“娘……”

　　青莲五岁就侍候在虞母身边，也是看着虞素从襁褓中的婴孩长成如今风仪玉立的大姑娘，明明美貌家世学识一样不缺，偏偏找不到能够托付终身的另一半，正如断做两半的美玉，让人遗憾。

　　低迷的情绪在空气中传播着，白苏受到感染也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

　　虞素神色古怪，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气氛怪怪的，连咀嚼蚕豆的动作都不由放轻许多，难道是她又做错了什么？

　　用了斋菜，虞母要去沐浴更衣，为待会的礼佛做准备。

　　房间里只剩下虞素和白苏主仆俩，压得人无端端喘不过气来的低气压徒然消失，虞素总算松了口气，“白苏，扶我出去走走吧。”

　　白苏见她脸色不是太好，本想劝她多休息，转念想到去外面散散心也不是坏事，就什么都没有说，找出一件水青色的软烟罗裙替她换上。

　　裾上绣着细碎的浅色花瓣，裙幅如随风纷飞的蝴蝶散开来。腰若细柳，薄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更显得楚楚动人。

　　虞素过了十六年的贵女生活，对一天换好几身衣服的奢侈习惯见怪不怪，大部分衣服穿过一次便不会再被白苏拿出来第二次。

　　广善寺坐落在半山腰，山脚下有小市集，白苏早就打听了这边有姻缘树，是两棵根部相连、枝叶相交的合抱菩提树。据说把心上人的名字写在红绸上然后用力往上抛，如果挂上去了就能和对方结缘，挂得越高缘分越紧密，可以白头偕□□度一生。

　　“小姐，这个给您。”

　　虞素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块颜色明亮的红绸，不解地皱了皱眉。

　　白苏附耳说道，“小姐您不是很喜欢林校书郎吗？”

　　“……”虞素怎么都没法撕下这个标签，她真的不喜欢人家好吗？应该说压根就只见了一次面，连话都不曾说上一句，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会以为自己对他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白苏当她是害羞，把人搀到桌子旁，这里是专门供来结缘之人书写名字的，此时正好没有人，白苏赶紧取过放置在笔筒里的笔，沾了些墨，“小姐，您戴着面纱不会有人认出你的。”

　　压根不是这个问题，当然这个问题也值得深思，虞素研究了好几年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明明半透明的薄纱能依稀看见五官，但所有人就是不期而同的选择了眼盲。

　　这一愣神，笔已经被塞进手中，白苏麻利的在桌上铺平红绸，就等虞素落笔了。

　　别说她不喜欢那人，就算真的心生暗愫，也压根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姓林也是从白苏和辛夷口中被动得知的。

　　“小姐，如果还没有意中人，能否给在下让个位置？”

　　这个声音是——！

　　虞素一个激灵，猛然直起身子，对方刚好站得极近，这一抬头两张脸几乎碰到一起，入眼便是一双自带深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扬的眼角化开丝丝笑意，彼此呼吸交换，不受控制的点燃脸上的热度。

　　昨日被舔的那只耳朵更是红得滴血，虞素慌忙退后，羞愤地怒斥，“无礼！”

　　白苏急急地扶住她，确认她站稳后挺身挡在前头，防止男子再次靠近，若是有了肌肤之亲，叫小姐日后如何自处，难不成真要嫁给这个人吗？

　　男子若无其事的占据了刚才虞素所站的位置，白苏眼睁睁看着他在红绸上写下“虞素”的名字，她还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

　　等理智回笼，白苏睁大双眼，手指着男子，气得直发抖，“你你你你你你这登徒子为何知道小姐的名字！果然是早有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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