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娇宠

作者:青山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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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梅花落杏花开满园


      元宵过后,白日里玉琼楼便常不在家了,一则为了往南北西三处巡查铺子,二则为了往端恪长公主跟前露脸。

      这位端恪长公主最是一个放荡多情的人,虽说最喜玉琼楼,跟前却还有别人,香闺从不寂寞。

      自元宵那夜乍然听闻端恪又有了“干儿子”,还把陇西郡公的花园子弄到手送了这个“干儿子”改名青莲庄,他心中就慌忙起来,细想当日他和端恪好的蜜里调油时也才得了个“公主门下行走”的名头,这个青莲冷不丁冒出来竟就得了这样好一处大花园,必然是端恪更爱他几分。

      一想到这里他便有些恼意在里头,虽说他结识端恪是打着攀附的心思,但他也是用了真情的,素日他可以接受端恪有别人,自以为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如端恪那般尊贵的人自然也可以三夫四侍,却不能容忍有别的男子越过他去,故此他在家细细保养半个多月才敢钻进长公主府争宠去。

      匆匆一个月过去了,玉琼楼早把端恪哄的离不开他,四下里却不见那位青莲庄主的踪影,他心下狐疑,却不知那青莲庄主呆在青莲庄日夜招了吹拉弹唱的到庄子上耍,把一墙之隔的阿暖害苦了,午睡不能睡,晚间熬到四五更天才得安静,阿暖气的了不得,待禀报了尤氏,尤氏不说派个家人去隔壁说说,反倒让阿暖和她一块睡,只说在她屋里仿佛听不见似的。

      阿暖浑然不是受这份气的人,只盘算着等玉琼楼回来告状,这日三月三上巳节正是她的生日,一大早玉琼楼就派身边的有福送了她一件凤尾月华裙,这件裙子是极漂亮的,风动如月华,五色淡雅,飘袅绚烂,阿暖立时就穿上了,只觉几日来所受那些气也一并消散没了,高高兴兴的在自己院子里的杏花树下跳了支胡旋自娱。

      锦书最给面子,笑着拍手跺脚,她仿佛听得懂隔壁的乐音似的,一拍一跺间竟合上了。

      这时锦绣捧着一件天水碧百蝶穿花夹袄来,看见阿暖在跳舞忙忙道:“姑娘快停下,方才我瞧见翠叶从咱们门前过去了,想是看见了,依三娘那个无事还要搅出三分浪来的脾气定是要告诉大娘子的,姑娘快些想个主意来搪塞大娘子才是。”

      阿暖沉吟片刻反而不理论,让锦书给她搬个玫瑰椅并高几来放在杏花荫下,道:“娘叫你去做什么?”

      “这不是,大娘子亲手给您绣了一件夹袄。”

      阿暖抬手轻轻抚摸袄子上千姿百态栩栩如生的蝴蝶,心里一暖,道:“她有心了。”

      锦绣道:“姑娘就不着急?”

      “她若知道了我自有话说。你把夹袄放下给我编小辫子吧,我自己想了个发式,每根小辫子上坠上一颗小珍珠定然好看。”

      锦绣笑道:“姑娘果真大了,越发爱美了。”

      阿暖笑而不语,心说我做公主时,生来肤色异于常人,青绿犹如涂抹了颜料,脆弱如纸,纵有华服美饰堆满地,我也只能白白看着,今生我终于康健了,自然要美个够的。

      一时锦绣搬了妆奁来放在高几上,先用篦子给阿暖篦了篦头,再用梳子分出样子来,掠了一绺在手中就开始编,锦绣心灵手巧,不一会儿就编出三根来。

      雪绒花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就跳进阿暖的怀里,阿暖吓了一跳,转瞬又笑着抱住它抚弄,雪绒花“喵喵”两声像是撒娇,阿暖就爱的不行,拿自己的小辫子尾巴搔弄它的鼻子,它觉得痒了抬起爪爪就去够小辫子上坠的流苏珍珠串,这一抬爪子不要紧就把她新上身的月华裙勾花了,阿暖恼了,抬手就给了它小脑瓜一下子。

      许是阿暖打疼了它,这猫毛一炸就把阿暖的手背挠出了血檩子,阿暖看着出血了登时惊慌恐惧起来,小脸都白了。

      锦书“嗷呜”一声把猫吓跑,就拿起阿暖的手来吹,嘴里还说着“吹吹不疼哦,吹吹不疼哦”。

      锦绣连忙掏出手帕子给阿暖轻轻的擦拭,阿暖这才缓醒过来,蜡白的脸也慢慢有了血色。

      她怎么忘了,她已经不是福寿公主了,不是那副脆纸一样的身子了。

      转瞬又气的不行,四处撵猫,非要抓住它教训一顿不可。

      雪绒花被阿暖当成毛孩子养到这么大,早生了灵性了,它也知道自己犯错了,又见阿暖“凶神恶煞”的要抓它,它也吓的不轻,慌不择路,爬上假山跳到隔壁伸过来的杏枝上就蹿到别人家院子去了。

      “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不过吓唬吓唬你,还真能吃了你不成,你这便弃我而去了,真真枉费了我素日待你的一片真心。”阿暖眼圈一红就真个恼了,不听锦绣的劝阻,穿着软底绣花鞋就爬上了假山。

      这一登高阿暖便觉出以往不曾有过的畅快来,她本就活泼,既然假山都爬了,何妨再爬一回树,翻一回墙。

      可把下头的锦绣难为坏了,站在这边墙根下压低声音呼唤阿暖赶紧回来。

      那锦书近来和阿暖最是要好,她见阿暖翻墙上树了,她也爬了上去,骑在墙头上探头探脑。

      阿暖此时正趴在一根不大粗的枝干上,回回不去,下下不来,墙头上锦书不知道轻重,她只知道阿暖去哪儿她去哪儿,脚就踩上了阿暖正趴着的那根枝干上,登时枝干就发出了“咔嚓”声,阿暖吓的脸白,“蠢材,你别下来,快回去!”

      锦书憨呆呆听话,马上原路下去了。

      “谁?!”

      冷不丁一声浑厚的呵斥,伴着清脆的“咔嚓”声,枝子断了,阿暖像飘零的梅花一样落了下去。

      阿暖“啊”一声惨叫就捂住了脸。

      谁曾想,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只觉自己的脑袋撞上了一块石头,这石头还是有味道的,咦,竟仿佛还是龙涎香呢?

      “还捂着脸做什么,你是隔壁家的小姑娘?”

      阿暖连忙从他怀里挣脱落地,抬起头来才能看到他的脸,只觉这人巍峨宽阔,满脸胡子看不见模样,只一双眼睛生的极俊,又见他穿一件玄青蟒袍,腰上扎着金玉带,便猜定他就是这青莲庄的主人,端恪姑姑的干儿子,登时就有了脱困的主意,先声夺人,凶巴巴的道:“你便是这园子的主人吗,我正要找你问话呢。”

      这人望着阿暖颇觉好笑,“你这小人找我问什么话?”

      “因何白日黑夜的搅扰旁人睡不得觉,你自家逍遥高乐便不顾旁人的死活了吗?”

      这人哈哈大笑,竟伸手拧了阿暖的腮帮子一下,阿暖目瞪口呆,掐腰怒道:“本姑娘的脸也是你能碰的,登徒子!”

      这人顿时又是一阵大笑,“你这小人实在有趣,倒像我的女儿。”

      阿暖怒红了小脸,马上“呸”他一口,“凭你也配。你最好从今儿起不再深更半夜吹拉弹唱着扰人,否则我便深更半夜往你家院子扔炮仗,我不得好睡也不能让你享受了去。”

      这人啧啧有声,竟又拧了阿暖的腮帮子一下,阿暖只恨自己矮小,跳起来都扇不到他的脸。

      “你私闯我的园子我还没问你的罪呢,你这小丫头片子倒恶人先告状,也罢,念在我有错在先便不和你计较,我搬出杏花春馆住到对面落梅山庄便是,原本只是因着这边杏花开的好才住了这一处,并不是故意搅扰你这个小大姐的好梦。”

      “还算你识趣。”阿暖本就心虚,说完就打算攀着墙根那棵杏树再爬回去。

      这人却多管闲事,“终究是我扰邻,少不得派个人过去赔罪,顺道把你送回去吧。”

      阿暖忙道:“不用费事,我自己爬回去就很好。”

      这人忽然笑了,“偏要让人把你从大门送回去。”

      阿暖连连摆手。

      这人却大笑不已,一招手叫来一个油头粉面的仆人,“旺兴,带上赔罪的礼物,送这小大姐从正门回去,定要送到她家大娘子跟前才好。”

      “是。”这仆人也笑起来,一看就不是好人!

      阿暖无法,顿时垂头丧气,噘着嘴瞪这人一眼,不情不愿跟着走了。

      这人笑过后,一阵春风来梅花缤纷飘零,杏花团簇立枝头喷火蒸霞一般,他望着眼前景色就怔了一下,心头想起下山时师父给他批的那四句禅偈来。

      梅花已谢杏花新,半开半落闲园里;
      恍然荣枯两世人,蓦然回首玉生香。

      此时,左手边红梅凋敝,右手边杏花新盛,不正是合上了“梅花已谢杏花新,半开半落闲园里”这两句吗。

      “恍然荣枯两世人”也好理解,便是说,春至,梅花的生命枯萎了,杏花的生命开始繁荣,这一枯一荣,王不见王,梅杏就像是两世的人了。

      只最后那句“蓦然回首玉生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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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感觉这本书还可以读一读,小天使们一定要收藏呀,新书还是一棵小幼苗,需要小天使们的细心呵护才能健康成长,么么~
    本章中的那首诗改编自:
    《杏花》
    作者:罗隐
    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
    半开半落闲园里,何异荣枯世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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