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簪客

作者:观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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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江息颜骑着骏马驰骋在山间,她的速度极快,似是恨不得眨眼间便到达风烟翠。跟在江息颜后头的雪弃无数次想让江息颜慢一些,可是刚开了口,便被春风湮没了声音。

      道路两旁皆是嫩绿的新叶,春风掠过,一片熙攘,如此清丽不染世俗的美景在繁华的燕京城内可是瞧不见的。

      这就是为何江息颜选择摇柳山来修建风烟翠,因为此地远离庙堂,不但应了秦邈先生的心思,也应了她的心思。

      她在那牢笼一般的燕京城束缚太久,需要一个隐秘之地来释放她心头的辛酸与疲惫。

      正在她思量着距离风烟翠还有多远时,余光忽然瞥到身侧飞来一枚飞镖,她眉头骤然拧紧,美眸锋利如芒,猛地抬手摁着雪弃一同伏下身子这才躲过了那要命的飞镖,紧接着便听得周身响起声声狂野的叫喊声,须臾间眼前便围了十多个山匪。

      而在那些山匪身前则是布满了荆棘,江息颜根本无法越过,只能勒紧缰绳,将马儿停下,目光警惕地盯着那些山匪。

      眼前那十多个山匪,个个虎背熊腰,面目狰狞,他们手中不是握着长刀便是握着匕首,唯有最后的山匪,他身扛一面旗子,上面赫然写着一个“黑”字,似乎在昭告旁人,他们是黑风寨的。

      黑风寨的山匪在燕京城那是闻风丧胆般的存在,烧杀掠夺,无恶不作。朝廷下令剿灭黑风寨,可几年过去了,依旧有黑风寨的人在为非作歹,此事可是愁坏了陛下。

      陛下曾不止一次说过,谁若是能剿灭黑风寨,便可记上当朝头功。

      江息颜也曾暗中调查过黑风寨,只可惜老巢难寻,小喽啰又踪迹不定,实在是难以彻底剿灭。而且每次朝廷下定心思要剿灭黑风寨的时候,黑风寨就会突然悄声匿迹,等到风头过了才会再次出来行恶。

      如此一来,江息颜不得不怀疑朝廷中有人与黑风寨勾结,但江息颜对黑风寨是有几分惧怕的,所以不敢轻易揽下此事。

      因为当年她为江战和南星祈福时,所遇到的山匪就是黑风寨的山匪,当年她带着七八个侍卫都险些丧命,今日只凭她与雪弃,只怕更是凶多吉少了。

      思及此,她暗暗摸到了匕首。

      “小妞儿,乖乖的跟老子走,老子不但不会伤你分毫,还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如何啊?”山匪头子将长刀往地上一插,身子倚着长刀,继而露出了阿江不允许的笑声。

      江息颜心下一沉,她知道山匪头子这是故意在给江息颜压迫感,想让江息颜就地缴械投降,乖乖跟着他走。

      江息颜握着匕首暗暗使力,心中叹息,今日不曾想到会遇上山匪,只是带了防身的匕首,若是能带上她的宝剑,许是处境会好上那么一些。

      “女侠,救命!”

      思量间,只听得路边传来了一个清朗的男声,江息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山青长袍书生模样的公子被五花大绑丢在了路边,公子容貌出挑,称得上貌若潘安,霞姿月韵,虽说眼下灰头土脸,也不过是掩了他三分风华,余下七分依旧称得上惊艳绝世。

      江息颜从未见过这般俊朗的公子,不由得多瞄了几眼,便顺势见他的肩头与手臂处都冒着殷红的鲜血,想来是被山匪给刺伤的。

      而他的身侧则靠着一位青衣女子,青衣女子瞧着模样应是昏了过去。

      青衣女子通身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想来是这位公子死死护着她,这才幸免于难。

      江息颜一时间略有怅然,若是江清梧在此,想来亦会如此。

      “闭嘴!”山匪头子眉头一拧,偏过头朝着公子怒吼道,公子被山匪头子吼地眼眶一红,抽了抽鼻子,模样甚是可怜。

      江息颜心头登时泛起一抹怜惜,自然便对山匪头子多了几分恼火,她趁着山匪头子偏过头怒骂公子之际,将手中的匕首一甩,匕首蓄势而发,朝着山匪头子径直飞了过去,山匪头子没有注意到这边,便直接被江息颜切下了一只耳朵。

      “啊!”

      山匪头子哀嚎一声,捂着耳朵跌坐在地,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汩汩流下。山匪喽啰们慌了神,赶忙从衣服上撕下零零碎碎的布条为山匪头子包扎耳朵,因山匪头子的耳朵早已落在了脚边,山匪喽啰忙活间不经意踩了好几脚。

      此景落在江息颜眼里,倒是有几分滑稽。

      而那割下山匪头子耳朵的匕首早已回到了江息颜的手里,她满怀戒备地盯着山匪头子,她割了山匪头子的一只耳朵,山匪头子必然是会要了她的命。

      “给老子杀了她!杀了她!!!”

      山匪头子歇斯底里的声音骤然响起,几乎回荡在整座摇柳山内,山匪喽啰们拎着武器个个蓄势待发。

      江息颜将护在自己身前的雪弃一把拉在身后,眸光森然地盯着那些提刀冲上来的山匪喽啰。

      江息颜武功虽不俗,但终究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山匪喽啰人数众多,她应付了这个,便难以再应对下一个,她只能尽全力让这些山匪错认为她武功高强,心生惧意。

      她游走在山匪喽啰之间,刀光翻飞,血色弥漫在她的衣裙之上,偶有山匪喽啰刺中了她的身子,她闷哼一声,黛眉微蹙,回过身将匕首狠狠刺入那人的心口处。

      终于,山匪头子耐不住性子,起身拔出了长刀,怒吼一声提刀冲了上前。

      江息颜见此直接拉着身旁的山匪喽啰替她挡了一刀,可是挡得了一刀,挡不了第二刀,第三刀,她只能以匕首之力去敌山匪头子的长刀,实在是以胳膊之力与大腿较量。

      余光似是瞧见公子正在挣脱绳子,却被山匪喽啰发觉,山匪喽啰扬起长刀便要劈向公子的脑袋,江息颜见此足尖运了三分内力,将鞋尖前的石子踢向了山匪喽啰的手腕,山匪喽啰吃痛猛地松开了长刀。

      此变故惊的那公子一愣,看了看身后的山匪喽啰,又看了看江息颜,似乎没有想到江息颜在自身难保的同时还会去救他。

      身旁的山匪喽啰借此机会欲要冲上来刺伤江息颜,却被雪弃一一拦下,瞧着雪弃身上愈来愈多的伤痕,江息颜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将这些山匪如数斩杀。

      “哼,小妞儿,自身都难保了还惦记着救人,难不成是被那小白脸给蛊惑了?”山匪头子咧嘴一笑,满口黄牙使得江息颜黛眉一拧,抬脚直接踢向了山匪头子的命门,山匪头子哀嚎一声一连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

      江息颜直接追了上去,左手握着匕首在途径山匪头子直接划开了他的脖子,鲜血飞溅,喷洒在江息颜的手臂,江息颜美眸一沉,甚是嫌恶。

      可就在这一刻,身后猛地传来钻心的刺痛,只见一个山匪喽啰手握长刀刺入了江息颜的背部,江息颜还没得来及还手,山匪喽啰便直接被冲上来的雪弃一刀捅进了心口处。

      余下的山匪喽啰还有十几人,虽说山匪头子死了,但江息颜与雪弃都受了伤,不能与他们周旋太久,只能赶紧救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江息颜死死握着匕首,美眸阴沉地盯着眼前的山匪喽啰,鼻尖萦绕的血腥味使得她胃里一阵翻涌,无奈眼下情势险峻,她只能忍下不适。

      “雪弃,你去救人,我拦住他们。”

      闻言雪弃执拗地摇了摇头,坚定道:“郡主,您去救人,奴婢拦住他们。”

      “听我的!”江息颜说罢一把将雪弃推到了一旁去,自己则是冲上去再次与山匪喽啰厮杀在一起,雪弃见此只好赶紧解开二人的绳子,将二人救下她也好赶紧去帮江息颜。

      “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公子向雪弃揖揖手,虽嘴里说着感激的话语,可他的目光却一刻都不曾停留在雪弃身上,反倒一直追随着江息颜的身影,神情略有几分担忧。

      雪弃见此也不多言,本就是江息颜救了他们,若他们不知感激,雪弃才要恼呢!

      雪弃将那二人的绳子松开后,便转过身快步冲上去与山匪喽啰厮杀,而眼下的江息颜身上早已布满了伤痕,素色的长裙被鲜血染成了嫣红色,瞧着惊心,令人揪心。

      江息颜忽然被那个扛着旗子的山匪喽啰绊住了脚,她身子不稳险些栽倒在地,她赶忙用匕首撑住地,强撑着痛意缓缓直起身时只见那山匪喽啰执刀朝着江息颜刺来,身着山青长袍的公子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起身一瘸一拐冲了过来,将江息颜揽在了怀里,硬生生的接下了山匪喽啰的一刀。

      如此变故惊的江息颜瞪圆了美眸,她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公子,一时间有些懵了,心头被一股极其陌生的感情堵住了。

      只见那面如冠玉的公子朝着江息颜漾开了一抹笑意,桃眸映出潋滟华光,身子微微晃了晃,欲要跌倒之际却被江息颜拥在了怀里。

      她心中知晓,眼下山匪喽啰虽是群龙无首,但若是瞧出江息颜无力应对他们的攻势,那么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公子不能倒下。

      而身旁的山匪喽啰半刻空隙都不给她,手执长刀再次冲了上前。

      江息颜将公子揽在了身后,抬脚便踢开了山匪喽啰,继而将公子安置在了一旁,手执匕首冲了上前,这次许是因为带了几分怒火,她所及之处鲜血淋漓,哀嚎四起。

      最终山匪喽啰不是倒地身亡便是重伤难以行动,只好扔下长刀,跪地求饶。

      江息颜手中的匕首沾满了殷红的鲜血,在阳光的照耀下衬得格外刺眼,她缓步朝着一个尚未受重伤的山匪喽啰走了过去,匕首直指那个山匪喽啰,吓得那小喽啰面如土色,抖似筛糠,险些尿出来。

      “你们的老巢在哪里?”

      江息颜语若寒冰,横眉怒视,宛若地狱阎罗般森然骇人,她的一念便决定了山匪喽啰的生死。

      江息颜说罢,手执匕首轻轻敲了敲小喽啰的脑袋,似是在警告小喽啰,若是他再不说,江息颜就直接送小喽啰上路。

      可那小喽啰忽然眸光一定,面色凝重,似是下定了决心,他一把攥住了江息颜的匕首,朝着自己的脖子用力一划,鲜血溅了三尺远,连江息颜的裙角都被溅上了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

      待到江息颜回过神时,小喽啰早已没了气息,她回身朝着余下的小喽啰望去,皆在方才那一瞬全部自刎了。

      江息颜见此面色猛地一沉,眸光闪烁着阴鹜,握着匕首的力度也重了几分,心中登时惴惴不安了起来。这些不过是些小喽啰,可却是宁死都不肯说出老巢在何处,这真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吗?

      “女侠...”

      耳畔处忽然响起那位公子的声音,他声音虚弱无力,显然是因身负重伤,流血过多。

      江息颜心下念着救人,不再理会那些山匪喽啰,她欲要迈开步子朝着公子走去,可是浑身上下传来的痛意使得她险些栽倒在地。

      江息颜强撑着身子步履蹒跚挪到了公子身侧,她动作轻柔地扶起了公子,公子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他低声嘤咛,眉头微微蹙起,想来方才那一声应是无意识的呢喃。

      眼下没了危险,她这才细细打量起公子的容貌。

      公子五官生的精致细腻,美如冠玉,面如傅粉,颇有几分画中人之意,他的五官虽像极了精雕细琢的,可却无半分阴柔,通身的气质只有飒爽与儒雅。

      公子面色苍白如纸,双睫微微颤抖,虚弱的气息将他身上的飒爽与凛冽的气势抚平,平添了几分温柔,像极了一块触手温润的绝世美玉。

      江息颜心头一悸,眼底晕开了别样的情绪,幸而痛意拉回了她的思绪,她从腰间寻到了一个瓷瓶,将瓷瓶中的药丸塞进了公子的嘴中。

      继而从衣裙上撕扯下几块布条,将公子身上的伤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她的动作依旧轻柔小心,生怕弄疼了公子。

      因着江息颜侧对着青衣女子,又是全神贯注在为公子包扎,所以她并没有发现青衣女子早已苏醒,眼下正眯着眼眸,暗暗观察着江息颜,见江息颜神情紧张,双睫微颤,额头涌出了些许汗水,青衣女子唇角不由得扬起了几分,可目光落在了她深可露骨的伤痕上,便敛下了笑意。

      方才手执匕首杀人如麻,眼下温柔小心,青衣女子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此女子,只怕自家主子要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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