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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秦邈先生与林扶风的寒暄只是短短几句，秦邈先生问及林扶风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林扶风说是想去白马寺祈福。
因着去白马寺的路的确是这一条，秦邈先生便没有多问，回身在药架上寻觅了一会儿后翻出了一个黛色瓷瓶，塞给了落葵后，嘱咐落葵去给江息颜的伤口处理一下，紧接着便出了屋子。
落葵打量了一番那个黛色瓷瓶，眸光微微一滞，随即将瓷瓶收在了衣袖中，起身出了屋子。林扶风见此赶忙快步跟了上去，雪弃和薇衔皆是看了一眼林扶风，并没有喊住他。
大概都是觉得在秦邈先生的地界儿，林扶风也浪不到哪里去。
落葵本就对林扶风有些意思，见林扶风跟了上来，心里头更是欢喜，尽管她知道林扶风是对江息颜有意的。
林扶风眉眼一弯，语气温和地问道：“落葵姑娘，你们姑娘经常来此吗？”
“不经常，偶尔来一次，每次来都是有极其要紧的事。”落葵瞥了一眼林扶风，唇角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二人走了几步后，正巧瞧见了院子后头的药园，林扶风不由得顿住了脚步，望着漫山遍野的草药，不由得感叹道：“这后面是药园吗？”
落葵见林扶风停下了脚步，她也顿住了脚，望着那些迎风飘扬的草药，唇角不自觉扬起，似有几分骄傲，“是啊，此处的药园是世人最为向往的，凡世间草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此处没有的。”
“那的确是世人向往的。”林扶风喃喃道，继而他偏过头，唇角噙笑看着落葵道：“女子鲜少有习武的，她倒是特别。”
落葵笑了笑，继续朝着主院走去，林扶风快步跟上。
“我们姑娘不同于寻常人，她身边经常危机四伏，她若是不会武功，恐怕活不到今日。”
林扶风闻言微微一怔，美眸闪过一抹诧异与不忍，“竟是如此，那可是苦了她了。”
落葵点了点头，神情怅然道：“是啊，姑娘活的很是辛苦。”
林扶风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你家姑娘婚配了没？”
落葵笑意愈发浓了，她不由得歪着头打趣道：“林公子可是心悦我家姑娘？”
林扶风白皙的脸庞上浮起一抹绯红，他别过脸闷声道：“...随口问问。”
落葵笑了笑，并不在意林扶风的心口不一，“姑娘尚未婚配，姑娘的婚事有些复杂，所以极其慎重。”
“这样啊。”
落葵偏过头看了一眼林扶风的表情，见他面容噙笑，似是并无异常，便继续说道：“林公子是哪位达官贵人府里的？若是对我家姑娘有意，不若上门提亲试试？”
林扶风连连摆手，面露窘迫，“罢了罢了，我可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我不过是个穷苦书生。”
二人一路谈笑风生，离着主院愈来愈近，这时主院内走出一位黛衣男子，虽相隔甚远，但依旧可瞧见男子面容姣好，明眸皓齿，亦是位不可多得的少年郎。
林扶风见到此人，面色微微一沉，眉头拧紧，美眸闪过一抹阴鹜，可这些情绪只在眨眼间便消失了，他偏过头问着落葵：“那位是？”
落葵抬眸一瞧远处的黛衣男子，便又笑开了，“折疏公子，他是我们姑娘寻来保护我们的，他武功高强，人又生的俊朗，薇衔甚是喜欢他。”
“原是如此。”林扶风眸光一沉，淡淡应道。
二人临近主院的时候，落葵忽然低声道：“我方才给公子包扎的时候，公子背后的伤可不像个小书生。”
此言引得林扶风面色一僵，心念电转间便有了由头，只见他叹息一声，面露几分悲伤，“早年父亲是开武馆的，逼着我习武，便有了这些伤痕。”
“看来人人都有难念的经呢。”落葵了然，面露几分怜惜。
二人在主院的主屋前顿住脚，落葵上前叩了叩门，良久后才听见屋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进来吧。”
林扶风拧了拧眉，听着声音，似乎江息颜伤得很重。
落葵自然也是听了出来的，她推开门慌里慌张地冲了进去，绕过了屋内的屏风便瞧见江息颜靠在榻上，指尖垂在榻侧，而血滴便顺着她的指尖一滴一滴往下滴，榻侧早已滴出了一滩血迹。
落葵面色猛地一变，快步冲了上去，“姑娘！您怎么伤得这般重？方才师父不是给您服药了吗？”
林扶风面色也不太好看，若非男女大防，估摸早就冲上去了。
“那只是医治内伤的药，外伤这不是等你来包扎吗？”江息颜面容疲惫却依旧挤出一抹笑意，她想要抬手却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继续瘫在榻上。
继而眸光一转落在了林扶风身上，林扶风心下了然，恭恭敬敬地说道：“我去屏风外头。”
待到林扶风在屏风外头站定，江息颜微弱的声音才从屏风后头传来，“公子有何事？”
林扶风俯首揖礼，语气比方才温柔了许多，“谢过姑娘舍身相救，林某来日一定报答。”
“不必了，我救你一命，你救我一命，扯平了。”江息颜唇角一扬，似是很满意林扶风这般知恩图报。
林扶风闻言沉默了一下，继而直起身子，定定地望着屏风上所映出的细微影子，语气肃穆，“在下有个问题想问姑娘。”
江息颜不免有些好奇，温声道：“你问。”
“姑娘为何要救我？”林扶风面色凝重，语气认真，使得江息颜愣了愣，与落葵目光交汇在一处，只见落葵目光亦是充斥着不解。
“为何？”江息颜微微一怔。
林扶风眸光微黯，闷声道：“当时那山匪头子长刀压着姑娘的匕首，姑娘只要分心便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如此境况，姑娘为何要救我？”
江息颜望着指尖一滴一滴落下的血滴，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她淡淡道：“可与此同时，你身后有个山匪喽啰举起了长刀，我若是不救你，你现在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了。”
“生死关头，向来都是自己的性命最为重要的。”林扶风的声音愈发沉闷，使得江息颜不由得多瞧了他几眼，只可惜隔着屏风，难以瞧清楚。
江息颜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下，她说：“公子此言有理，世人皆自私，包括我，但自小父亲便教导我，性命珍贵，见死不救者为含灵巨贼，我既瞧见了，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林扶风眸光一动，心头升起一抹异样的情绪，眉眼晕开了笑意，“姑娘与世间寻常人不同许多，姑娘心地善良，实在是难得。”
“公子过奖了。”
林扶风这般欣赏江息颜，不单单是因为江息颜舍身救了他，更是因为江息颜救他的理由极其纯粹，只是因为性命可贵，无关风月，无关喜欢，她只是单纯的心地善良。
林扶风自诩阅人无数，可江息颜这样的人他第一次遇到，他不由得心生几分敬佩。
林扶风默然片刻，缓缓说道：“方才听落葵姑娘说，此地后面是药园，而药园中囊括了天下所有的草药？”
林扶风此言一出，江息颜抬眸瞪了一眼落葵，落葵垂着脑袋不敢多言，江息颜收回了目光，语气淡淡，“囊括天下所有自是不敢当，只是有一部分而已。”
“可有断肠草？”林扶风问道。
江息颜面色陡然一沉，语气亦是疏离了几分，“公子要断肠草做什么？”
林扶风长叹一声，语气添了几分悲怆，“家父染了一种奇毒，需要断肠草以毒攻毒，我寻了多年都不曾寻到，若是姑娘这里有，在下可否求一株？”
江息颜斟酌了一番后说道：“既然公子如此孝顺，那便赠与公子一株，但公子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姑娘请说。”林扶风面露三分喜色。
江息颜正色道：“第一，不得向外人透露断肠草的来处。第二，只能给你父亲使用。”
“那第三呢？”林扶风眉头一拧，似是感觉到这第三的微妙。
江息颜轻笑一声，语气颇有几分打趣，“断肠草极其珍贵，燕京城内曾有出价黄金万两购买我都不曾卖，若要我白白给你，心中实在是不舒坦，公子是不是得意思一二？”
“那是自然的。”林扶风点了点头，心下也觉得如此是应当的。
“可瞧着眼下公子身上并未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银子似乎也不多。那公子就只剩下一个人了，所以，我想要你。”江息颜眉眼含了三分笑意，心头涌上几分戏谑的情愫，隔着屏风林扶风自然是瞧不见她狡黠的目光。
“要我？”林扶风一惊，身子不由得僵了几分。
他觉得方才自己夸早了，谁说江息颜无关风月，无关喜欢了？！
江息颜含笑点了点头，似是忆起林扶风瞧不清她的动作，又低声应了一声。
林扶风眸光一滞，继而涌上几分无奈，“我有些不解，姑娘要我做什么？”
“我说过了，断肠草不会白给你，而你也给不出任何等价的东西来，你有的只剩你这个人了，我也没得选。”江息颜无奈地摇摇头，似乎将林扶风揽入麾下于她来说也是一件苦恼的事。
林扶风剑眉紧蹙，急急地说道：“若是姑娘想要等价的物件，我可以回家取。”
“那你就此跑了怎么办？”江息颜抬眸扫了一眼林扶风，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
“怎么会呢？我寻了断肠草多年，如今寻到了，怎么会跑了？”林扶风实在是被江息颜气笑了，他摊手无奈道。
落葵此时处理着江息颜后背的伤口，那个伤口深可露骨，落葵轻轻一碰，江息颜的黛眉便紧紧蹙起，她咬牙坚持着说道：“萍水相逢之人，你觉得我会对你有多少信任？”
林扶风似是听出了江息颜声音有异，他沉默了一下说：“我不拿断肠草，只去取物件。”
江息颜咬牙死撑着，闻言嗤笑一声，“我可不是一个有良心的商人，今日之事今日定，若是到了明日，我兴许还不想卖了。”
“那姑娘留我做什么？”林扶风当真是哭笑不得，只怕世人都不曾想到，昔日有人出价黄金千两都未求到的断肠草，如今只要自己做个看门人便可得到，当真是谁执掌宝物谁任性啊。
江息颜明亮的美眸弯了弯，“抵押断肠草。”
“那我总得知道姑娘的身份吧。”林扶风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
“风烟翠的人无需知晓我的身份，你留在此处，跟着折疏，落葵会带你去见他，跟着他看守风烟翠就好。至于断肠草，你告诉秦邈先生我许你拿走，他便会给你的。”
痛意使得江息颜言语有了几分困难，她询问了林扶风的姓名后，便赶紧遣着林扶风离开，好让她偷偷哀嚎。
“好。”林扶风没有的选，只能无奈应下。
林扶风离开后不久，落葵便将江息颜的伤口包扎好了，顺势将江息颜殷红的衣裙换了下来，风烟翠是没有江息颜备用的衣裙，所以江息颜只能穿着落葵的衣裙。
江息颜靠在榻上看着落葵的动作，思量了一番轻声问道：“那位公子的伤如何了？”
“其他的伤口倒是无大碍，只是背部的伤口极深，需得养上一段时日。”落葵如实答道，心下暗自思忖，江息颜与林扶风都伤在了后背，真的只是巧合吗？
江息颜忽然忆起方才林扶风那一瘸一拐的窘迫样子，不由得多问了一句，“那他的脚伤呢？”
落葵一愣，面容满是疑惑，“脚伤？林公子没有脚伤啊！”
江息颜心下一沉，方才林扶风来的时候行走也是端端正正不曾有半分不妥，她怎么就将此事给忘了呢？
那么如此说来，林扶风有脚伤不能行动，其实是装出来的？
思及此，江息颜面色一沉，眸光添了几分深邃，“你一会儿去将雪弃叫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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