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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果然彻底消灭了怪兽的人说的话都很有力量。
她差点都要信了。
简梦之撑着头呆呆地看着教室窗外，头上的风扇呼呼转动着，吹不散她心头的怅惘。
察觉到身侧的连排长椅上传来近距离的震动，姗姗来迟的魏容几人放下书，简梦之才转头收回占位的东西，懒懒地低头翻开课本。
她还算个有点自知之明的人，突然袭来的懒惰巨兽更是彻底击碎了她对自己最后的一点幻想。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她还不如找个本专业的职位，或许还更能摸得着些。
她忍着困意，努力忽视那些庞大的黑影开始听课。旁边的魏容几人见状，不由奇怪地看了她几眼，也被激得翻开书本，或多或少地把注意力分给了讲台上枯燥的课程和半秃顶的教授。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0.5倍速，下课铃要死不活地拖延着，好不容易响起。简梦之呆坐在座位上两眼发直，魏容快速收拾好东西，催促道:“我们快回去吧，我追的英剧今天更新了。”
简梦之回过神来，说:“你们先走吧。”
魏容背起包，奇怪地问道:“你要去哪？”
简梦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垂着眼不看魏容她们身上的黑影:“我去图书馆。”
魏容一顿，不由打量着简梦之，神情有些古怪地重复：“图书馆？”
黄安安奇道:“天呐，我们的二次元少女居然还会去图书馆？”
简梦之含糊了过去，抱着书背着包在舍友三人的目光里往另一栋楼走去。
图书馆空调开得有点低，简梦之一推开玻璃门，就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一哆嗦。她呆在大学三年，尽管上大学前如何雄心壮志地想着要来图书馆看书，但这还真是她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
她有些敬畏地扫一圈周围安静看书学习的同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开始从头翻起专业书。
简梦之虽说这大学三年也没怎么听课，但好歹每次作业也是认真完成，她自觉还是能把自己的专业捡起来的。而且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既然顾星渊说袭击她的那只怪兽是懒惰，那对付懒惰最好的方法就是勤奋了吧。
如今她头上悬着一把尖刀，已经容不得她继续这么下去。
简梦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凝聚在那一行行字上……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简梦之不知多少次拉回自己倏忽飘远的思绪，咬着牙强迫自己继续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下去。
她渐渐坐立不安起来，额角渐渐沁出一丝汗水，然而越是焦躁就越发容易走神，过了许久，她也没能翻下一页。
她不得不痛苦地发现，那些专业书她根本看不进去。
但是看不进书她就会死！
简梦之身上薄汗浸透的布料贴在身上，被空调的冷风一吹，寒毛直竖。她闭上干涩的双眼定了会神，深呼吸几口气，沉下心低下头继续看书，终于看进去了些。
天空的云层被风吹动着，阳光透过云层洒落，渐变着洒入凉爽的图书馆里。
简梦之看完了一章的内容，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
她抬起头，视线一偏，突然注意到什么，脸色瞬间煞白。
随着撒入的阳光，她身上投在桌上庞大狰狞的影子越发清晰。恍惚间，她仿佛在那片黑影中看到了一道勾起咧开的利齿。
“咚！”
图书馆里安静看书的其他人皱眉抬头，就见一个女生腾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地胡乱收起桌上的书，匆匆地跑出图书馆。
简梦之抱着书踉跄着推开玻璃门，跑出图书馆，直到彻底脱离了那栋楼的阴影之下，她当即脱力地靠在架空层的一根柱子上，满头大汗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燥热的空气。
她慌乱地掏出手机，指尖翻飞地翻出顾星渊的通讯方式，手指却在按下拨通键前一秒僵住了。
——自己的巨兽只有自己才能干掉，旁人也无能为力。
握着手机的手像是有千钧重，无力地垂下。
浑身的皮肉仿佛在无形中下坠消融，骨头一根根倒塌，露出其内不知所谓的灵魂。
顾星渊说过的话机械地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翻滚，最后定在了那句话上——
——去找自己想做的事吧。
简梦之一个激灵，一扭头冲回图书馆，开始在各个书架之间不停团团转。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叫嚣着：如果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肯定就能用心去做，这一定是击退那个怪物的办法。
但另一个现实又冰冷的声音也在脑海里不容置喙：找个自己喜欢的，甚至愿意为之付出大半生命的职业，哪有这么容易？就算找到了那所谓的喜欢的职业，又有什么用？你能够进入那个行业吗？你能做到吗？你能选择吗？
眼眶发热湿润，唇边却不由泄出一丝冷笑。
她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炽热一半冰冷，扭曲着撕扯她的心。
也不知转悠了多久，简梦之停在了图书馆落地窗前。
她焦虑又茫然地扭头看着落地窗外，外头阳光明媚到刺眼，她扶住落地窗，额头疲惫地撑在玻璃上。
清晰明亮的阳光就在不远处，简梦之只觉得她仿佛不断拿着头使劲地往外撞着，却不得其门而出。
……
沉寂的手机在床上突兀地震了下，顾星渊的微信头像上亮起了一个红一。
手机界面亮起又暗下，半晌，一只手才缓慢地摸索过来，拿起了它。
顾星渊：来水库。
简梦之缩成一团，沉默地盯着手机界面，过了半天才理解了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手机屏幕因为无操作而再次暗下熄灭，她眼睛疲惫地一闭，手一松，手机砸落在床铺上，再次蜷缩起来。
他们大学依山而建，水库就在大学最东边的半山腰处，一条连接着水库的人工河从水库穿过大学。水库的位置偏僻又荒凉，连幽会的小情侣也不怎么过去。
夜里，人工河水波微荡，黑漆漆的水面上只倒映着一盏盏路灯。
顾星渊靠在水闸的护栏边，仰着头看着夜空。欣长的身形在路灯的映照下，越发清俊好看。
因为他们学校建在大城市城郊的山区里，抬起头还是能看到不少星星的。
察觉到了靠近的声息，他双眼微眯，敏锐地一扭头，就看到简梦之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顾星渊的目光在夜幕下凉浸浸的，像是一盆冰水般冻得人透心凉，简梦之却像是被烫到般偏开视线。
顾星渊在简梦之比之前显然晦暗了不少的脸色上转了一圈，转身拉伸了一下，便迈开步伐：“走吧。”
简梦之沉默地看着前方顾星渊清瘦高长的背影，也迈开步伐跑了起来。
没错，顾星渊就是把简梦之叫出来夜跑的。
他们安静地绕着水库跑起来，山间的凉风迎面扑来，拂动简梦之额角的碎发。
她在凉风中微微眯起眼，视线从顾星渊的背影移向天边微微闪烁的繁星。
跑步也算是一种勤奋，而且据说运动能促进那什么多巴胺的分泌，顾星渊是这个意思吗？
简梦之顿时精神一振，沉下越发不稳的气息，努力向前跑。
但是没跑多久，简梦之这个虚弱死宅便觉肺部一阵火烧火燎般地抽痛，脚步开始踉跄，喘气越来越粗重。
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滚落，简梦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叉着腰停下奔跑慢慢走着，粗喘着看着前方顾星渊的背影。
前方的那道清瘦的身影脚步不急不缓，气息稳定，始终保持着一个均匀的速度。他奔跑间隐约露出一小截劲瘦的腰，手腕上的青铜铃铛一晃一晃，在漆黑的夜色下不断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
简梦之喘得像个鬼，跑跑停停，和顾星渊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终于，在前方的一个转角处，顾星渊随风而起的衣角一摆，翩然消失在了黑暗中。
简梦之头皮不由一炸，硬是拖着沉重的脚步死命往前加速。
直到拐过那道弯，再次看见顾星渊的身影，她剧烈鼓动的心脏才微微安定下来。
但是他们之间拉开的距离还在不断拉大，简梦之踉跄地向前跑着，直到再也追不上。
夜风吹不散滚烫的汗水，简梦之好歹缓过了那口气，不再喘得太过夸张，但也彻底跟丢了顾星渊的踪迹。
“铃铃……”
夜风送来几不可闻的清脆铃铛声，简梦之眨掉流到眼角的汗水，咬着牙独自在星空下奔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简梦之终于见到安静等在出发地的顾星渊时，她整个人都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手脚沉重地不像是她自己的。
顾星渊跑了这么久，看起来还是一副清清爽爽的模样。对上他凉浸浸的视线，简梦之低头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自己这幅努力挣扎着的姿态在他的眼里有多狼狈。
她现在累得连个表情都困难。
顾星渊看了眼时间，递来了什么东西。
“辛苦了。”
简梦之有些意外地抬头一看，发现是一瓶矿泉水。
“……谢谢。”简梦之呐呐地接过矿泉水，喝了几口，夜风又沉默了下来。
她握着手中的矿泉水，手指微微收紧，发出微微的“兹拉”声。
“……我是不是已经没救了？”她攥紧拳头，突然低声开口。
顾星渊似有些诧异地看了她几眼，轻声道：“三天……”
简梦之没听清他说的话，“什么？”
顾星渊很快恢复那副死水一般的模样，平淡地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简梦之咬着下唇，强忍着渐渐翻涌起的鼻酸和泪意。
“努力真的有用吗？我已经在努力改掉懒惰了，可能还不够努力……但是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那个怪物为什么还是在纠缠我？”
顾星渊安静地听完了她在图书馆的遭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击败巨兽的关键不在这种努力上。”
简梦之一怔，之前他不是说击败巨兽要看她的内心吗？她现在确实从心底开始在努力勤奋努力了，为什么还不在关键上？
她急得就快哭了，也顾不上自己有多么狼狈多么卑微，祈求地问道：“那个关键究竟是什么？我到底要怎么做？有没有什么更快更强的方法？”
顾星渊沉吟片刻，说：“这个没人能帮你。不过这种努力也并非无用，至少今天懒惰巨兽在图书馆想拉你进虚界的时候，没有成功。”
简梦之呆住了，只觉突然被巨大的不真实笼罩。
“……真的吗？我真的击退了那个怪物？”
伴随着骤然松懈下来的肩膀，强忍着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她一把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心底生出了无边的勇气，“我一定能杀掉那个怪物，成功活下来！”
顾星渊对简梦之的豪言壮语不置一词，只扫了一眼手腕上随风不断清脆响动的青铜铃铛，目光微微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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