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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
唐悦挑了挑眉，道：“唐诗，凡事适可而止啊，作过头了就没意思了。”
唐诗百低头不说话，只长长的吁了口气。
行吧，世人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不管谁对谁错，总之先低头认错的肯定是晚辈。
再则，本来就是她先错了，来也是向唐教低头的，何必非得拗着不肯，让所有人都数落她的不是呢？
可到底还是有点儿委屈。
唐诗百的手不安份的在宋祠手里扭动，想抽回来。
宋祠回头看她一眼，更紧的攥住。
陈芳正在帮着刘嫂摆早餐，听见动静，抬头看向唐教，道：“洗手吃饭了。”
再一看随后跟进来的宋祠，脸上就带了点儿客套的笑，再看见他手里牵着的唐诗百，那笑就收敛了大半，只剩下了敷衍。
宋祠温温和和的打招呼：“陈阿姨。”
陈芳冷淡的点了下头，道：“来了啊？”又皱眉看唐悦：“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吃早饭了吗？”
唐悦笑眯眯的道：“我来蹭顿早饭，妈你也知道，我们两个都不擅长厨艺，平时又不大在家吃，早饭是能对付就对付，我可是早就想陈嫂的手艺了。”
陈芳蹙眉，道：“你们俩不会做就找个保姆，饭不好好吃怎么行？尤其是早饭。你过来蹭饭，巧筠呢？”
“她去公司吃。”唐悦故作夸张的道：“哇，真香。”
又招呼宋祠和唐诗百：“赶紧洗手一块儿吃。”
陈芳再不情愿也不能把宋祠和唐诗百打出去。
她也明白，唐教说的再狠，可唐诗百毕竟是他亲闺女，轻易割舍不下，自己只能捏着鼻子忍耐。
一顿早饭吃得无声无息。
唐教才开个话头，就被陈芳打断：“吃饭的时候别说话，容易消化不良，你身体本来就差，再不好好保养，你是又想折腾大家伙吗？”
唐教又不好和她吵，只好闭嘴。
吃了早饭，陈芳以“有事”为名施施然离开，还顺道叫上唐悦：“你送我去。”
唐悦不敢不应，只趁着没人，递给唐诗百一个信封。
信封很薄，唐诗百摸着应该是张银行卡。
她不想要。
光是上学，她花不了多少钱，况且上回唐悦已经给过她一张卡了，卡里的钱足够她交学费了。
唐悦来不及解释，只道：“左宴欠你的。”
唐诗百微微有些诧异，想问：他还钱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人渣不是还关着吗？他居然还能惦记着还自己钱？这么善良呢吗？
唐悦被陈芳催得心浮气躁，来不及解释，只朝唐诗百摇摇头，快步出门。
……………………
唐教坐在沙发上，陈嫂泡了杯茶，他招呼宋祠坐下，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茶？尝尝？”
宋祠端起茶盅先闻了闻，笑道：“这是福建岩茶，隐隐有股花香，这茶伯父喝着正合适，不但能提高人体免疫力，还能抗衰老、降血脂。我不挑，什么茶都行。”
两人一问一答，渐次说到以后。宋祠看一眼唐诗百道：“我以后的工作重心还是放在S市，也能顺便照顾小唐。”
唐诗百就在一边坐着，低头只顾发呆，也不说话，见宋祠提到自己，才懒洋洋的看他一眼。
唐教放下茶盅，问宋祠：“你和唐诗的事，你爸妈……”
不反对了？
宋祠顿了下，道：“他们总会接受的。”
唐教直皱眉。
说实话，他着实不看好俩人这段关系。
要他说，当断则断得了，再这么纠缠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想到这儿，他索性对宋祠道：“我对你个人没有任何意见，当然，我对你父母也没有任何怨言，说到底……”
他看一眼唐诗百，道：“是我们唐家不是的地方多。我很感激你照顾唐诗这么久，以后……还是……”
唐诗百一下子就抬起了脸，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嘲讽。
没见过这么当父亲的，嫌弃亲闺女还能说是自谦，可嫌弃到这份上，恨不得天底下所有人都讨厌她，巴不得她早点儿被男人抛弃，他也算天下独一份了。
她是犯了错，可也受到了惩罚，他也说了不认她这个闺女，那又何必摆出当爹的款儿来又对她的人生指手划脚？
要是当个谆谆教导、教女有方的人生导师也就罢了，可他不是，神态语气里满是轻贱和不屑，她不需要。
唐教咳了一声，愣是没能继续往下说。
宋祠忙拽住唐诗百的手腕，对唐教道：“唐伯父，我会一直遵守当初对您的承诺，这段感情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会掌握分寸。”
唐教叹了口气，有些心灰意懒，摆摆手道：“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解决吧。”
他又看向唐诗百，道：“你不用跟我像仇人似的，我承认从前对你太过疏忽，不过对也好，错也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认错道歉也没什么用，不能弥补你什么。这回的事就这么着吧，也权当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再做什么事，别脑子一冲动就不管不顾。你不为别人想，总得为你自己想吧？”
气死他倒没什么，可她被人泼了一身脏水，连个男朋友和未来公婆都嫌弃，何必呢？
唐诗百道：“我没拿您当仇人，您太低估我了。我和你想的一样，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也不需要您的弥补。从前我小，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不也长到这么大？现在我长大了，能养活自己，就更不用您的弥补。至于我以后什么样……”
唐教的心都提起来了，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
他就知道唐诗百没好话，总之就是嫌弃他食言而肥，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呗？他真是多余担心、惦记、管她。
唐诗百垂了眼眸，道：“我会为自己负责。不都说嘛，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她把唐悦给他的银行卡推到唐教跟前，道：“这是以前我从陈姨和您那里拿的钱，不够的我以后再还。”
说完站起身，也不管宋祠，径直出门。
唐教站起来叫她：“唐诗。”
唐诗百头也不回。
唐教几步追出来，道：“我承认你有骨气行了吧？可你真要跟我势不两立？”
“没有，您想多了。”
“你就是想气死我是不是？”说着唐教就咳嗽了起来。
唐诗百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唐教走过来道：“左家那小王八蛋的搞出来的事，我都清楚了，固然你也有错，可错的更多的是我们当父母的没能照顾好你。唐诗，你还这么年轻，远没到自立的地步，你跟父母服个软低个头能怎么样？”
的确不能怎么样。
皆大欢喜是世人最喜闻乐见的结果，每个童话故事的结尾都是“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现在的小说也都是，不管过程如何曲折、虐心，最后都以女主原谅，男主低头，甜宠而结局。
可谁会关注过女主角的“意难平”呢？
不是多深的伤口，就像从未伤过，但就是丝丝缕缕的疼，矫情的提都不愿提，一提都会疼的受不了。
她就是意难平。
她不需要是非对错，青红皂白，她也不需要唐教的低声下气和所谓的弥补，她就……
她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唐诗百仰头把眼泪咽下去，转头朝唐教笑了笑，道：“我不想让你怎么样，反倒是想问问，你想要我怎么样？怎么才算低头？”
她深深鞠了一躬，道：“我错了，这样算不算？”
她又鞠了一躬，道：“我以后改，这样呢？”
她还想鞠躬，唐教出声制止她道：“行了。”
他还没死呢，用不着她这儿三鞠躬送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我收回上次说的话，那都是气话，这钱当初既是给你的就是你的，不用你还。你要真的心无芥蒂，有事没事往回打个电话。”
…………………………
回到车里，宋祠把那张卡交到唐诗百手上，道：“小唐，我知道你觉得委屈，不过那毕竟是你爸爸。”
“我知道，我不委屈。”唐诗百把卡推回去，道：“我还欠着你的呢，正好一块儿还了吧。”
“咱俩这是算两讫了？”
“嗯。”
宋祠无语的笑了笑，道：“行啊。我是不是还得嘱咐你一句，如果在学校里遇见合眼缘或是心仪的男孩子，别犹豫，大胆的为自己的幸福争取啊。”
唐诗百挑眉反问：“你会这般嘱咐么？”
宋祠反倒语塞。
如果不是语境不同，他还真有可能会。
但此时此刻，这话却如此的刺耳刺心。
嘴上再说得动听，可爱情就是排他的，他也不能例外。
他可以风光霁月像个君子一样，凡事都以“为了唐诗百好”着想，但一想到自己不过是她感情路上的垫脚石，还是觉得心酸、苦涩。
尽管不可否认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很大，除了年纪上的还有阅历上的，一旦她到了大学，会遇到更优秀的和她同龄的男生，也很有可能产生更健康的爱情，宋祠还是很……嫉妒。
唐诗百不愉的哼了一声。
宋祠脸皮微涨，反问唐诗百道：“那你会吗？”
“说不定哦，你不总说我就是个孩子，心智不成熟，感情也不定性，对你只是雏鸟情结，是一时迷恋？以后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宋祠的脸色十分明显的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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