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go]一颗柠檬糖

　　阿周那找到咕哒的时候，她正在和罗摩聊天。
　　弓兵的视力往往都很好，阿周那隔着老远就望见了那两个颜色鲜艳的脑袋，罗摩背对着他，姿态放松地说着什么，另一边的咕哒则抱着保温杯，乖巧地坐在休息椅上，头上的呆毛一点一点。

　　他们没有发现弓兵的到来，阿周那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听见他们在谈论自己。
　　“……居然会共享一个妻子，”他听见罗摩说，“虽然是同乡，但也太令人觉得无药可救了。”

　　阿周那正准备上前的脚步顿了顿，他督了一眼御主的背影，看见那根一点一点的呆毛调转了方向。
　　“因为阿周那很孝顺啊。”咕哒试着维护自己的从者，“这毕竟是他母亲的要求，而他从不违逆他的母亲……”

　　不过大概是因为咕哒自己也觉得阿周那的做法有问题，她替从者辩解时的语气不太有底气，罗摩摇头：“如果是我，即使母亲要求，也绝不会把悉多分给任何人。”

　　他们说的是阿周那和他的妻子黑公主的事。
　　当时阿周那和他的四位兄弟刚躲过难敌焚火的谋杀，带着母亲逃去了般遮罗国，他们听闻木柱王的女儿黑公主要举行选婚大典，便一起伪装成婆罗门去应试。

　　在诸多参选者中，只有阿周那通过选婿要求，挽开大铁弓射箭命中目标。于是他赢得黑公主作为妻子，阿周那将黑公主带回家，并对母亲贡蒂说：“我得到了珍贵的宝物。”
　　但他的母亲却以为他在外面得到了什么食物，所以随口道：“那你们兄弟一起分享吧。”

　　如果是其他普通人，听见母亲这样误会，一定会笑着解释，然而听到这话的是阿周那，他素来听从母亲，而且他的其他兄弟也确实都喜欢黑公主，所以他们共同拥有了那个漂亮的女人。
　　这对于以长情闻名的英雄罗摩来说大概是一件无法理喻的事，何况罗摩的妻子悉多和黑公主一样同为吉祥天的转世，即使并非同一人，以罗摩的性格和他多年的长相思来看，他会对此感到厌恶也正常。

　　“悉多是余的，”这位谦逊的王难得流露出一丝霸道，他宣言道：“她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都只属于余，即使余和悉多身负诅咒不得相见，天下亦无人可从余的手中夺走她半分！”

　　咕哒陡然被秀了一脸恩爱，心情依然很好，她笑着拍拍罗摩的肩膀，忽然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阿周那，有些吃惊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阿周那？”咕哒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刚到。”阿周那面不改色地撒谎，“达芬奇女士让你去一趟管制室，说是有情况要通知。”
　　罗摩也转头看到了他，表情顿时变得不太自然，咕哒起身道：“我马上过去。阿周那现在有事吗？”

　　“没有。”阿周那说，“您有什么吩咐？”
　　“想和你商量一下素材的事。”咕哒子说，她脚步轻快地绕过休息椅，笑着和罗摩挥手道别，年轻的御主自然而然地转身，向他招手，“可以跟我一起去管制室吗？”

　　阿周那知道咕哒这是怕自己听到了什么，想引着他离开，好不叫罗摩尴尬，他便顺从地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缓步跟在御主身后。
　　阿周那听见咕哒说：“上次野外求生时收集的贝壳不多了，玛尔达小姐满三技能还差两个，你最近几天方便和我一起去第三特异点打螃蟹吗？”

　　“只要御主编成队伍，我随时可以出发。”阿周那说。
　　“那太好啦。”咕哒子看上去十分高兴，“有阿周那在的话，肯定很快就完事了，到时候回来请你吃咖喱。”

　　阿周那闻言忍不住转动视线，又把目光投向身前女性的头顶，咕哒头上的呆毛还在随着主人的脚步一摆一摆，频率稳定得和主人雀跃的语气截然不同。
　　他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糟糕，但没把情绪表露出来，仍是一本正经道：“交给我吧。”

　　“好。”咕哒子说，然后沉默下去。
　　阿周那知道她在思考下一个话题。
　　咕哒其实很不善长聊天，但现在距离管制室还有段距离，他们两个要是一直维持着这种安静的状态不说话，势必会很尴尬，以咕哒办事总是做全做圆的性格，她一定会规避这个情况。

　　果然，咕哒扭头问：“你吃糖吗？”
　　既然御主发话了，阿周那也不能沉默，他适当地敷衍道：“吃不太甜的。”
　　“这样啊……”咕哒说，她把手伸进口袋，从中掏出一把糖果，咕哒找到一颗浅黄色包装的柠檬糖，递给阿周那，“那给你这个。”

　　因为迦勒底有好几个未成年的儿童英灵，咕哒经常在口袋里放糖果，这些糖果不仅仅给杰克和童谣他们，有时也会御主被放在某些英灵的手上，阿周那注意到那些英灵往往是沉默的Berserker或Assassin，他意识到送糖的动作里可能藏着什么隐秘，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撕开糖衣，把柠檬糖塞进嘴里。

　　糖果很酸，阿周那忍不住绷紧眼角，努力保持面色的平静，咕哒没看出他的不对劲，“你喜欢柠檬糖？”
　　阿周那点点头，咕哒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阿周那，你很少和我说话，是不喜欢我吗？”

　　“没有的事。”阿周那不得不开口，“只是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
　　这是事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太过漫长的修复人理的旅程，咕哒虽然年纪尚小，性格却已经过分老成，完全不太像其他烂漫的同龄人。阿周那来迦勒底来得晚，没机会见识其他英灵闲暇时提到过的御主最初笨拙和不成熟的模样。

　　不过这不要紧，他是最好的从者，即使做不到从头开始陪伴，也能靠自己的观察摸清御主的性格。

　　于是阿周那在咕哒不知道的情况下暗自注视了她很久。

　　阿周那观察得越久，就越发觉得咕哒和常人的不同——社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总能和每个从者保持恰到好处的关系，既不会过线到让某些英灵产生病态的爱恋，也不会疏离到连对方的技能名字都记不住。

　　而这最后一点尤其叫阿周那困惑。
　　迦勒底有几百号英灵，咕哒又不太喜欢说话，她和英灵的相处模式就是每天重复“倾听别人发言”的举动，可这行为毫无技术含量，是怎么叫所有人都对她有好感的？

　　咕哒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什么内容都没关系，阿周那，你多跟我说说话呀。”
　　阿周那垂目去看她。
　　咕哒把手里的另一颗糖果放到阿周那的掌心上，她说：“如果你觉得对着我难以开口，那我以后每天都付你一颗糖，贿赂你跟我讲话，好不好？”

　　最后一句询问轻轻的，好似要消散到风中，又好似一根羽毛拂过从者的心头。

　　阿周那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对上了咕哒的眼睛。
　　天授的英雄从不叫他人失望，所以阿周那说了声好，他看见咕哒面上露出高兴的笑容，连头上那根呆毛都精神了不少。

　　柠檬糖的甜味在阿周那的嘴里散开，抚平了他后颈因为酸涩而激起的鸡皮疙瘩，他抓住那颗小小的糖果，手心攥出一点汗。

　　原来这就是那个秘密。阿周那想，咕哒收买英灵靠的就是这些东西：一个带着亲近的请求，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和一块糖果的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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